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狂后》风筝飘雪

7、丫鬟含烟

　　炎炎烈日高高的挂在高空，刺眼的光线穿过重重树荫，透过蓝色琉璃誓要照射进来，奈何，被蓝色琉璃过滤后的光线变得柔和，再没有它原来的势不可挡，站在绿荫下，被宽阔的亭子笼罩着，就仿佛这座华贵的皇宫，哪怕是阳光也不能普照。
　　若娴心内久久无法平静，脑中不可抑止的想起刚刚那场谋杀，到底是现代人，对于生命有着无上的敬畏，可是，想到一会儿还要回到昭阳宫，随时可能看到杀人凶手以及她背后的主谋，身体就忍不住颤抖，那要多狠的心，才会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命扼杀？
　　含烟觉察到若娴的异样，有些担心：“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似乎想找到一个发泄口，若娴红着眼睛对含烟倾诉：“两条人命，含烟，我进宫两趟，就看见两条人命没了！疯了，这个世界简直没有人性，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要了别人的命......”
　　没想到若娴会说出这样大胆的话，含烟害怕的捂住若娴的嘴，随即紧张的四处看了看，确定整个井亭只有她们两人时，才松手：“姑娘，这样的话您可别再说了，这里是皇宫，稍微行差踏错都有可能殒命，别说两条人命，在姑娘看不到的地方，不知不觉就没了命的人多了去了。姑娘可别为了已经死了的人，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再说，姑娘就是不为自个儿着想，也要为张家老爷太太想想不是？”
　　含烟的话仿佛一个惊雷，让若娴瞬间清醒过来，是了，这不是那个一人做事一人当的社会，稍有差错是可以诛九族的。
　　见若娴终于冷静下来，含烟才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姑娘也别多想，这事三皇子断不敢说出去，一会儿回到昭阳宫，咱们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是。”
　　若娴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又在心里做了许久的思想准备，一直到觉得自己应该能淡定自若了才和含烟回到昭阳宫，然而，还没来得及进正殿，平日里负责端茶倒水的含秀红着眼睛走了过来：“张姑娘，娘娘身子不适，这会儿皇上在里面陪着，让含烟姐姐带您回蒹葭阁歇息吧，午膳自有人给您送去。”
　　说话间，有太医从正殿出来，又有宫人匆匆进去。
　　若娴见状，心知是出了什么事，见含秀不说，也不敢多问，与含烟回了蒹葭阁。不一会儿含诺领着怜香和惜玉捧着食盒进来摆饭，经历过刚才的事，若娴与含烟有了共同的秘密，不自觉变得亲密起来，见桌上菜肴丰富，若娴邀含烟一起吃，含烟却不肯，拒绝道：“这不合规矩。”
　　含诺也笑道：“姑娘实在喜欢含烟，一会儿把吃剩下的菜肴赏了含烟就是，同桌而食却是不能的。”
　　见含烟拒绝得坚定，若娴也知道宫规森严，就按照含诺说的，点了两个菜赏给含烟下去用膳。
　　含烟退下，含诺便主动为若娴布菜，怜香和惜玉一人端来热水，一人拿着毛巾替若娴净手洗面。
　　从来没被这样侍候过的若娴很是不习惯，想拒绝，抬头看向含诺，话还没出口，却发现含诺双眼微微泛红，显是哭过的。又想起回来时看见的太医，若娴猜想可能是万贵妃出什么事了，试探的问道：“含诺，刚才我看到有太医从正殿出来，是不是贵妃娘娘她......”
　　含诺点了点头，原先勉强维持的微笑也敛了，低声将正殿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原来，林姑姑死了，贵妃娘娘吐血晕了过去。
　　本来还担心以后不知道怎么面对林姑姑，结果却得来这样出人意料的消息，若娴有些发愣：“林姑姑是如何死的？”今日看她的样子，可不像一个要死的人。
　　含烟摇头：“奴婢问不出来，皇上下了封口令，谁也不让说。”
　　若娴惊愕，难道，是万贵妃杀人灭口？但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因此吐血昏迷，而皇帝，自然不希望别人议论万贵妃毒杀宫女，所以下了封口令？
　　既然要杀人灭口，又为什么让自己的心腹动手？若娴此刻才深觉得自己对皇宫的不了解。见含诺眼眶依旧红红的，心知林姑姑在她们心中的重要性，有意让她转移注意力，便拉着含诺的手坐下：“含诺，我对皇宫里的人事一无所知，你给我讲讲吧。”
　　含诺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在含诺的世界里，万贵妃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能够十几年圣宠不衰，就算如今，皇上还会跟万贵妃撒娇，对万贵妃更是言听计从，只是，万贵妃似乎依旧不快乐，至于为什么，大概是万贵妃无子，而宫中其他娘娘又经常怀孕的缘故。
　　宫中嫔妃众多，含诺一一说给若娴听，最后说到皇帝子嗣，含诺的声音变得低沉：“如今，邵昭仪快临盆了，乾清宫的二等宫女王雪珍也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娘娘又该伤心了吧。”
　　若娴听着只是沉默，想到今日贵妃娘娘的醉酒，还有民间所传的万贵妃是如何的得宠，又是如何的嚣张跋扈，若娴觉得，自己突然就理解了那个可怜的女人。一个和自己一样拥有现代人思想的女人，偏偏还生活在了后宫，古今思想文化的冲突，造就了一个宫廷悲剧罢了。
　　午夜梦回，仿佛又看到那拼命摇头想摆脱嘴边硬灌来的液体身影，在不断的挣扎与反抗，然而，纤小的身躯与微薄的力量犹如人在大海中挣扎一样无助，没有浮木可抓，即使再不甘死亡，再努力的挣扎，那也只是减缓时间，增加痛苦而已。
　　眼睁睁看着那身子无力的瘫倒，发丝凌乱，面容苍白，嘴角的白色泡沫异常刺眼........
　　“啊！”若娴惊得坐起来，发丝凌乱，浸着汗水粘在额际。睡梦中醒来，若娴的身子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朱祐樘的脸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他也目睹了他母亲的死，在这样的夜，他是否也做着同样的梦？
　　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户洒下来，笼罩在若娴的身边，聚起一室的忧伤和阴沉。
　　后宫，是如此的可怕.........
　　第二日，万贵妃依旧还没醒过来，皇帝上了早朝，若娴才有机会进正殿看望万贵妃，念秋姑姑守在万贵妃床前，而万贵妃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尽管昏迷眉头却依旧皱着，再不复初见时的雍容华贵。
　　“本是想让姑娘进宫来给娘娘解解闷的，却不想发生了这样的事，如今宫中忙乱，姑娘先在蒹葭阁待些时候，午后我便让人送姑娘出宫。”念秋姑姑放低了声音对若娴说道。
　　若娴再看了看万贵妃，知道阖宫上下都在担心万贵妃，点头表示明白了，又行了礼才退下。
　　才刚出正殿，便看到皇帝一身朝服急匆匆的赶来，若娴跟着宫人往旁边站好行礼，皇帝却是正眼也没看过便直奔正殿去。看那凌乱的脚步，若娴心中免不了叹息，这样的急切却不是能做假的，该说万贵妃幸呢，还是不幸？
　　午后，念秋姑姑果然安排宫人送若娴回去，含烟随着若娴一起回了张家，到了正房，少不得要向金氏解释一番。
　　金氏听说是贵妃娘娘赏给女儿的，还特意提拔为一等宫女，心中高兴，忙让人去请在书房读书的张峦和两位姨娘过来见礼。含烟因是昭阳宫一等宫女，从七品的俸例，在无官爵的张家，地位算是最高的，可又是来侍候若娴的，张峦一时拿不准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含烟，两位姨娘倒好，本就算是半个奴才，金氏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吩咐：“含烟是宫中的一等宫女，从七品的俸禄，我和老爷见了也要恭恭敬敬的，以后你们见了少不得要行大礼。”
　　王姨娘正要矮身应“是”，邓姨娘却撇撇嘴：“再大的官也是侍候大小姐的，我和王姐姐好歹是大少爷和二少爷的生母，大小姐亲兄弟的姨娘，怎么就要给个下人行大礼了？”
　　王姨娘到嘴的话便咽了下去，金氏柳眉一挑：“怎么？连我和老爷都要恭敬着，你是想上天么？”
　　含烟也是七巧玲珑心，知道自己在张家的地位颇为尴尬，忙笑道：“娘娘把奴婢赏给姑娘时就说了，姑娘虽无品级，却是奴婢的主子，升奴婢为一等宫女，也只是让姑娘在宫中行走方便。老爷太太是姑娘的父母，奴婢不敢僭越，老爷太太只把我当一般奴仆对待即可。
　　至于两位姨娘，也不必行大礼，平时见面互相见礼便是。”
　　邓姨娘还想再说，张峦见状立刻呵道：“怎么？你的架子比我和太太的还大了？”
　　邓姨娘吓了一跳，立时住了嘴。王姨娘这才矮身与含烟见礼：“沈宫女想得周到，奴家这厢有礼了。”
　　含烟也客气的回了礼。
　　张峦心下悄悄的松了口气，知道幸好不是请了一尊佛回来。
　　张家人自然不会真把含烟当作一般奴仆对待。有了含烟，大家都更加笃定若娴会被封为郡主，就是若娴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了。
　　若娴又跟金氏说了林姑姑暴病去世，万贵妃吐血昏倒的事情，金氏听后少不得又是一阵黯然神伤：“怪不得贵妃娘娘如此伤心，林姑姑可不单是和贵妃娘娘一起长大那样简单，当初也是跟着贵妃娘娘和皇上在沂王府共患难过的。娘娘待林姑姑的情谊，只怕比亲生的姐妹还亲，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又嘱咐若娴今后进宫好好安慰安慰贵妃娘娘。
　　若娴只听着，心里却不以为意，若真有那样好的感情，怎么就忍心杀人灭口？
　　回到耳房，大丫鬟秋霞服侍若娴卸了身上首饰，洗面，之后又递来一杯茉莉花茶。若娴坐在自己的那张贵妃椅上悠然自得的喝着花茶，只觉说不出的惬意，还是家里好啊。
　　又见含烟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若娴忙让秋霞给含烟准备房间，领着含烟熟悉一下张家。
　　待秋霞领着含烟在张家溜一圈回来，若娴先让含烟回房歇了，留下秋霞问：“今儿外面可有什么事发生？”
　　“奴婢今日出去转了一圈，听说靖州发生苗乱，朝廷派了李震，李将军去平乱。果子巷新开了间铺子叫老李记，那里的干果可好吃了。还有，最近出了一部新戏，叫《妆台记》的，听说侯门里的夫人小姐最近都爱看这个，然后是老爷太太给姑娘您请了启蒙先生和绣娘。”
　　“请了启蒙先生和绣娘？”若娴僵住，来不及为宫中所见伤感害怕，已经迎来了自己人生的第一重考验，说是六岁，但那是虚岁，自己真正的年龄其实只有五岁，五岁就要开始学这些了么？
　　秋霞点头：“太太屋里的秋月姐姐说的，人都已经来了，安排在二进院子的西厢房住着呢，奴婢还去看过两位先生，年纪和太太差不多，就是，看着比太太严厉多了。”说着，还一副后怕的样子。
　　还是两个严厉的先生......
　　若娴心里清楚，身份的提高必定要有一定的学识品行来匹配，张峦和金氏这是把自己当做真正的郡主开始教养了。心知拒绝不了，便只能心里安慰自己，真正学几个字后，自己好歹可以名正言顺的看话本了。
　　饭后，秋霞带着含烟过来请安：“姑娘，府里的事奴婢都一一给含烟姐姐说了，也带含烟姐姐在府里走动熟悉了一番，只是......”秋霞说着便紧张了起来：“含烟姐姐的差事......”
　　说到含烟的差事，若娴反复琢磨着，万贵妃把她赏给自己，很明显的，以后出入皇宫都是要带上的，两人相处的时间，怕是要胜过秋霞这个大丫头了。张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家里仆从并不多，母亲金氏身边也就董妈妈和秋月两个丫鬟，两位姨娘本就是半个奴才，根本没有侍候的丫鬟，但两个刚出身的弟弟每人配了一个乳娘和丫头，两位姨娘自然会借两位弟弟的名义使唤乳娘和丫头的。而若娴，身边也只有一个大丫头秋霞照顾起居，房里的东西都是秋霞在管着。
　　不待若娴出声，含烟已笑道：“姑娘不必烦心，念秋姑姑早吩咐过奴婢，让奴婢在姑娘空时教些宫中礼仪，平日里时时提点着姑娘的一言一行，只求姑娘到时别恼奴婢唠叨就好。”
　　秋霞听了，暗暗松了一口气，若娴却依旧沉默，宫中礼仪也就那么些，总有学完的时候，学完以后呢？
　　“其他事也就罢了，只是，以后我的衣裳首饰以及宫中贵人的赏赐还得你来管。”见含烟开口要拒绝，若娴忙解释：“你听我说，秋霞的见识不如你，往后宫中行走，我该作何打扮，还有这人情往来，我总不能让你自己掏腰包，总是找秋霞支取也是麻烦。所以，衣裳首饰必须得你来管着，今后娘给的银钱，以及宫中的赏赐，也要劳烦含烟帮我收着。”
　　含烟觉得这样的确方便行事，也就答应了，秋霞心中虽有些不乐意，但也自知自己没有那个本事，也就放开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