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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画室 ...

  •   严汝霏瞥向桌上摆着的花瓶,一捧鲜艳的黄玫瑰,今天一早花店的人被凌安委托了送过来的礼物。早晨他收到玫瑰打电话过去,凌安听声音还没睡醒,反问:“多大的事值得你这么早吵醒我?”

      “我收到你的花了。”

      “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凌安说得敷衍,不等回答就挂了电话。

      这种态度说得上是不耐烦,几乎每次打电话或者网络聊天,凌安的态度都爱答不理,面对面的大部分时候反而是情意绵绵,简直是两个人。

      黄玫瑰看着都不顺眼了——矜贵又难养。

      当然,他不认为凌安对他兴趣消减。
      到了中午休息时间,严汝霏走过楼下休息室,听见下属在聊今天的娱乐新闻。

      “苏摩越来越帅了……”
      “这是他老板吗,太年轻了吧?”
      “对,苏摩在节目里说过,是他老板凌安选中他签约的。”

      严汝霏不以为意。
      苏摩和凌安仿佛宠物和主人,在他看来,反倒是凌安和徐梦的距离更近些。

      在国内这几年,凌安给人以招花惹蝶、到处留情甜言蜜语的不良印象。

      凌安正在翻时尚杂志,留意一个合作奢牌推广封面,不知为何大咖男星身上被打扮得像个圣诞礼物五颜六色,盯着看了一会儿,他猝然想起来严汝霏还在生气,打电话给宁琴让她找最近的奢侈品拍卖会。
      宁琴轻车熟路:“买什么?送礼还是自己用?”

      “都行吧?奢侈品或者艺术相关的画、雕塑之类的,你看着拍一个,送人。”

      “手表怎么样?我看了,C行准备拍卖几个收藏级的百达翡丽名表,七位数至少,买了?”

      凌安前几年无聊收藏了一橱柜的名表,只有出席重要场合的时候才会挑一款戴上,这两年兴趣缺缺,几乎没再买过新的。宁琴还记得他去年喝醉把一块朗格表泡在办公室鱼缸里,想到钱就心痛:“送人的你就别丢办公室水里了。”

      “画家喜欢手表吗?”
      他问宁琴。

      宁琴自然回答不知道。他也认为没有固定答案,吩咐完就挂了电话,洗漱干净上床睡觉。大概是刚刚沉浸在睡意里,凌安就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

      他没有时间照料宠物,只在办公室养了鱼,家里和脸一样干净,这个时间点出现脚步声只能是意外事件。

      凌安想拿手机,被扣住了手腕。

      一只男人的手,指尖微冷,又很快松开了桎梏。床头柜灯即刻照亮了他的半张脸,睫毛低垂,看上去纤细而诡异,衣冠楚楚却站在他床边。

      凌安怔了一下,说:“大半夜的,你干什么?”

      严汝霏翘起嘴角,露出温和的笑靥,走近坐在床沿,这个动作配上此时诡异的时间点,无端给人以渐近的压迫感。

      “我想你了啊。”
      理所当然地说着,他卷起一缕凌安的发梢缠在指尖。
      细碎黑发铺在白色的枕头上,显得更浓黑,肤色也衬得更苍白,那双像在工笔画里才能出现的漂亮的眼眸也如白山黑水界限分明,正疑惑地盯着他瞧。

      严汝霏喜欢这样的凌安,无害,甚至柔软得没有一丝攻击感。

      “你可以打电话给我。”

      “不要……”严汝霏轻笑,“你不喜欢聊天,除非是面对面。”

      凌安稍微思考了须臾,确实如此。

      只要这张脸在他面前随意一笑,或者说点什么,他轻而易举就被吸引,目光追随,说一些不该吐露的真心话。

      凌安的语气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也放缓温柔了许多:“你过来做什么,明天不上班?”

      “明天该画画了啊。”他说,“我想到你明天说不定又和苏摩待在一起,不如过来陪我画画吧。”

      “画什么?”

      “人像,模特是你。”

      严汝霏俯下身更靠近了一些,发梢从额角滑落在眼角,被凌安伸手抹开了,后者嗯了声,依然专注地盯着他看,说:“我当然会答应你。”

      说完,凌安从床上坐了起来,双手缠上他的脖颈,慢吞吞吻上了唇。这个动作在严汝霏眼中放慢了不少,被子从青年身上滑落,轻薄的睡衣半敞,瞥一眼就被对方冷白修长的身体吸引注意。

      与他接吻的时候,凌安的双眼是睁着的,眼皮很薄,睫毛也不自觉地颤抖。他对晚上近距离状态的凌安一向兴趣浓重,将明天的安排都抛之脑后,掐着他的腰放倒在床上。

      凌安在他耳边笑:“要是能一直这么过也太好了。”

      “不能吗。”严汝霏反问。

      他不吭声了,又凑近了黏黏糊糊地与严汝霏接吻。

      第二天凌安醒过来,严汝霏还在房间里,对着个摆件歪头把玩了许久,看得出来无聊得很。他起身问:“你真不上班啊。”

      “请假了。”他停下手,抬眼说,“为了给你画画。”

      脑子里冒出来从此君王不早朝之类的话,凌安忍不住笑,这会儿时间还早,他也和宁琴打了招呼请假。严汝霏在厨房里捣鼓了一顿不怎么的早餐,两人吃完去了画室。

      画室是在一处宅子里,地段很偏,上次凌安陪陈孟过来时就留了不少印象,院子种满了各色花卉,只有一条单人走的小道,似乎是有专人打理。他隔着铁栅栏门往里面看,因为冬天,现在盛放花朵都不见踪影。

      “花是老师栽的,我以前来这里住,早晨起来浇水,”宅子大门是指纹锁,严汝霏摁了下,转头向他介绍,“今天他不在,你们见过吗。”

      凌安摇头。
      上次来这里只是陪陈孟,他对绘画没有多少兴趣,只隐约记得走廊的挂画。

      严汝霏在国内的熟人很少,老师算是一个,原本想介绍给凌安认识,但对方这段时间在国外做画展只得作罢。

      两人进了门,凌安轻车熟路地按着之前的印象到走廊上看油画,随便看了一眼,中间的油画色彩密布宛如肿块,乍一看十分压抑。

      严汝霏悄无声息走在他身后,忽然出声介绍:“我的画。”

      “好抽象啊,”他点了根烟又开始吞云吐雾,“唉,看不懂你的精神世界,猜一下,这幅画表达了创作者阴暗、抑郁又悸动的内心?”

      “你很厉害。”

      凌安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猜中了,一部分橙红的颜色,在他眼中宛如一抹跳动的心脏,扑通扑通地撞着胸腔。

      严汝霏也有过这种经历吗?……爱一个人的压抑心情。

      “你今天画我,是找到灵感了?”
      想到这里,凌安吐了个烟圈,回头看向他。

      “嗯。”

      “文艺青年,大画家,”凌安咬着烟,含糊道,“你争取一天画完草稿好吗?”

      房间灰扑扑的,画具也复杂十足,凌安被指点坐在沙发上,以为会被要求摆出姿势,但严汝霏在画架后面说:“坐着就行了。”

      画室窗户全打开了,光线充足明亮,偶尔投进来几声鸟鸣,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声音,一切都安静得不像真实的场景。

      凌安换了个坐姿,靠在椅背上,舒坦,仰着脸看向手持画笔的男人,恰好与他的视线相撞,两人都没转过眼睛,互相看了几个瞬息,凌安懒懒笑了一下:“我都困了,可以睡觉吗?”

      “随便你。”

      “谢谢,祝你画个得奖的大作。”

      阳光轻薄,缓缓映在青年苍白的脸上,他的上半身。
      睡在画室里的人,浪漫得想在他手里塞个啃过的毒苹果。

      “你说点什么吧,随便,我想画你说话的样子。”
      在他第二次睡醒的时候,严汝霏对他发出古怪指令。

      “不好吃……”凌安还是犯困,一边咀嚼着外送来的点心,一边没什么精神地回答,“我想吃蛋挞。”

      “继续。”

      “你好烦,我没有想说的,你画完了吗?”

      “没有。”

      “我要睡觉了。”

      最后是在画室沙发上睡的。
      不安稳,有人搂着他,醒来时发现是被人抱在怀里,地点换成了某处卧室,窗户依然没关上,月光擦亮了身旁男人的睡颜,以及不远处摆着的半成品画作。

      他不觉得那幅画上的纯洁青年是自己,比起画中人,更贴近的隐喻是一颗肮脏、破裂的橙红心脏。

      凌安这样想着,起身坐在床边。

      “我刚睡着,”严汝霏从背后揽住他,靠在他肩上,“要不要回家?”

      “画好了?”

      他回答,“嗯,送你的。”

      三幅画,不少钱。
      何况这画还是特意做的,没必要,没兴趣。

      “这不如你留着,我不懂画。”

      “本来就是为你画的,”严汝霏说,“欠你的还不了,几幅画不算什么。”

      “你欠我什么?”

      “一条命,那时候你把我推开了。”

      凌安笑了:“哦,你说那件事啊……真没必要。”

      本来就不是为了严汝霏才那么做。

      他凝视着咫尺之遥的面孔,继续说:“我爱你。”

      严汝霏在他眼中除了爱意之外,见到的还有落寞,仿佛心等到疲倦。可以理解,严汝霏忖量了片刻,也认为自己既不是好人也非合格伴侣,但那又如何,凌安依然固执到偏执死心塌地贴上来爱他。
      甚至舍得献上一条命,简直像在犯贱。
      这样也好。

      他轻笑:“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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