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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葬礼 ...

  •   他躺在那儿,双手交叠在腹部,姿势和打扮一样庄重。那件礼服是黑色的,绿色的宝石妆点着领口的银饰,层层叠叠的百合花簇拥着他,衬得他愈发面无血色、毫无生气到了一种不似人类的地步。未能来得及修剪的黑发半长不长,被妥帖地拢在了颈侧。

      女贵族们窃窃私语,惋惜于这位深居简出的公爵外貌之惊艳与年纪之轻,而同她们来的男人已经开始盘算如何篡夺斯莱特林家族丰厚的家产——譬如联姻。

      随着萨拉查·斯莱特林的意外逝世,斯莱特林家族的姓氏也即将宣告断绝。他的独女,妲莉安·艾丝特·斯莱特林真真正正地成为了这个姓氏的最后一人。妲莉安小姐——或者已经可以称她为斯莱特林女公爵——今年虚岁也只有十二岁,在他们看来,她能在没有任何长辈的情况下守住这丰厚的资产才是个真正的笑话。

      妲莉安披着一件灰绒滚边的黑色斗篷,她那双酷似父亲的眼睛里闪烁着尖锐的嘲弄,幸而在当今的场合她无需赔笑,绷着嘴角厌倦地与贵族们虚与委蛇。

      她努力不让自己去看父亲的脸。他一如生时苍白,只是更显冰冷。他曾经在寒冷的冬夜里牵着她的手,然而那抹深沉的温热也随着血液的凝固消隐无踪。

      子女总是要迎来父母的逝去。但母亲走得太快,随着她的降生而离开,父亲走得太突然,强大的实力终究折服在“血缘”二字上面。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就这样被残忍地抛弃在了这个孤孑一身的世界里,即使这并不是他们的本意,而是世事无常,命运无奈。

      “我选择了你,她也选择了你,明白吗!”父亲曾钳着她的肩,歇斯底里地这么说,伴随着诅咒的发作,双目猩红如血沼,浓稠得像是要吞噬一切活物,又好像有什么要从中淌出,“妲莉安,你要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那个时候她说了些什么?

      她并不觉得害怕,她从不害怕父亲冷酷或疯狂的另一面,尽管他声音嘶哑,喊她的名字时却依然温柔,可是他的眼神那么悲伤,那深沉的、绝望的悲哀甚至感染了她,她尝到泪中泛起的苦涩,才惊觉自己竟是如此恐惧——恐惧那一天的到来。

      “……不要怕。”他伸手拭去她的泪水,猩红从瞳孔褪去,“妲莉安,只要你需要,我永远都在。”

      Whenever, wherever。

      “就算……我也会再次回到你身边。”

      妲莉安感到一阵恍然。

      天空阴沉得可怕。灰压压一如她遍布阴霾的双眼,空洞地映照着墓碑上的碑文,裸露在外的、还有那些只有巫师能看得到的部分。

      【……

      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创始人之一

      斯莱特林学院的初代院长及其奠基人

      为黑魔法、炼金术、占星学以及蛇语的相关研究方面等作出了重要贡献】

      这是霍格沃茨的其他三位创始人共同商榷后敲定的生平简介。戈德里克·格兰芬多还说:“总有一天巫师们会千里迢迢地来朝见他的。”

      拉文克劳是沉默的剪影,赫奇帕奇是落寞的微笑,她们都知道斯莱特林不会喜欢这样大张旗鼓的宣扬,但他再也没有机会反对了。

      而格兰芬多凝视着她:“妲莉安,他从未说过一句谎话。”

      不知为何这句似是而非的安慰给予了她真正的慰藉,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也许是因为格兰芬多的确在相信什么,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份信任从何而来。或许他仅仅是相信:诅咒还杀不死萨拉查·斯莱特林。

      而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相信。她只希望带她一起走——无论是天国还是地狱。

      漫长的、令人疲惫的葬礼终于结束了。

      人群散去之后只剩冷清,妲莉安步入斯莱特林城堡,突然发现这里是那么空旷、阴森和死寂。曾经她在走廊上欢笑时不曾察觉过,可现在那些萦绕于阴影中的冰冷悄悄攀爬上来,让她感到窒息。她失魂落魄地游荡,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已经走到了此时最能带给她安全感的地方。

      妲莉安小时候常常做噩梦,梦见一个面容模糊的美丽女子,在花香寂冷的房间中孤独地枯萎,她身染的鲜血仍温热潮湿,纯洁的、温柔的眼睛却哀伤地永恒合上了。她的手搭在床沿,似乎曾有人在此与她相握,可是那个人如今在何地?

      这个梦实在称不上可怕,但她始终感到恐惧,在数次深夜敲响父亲的房门后,他干脆夜晚不再关门。他身上挥之不去的魔药的味道会覆盖梦中的花香,她总算能够安眠。直到萨拉查终于弄明白她所做的梦的内容(她那时太小了,什么都说不清),她再也没有梦到过那个死气沉沉的房间,就很少会到父亲的卧室了。

      如今她又一次地来到这里,只觉得时间真是无情。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因噩梦颤抖的孩子,会在深夜为她点燃烛火的人却永远离去了。她坐在床边怔怔地望着地毯,似乎想了很多,又什么都没想,直到房间里常年萦绕的魔药气息渐渐被风吹散,才想起父亲交代过将他的魔杖一并带走。

      那支魔杖正对着她,放在床头,底下垫着出席正式场合才会穿的黑色斗篷。妲莉安盯着它看了好一会,神使鬼差地将那件斗篷也带走了。她裙子的暗袋被施了空间扩展咒,所有的保命手段父亲都让她贴身携带,其他的东西拿不拿其实都无关紧要。

      没有什么可带的了。她将最后一间房门锁上时,忽然觉得有些遗憾。霍格沃茨建成之后,父亲更多的时间都在那里,斯莱特林城堡里只有一些无所谓的旧物。他对这座城堡没什么留恋,而妲莉安从不觉得只剩下自己的家还能称之为家,但一想到这里的回忆将会积尘,还是不禁感到落寞。

      这或许是城堡的钥匙最后一次被使用。妲莉安庄重地打开了那扇通往地下的门。

      火把在魔杖下应声而亮,她走下长长的、曲折的阶梯。萨拉查处理好了所有身后之事,让她可以毫无负担地脱离世俗的身份,到他与友人共同构建的庇护所去。绕过盘旋的长阶,斯莱特林的城堡底下有一个重重保护的门钥匙,据说是“一份礼物”,但她还没有见过——

      妲莉安终于知道那是什么了。

      她没敢触碰它,而是细细打量,最后确定了它应当和父亲持有的不是同一个。但它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除了上面的图案不是斯莱特林的家徽,而是斯莱特林学院的印记。

      这就是门钥匙。她注视着这份亲切而陌生的礼物,许多关于挂坠盒的记忆在脑海中闪过,然后下定决心伸手抓住了它。

      空间开始扭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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