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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阿芳的故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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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我开始大把大把的掉头发,白天精神萎靡,夜里兴奋异常,这种日夜颠倒的生活习性,成功的把我弄进了医院。我把黑猫叫春这个无厘头段子告诉了黑皮,他哭笑不得。他说:\"小强,你这个人太重情义,这样会吃亏,说句实话吧,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第一次黑皮又提起了阿芳,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塞了一张纸条给我,又说:\"小强,如果你真的放不下,就去找她,之前我认为她是个婊子,根本配不上你,但是经过你嫂子的事情,已经想通了,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我死死地攥着那张纸条,在出院的第一天去了一个叫做三合水疗会所的地方。黑皮之前是这里的常客,我打着他朋友的名号成功地找到了这里的老板娘。听说我要找王慧芳,这个打扮时髦的中年女人色眯眯的望着我。\"王慧芳早就不在这里了,走了好几个月了,这位小哥哥,你看我行不行,虽然我年岁稍微大些,但是好在性格温柔,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她应该是把我当成了那些寻欢的有钱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我的钱包,献媚的笑。在我提出王慧芳是我的朋友之后,她的眼神瞬间的冷却,警惕地示意我离开。我给了她一沓钱,才从她口中捞出一丁点的线索:\"说句实话,干我们这行的,谁愿意把自己的家底透露出来,姐妹们也就是靠着青春混口饭吃,迟早要回老家嫁人的,我对王慧芳其实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她非常的缺钱,老幼通吃,不挑活。\"\"我继续追问:\"那你还知道些什么?我有很急的事情找她。\"她似乎记起了什么,在消失了十几分钟后塞给我一张快递单,据说是阿芳曾经托她寄过一些东西到四川王县的地方。
请了半个月的假,我踏上了南下的列车,带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经过市,绕过镇,翻过大山,两间老旧的木土结构的房子展示在我面前,低矮的瓦楞,老旧的木门,破败的黄土残壁,那里有我心爱的姑娘。我飞奔着跑去敲门,回应我的只是呼啸的风声,门前悠然行走的鸡。我越敲越激动,按耐不住的心砰砰砰的窜出来,破旧的大门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热切,嘎吱一声敞开来,屋里的所有都一览无余,一贫如洗。
坐在门前的大石头上,长途跋涉的疲惫感使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中有人推了我一把,我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一个带着花头巾,皮肤粗糙黝黑的中年女人警惕着望着我,身边还站在一个粗壮结实,拿着锄头的男人。
我连忙解释说:\"你好,大姐,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找王慧芳的,是她朋友。\"
\"我们这没有这个人,你找错地方了。\"
\"大姐,你再想想,她之前有寄快递到这个地址,没有错的。\"
\"我们这真没有这个人,你到别处找吧。\"
这个回答显然不是真的,我开始哽咽了,却又无能为力,只好拿出一些钱:\"大姐,帮帮忙,我叫张强,真的不是坏人。\"
\"张强,东市来的?刚才不好意思啊,我以为阿芳的婆家人又找上门了,之前她经常提起你,说你是个好人。\"她的态度发生了180度大转变,热情的招呼我进屋。
\"阿芳真的已经不在这了,你来晚了一步,就在几个月前,她回来带孩子说是凑够了钱,要送到大医院去做手术,那是个机灵乖巧的姑娘,长相随妈,漂亮,可惜有心脏病,又生在了贫困穷苦的人家,唉,都是讨债来的,没的选。\"
\"那你知道她去哪了么?我真的很想见她。\"我继续追问。
\"具体在哪我也真的不是很清楚,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关系比较要好,她有什么心事都会和我说,后来我嫁了出来,就联系少了。就在前年的秋天,她抱着一个孩子,才8个月大,哭着求着让帮忙照顾,你也知道,我们自己还有好几个孩子,那孩子又有先天性心脏病,万一出事了,我们怎么担待的起。但是她死活不肯走,说她就剩下我一个朋友了,让我帮帮她,迫于无奈,她又再三的保证不会丢下孩子,最重要的还是我的丈夫,同样也是心软的人,比较尊重我,也不反对,我们最后才接纳了她的孩子,唉,生活再苦再难,家人健康,稚儿嘻戏,丈夫是知冷知热的人,也就够了。\"
\"阿芳会不会回娘家,你们村在哪?\"我继续追问,生怕漏掉一丁点的线索。
\"娘家,她哪里还有家啊,出生的时候就死了爹,娘又走了,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小时候经常孤独的游荡,没什么朋友,只有我愿意让她跟着,但是女人么,总是会嫁人的,分离只是时间问题。她一直都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小时候这样,现在也如此,不知道老天为什么就不太喜欢她,对了,她临走的时候还给了我们一把钱,差不多有一万多,够我们家花好几年了,我们也知道她一女人赚钱不易,孩子又要花大钱开刀,死活不要,但是推脱来推脱去还是拗不过,说来惭愧,这些年,孩子穿的用的都是她寄过来的,除了喂了一些米饭,我们也没有做什么。\"
\"那么她的婆家呢?也是在这附近?\"我脑子里突然就浮现了那个秃顶,黑瘦的跛脚男人。
\"说起她的那个婆家,真是一言难尽,当初她的爷爷奶奶过世以后,她才十一岁,又没有什么亲人,村里人见她无依无靠,就张罗着帮忙找一户人家,也算有个归宿,也不知道是哪个良心被狗吃了的畜生,又收了多少黑心钱,把她卖给了一个四十几岁跛脚的老光棍,那个所谓的丈夫穷困潦倒,还经常凶神恶煞地扬言要打断她的腿。\"那时候她年纪小,胆子也小,又不敢反抗,后来又有了孩子,想着日子总会越来越好,世事难料,孩子又查出了先天性心脏病。她的婆家人,都是困苦人家,她偏又生的是个女儿,都不肯拿钱出来替孩子看病,最后居然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她,说她是个不详人,命硬,克父,克夫,克孩子。农村人都特别相信这些,渐渐地大家都不敢靠近她,仿佛她就是洪水猛兽,沾到点边就会被吞没,她的老公不但不帮忙,还要变本加厉,说她是花钱买来的,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弄死活该。这个可怜的女人终于忍受不了了,带着孩子就逃了出来,她说这辈子都不会也不愿再回去了。\"
我脑子一下子懵住了,涨得生疼,一断断的言语片段交织成一个沉默隐忍的女人,在深夜里一根一根地抽着烟,安静的异常可怕。
我在这间山中老屋过了一夜,在男女主人的盛情邀请之下,吃了一个简单又丰盛的晚饭,一大盆土豆,一盆腊肉炒辣椒,一只早晨还在院子里奔跑的鸡,简单温馨。第二天临走的时候,我给了他们家小孩一些钱,最后望了一眼这一片大山,春天的气息爬满了整个山川,郁郁葱葱,我仿佛看到有一个快乐的小姑娘,在山间嘻戏,大声地唱着:山上的花儿开呀,我才到山上来,原来嘛你也是上山看那山花开,小小的一阵风呀,慢慢的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