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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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康只觉翠松间白影一晃，欧阳克洪七公两人已动上了手。
欧阳克天资聪颖，自小又得欧阳锋亲授武功，他的武功在年轻一辈中算是出类拔萃，轻功自然不弱，只见一点白影在苍松间进退避跃，端的是轻灵巧动，眨眼间已与洪七公拆了十几招。
只是，欧阳克的对手毕竟是洪七公，二十年前华山论剑之时，洪七公欧阳锋等人的武功已是登峰造极，再兼这些年潜心苦练，洪七公功夫愈益精纯，并非欧阳克这等小辈可比，眼见着十几招走下来，欧阳克已有些招架不住。
其实，若不是黄药师有言在先，谁不慎伤了人便算对方赢，洪七公掌上并不敢拼尽全力，只能小心使招，想逼着欧阳克自己跌下树，否则以两人间功力悬殊，欧阳克哪能安然在洪七公手下走上数十招。
黄药师在树下看着，略略含笑，像是对欧阳克颇为满意，而黄蓉则一心悬在郭靖身上，视线紧紧随着郭靖与欧阳锋二人走。
郭靖当年在蒙古时，曾得全真教马钰教授内功心法，又以金雁功夜夜攀岩两月，轻身功夫也不弱。再者，郭靖虽只随老顽童学了几日《九阴真经》上的武功，但终究不比从前。欧阳锋又同洪七公一般，心有顾虑不敢伤他，竟然也让他在手底走了数十招。
完颜康也在树下看着，想得事情又与黄药师等人不同。
黄药师的话说的明白，谁先落地谁算输，对方又不得随意伤人，手上劲力自然大减。郭靖这人老实，自然是实打实地同欧阳锋动手过招。可小毒蛇为人一向聪明狡诈，大可仗着轻身功夫只避退而不与洪七公正面交手，这样一拖延，他赢的机会便大得多。
而不是像这样硬斗硬与洪七公交手……
莫非，欧阳克是真要输了这场比试……
正想着，只见翠松上局势陡变，洪七公见久久拿不下欧阳克，而郭靖与老毒物那边动手也正火热，时间稍长，郭靖败象已露。洪七公担忧之余，心生一计，竟舍弃刚才的顾忌打法，猛然跃起自上方直扑欧阳克，十指犹如钢爪，狠狠朝欧阳克头顶抓去。
完颜康知晓洪七公侠义心肠，断做不出如此狠辣之事，这招仅是想逼欧阳克下树而已。但见此情形还是忍不住的手脚冰冷，身体里的血液瞬间便给冻住了一样。
洪七公这招，欧阳克若是躲不开……
但见洪七公从右上角攻去，树梢间欧阳克身向左退，同时抬了左臂挡招。欧阳克应对之招无错，但他似乎心有慌乱，向左避退时竟一脚踏空，生生自树下跌下来。
好在欧阳克轻功极佳，纵是从树上仓惶跌落，也是稳稳落地，未有损伤。
完颜康见他安好，心里兀自一松，四肢血液也似回暖。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刚才心情，不由恍惚。刚才他见欧阳克涉险，心中惊惧竟如身临其境一样……完颜康猛地甩头，自己定是昏了头，平日听小毒蛇的混账话说多了，居然会混账地担心起那条毒蛇来。
再说欧阳克人方落地，便闻耳际风声朔朔，竟是郭靖紧跟着落下地来。
毫厘之差也是差，这一场比试自然是郭靖赢了。
欧阳锋面沉如水，黄药师见郭靖胜了，面上也没有喜色，他素来不喜欢郭靖，这场比赛虽是郭靖胜了，却仍觉得只是这小子侥幸。
而郭靖险胜一分，这会侥幸盖过喜悦，倒显得有些面无表情。只有洪七公和黄蓉两个人高兴不已，洪七公呵呵呵直笑，黄蓉却拉了郭靖的手俏声说笑。
完颜康也不知自己是多疑还是错觉，他似见黄蓉朝欧阳克笑了一点头。
黄药师见欧阳锋脸色不佳，出言劝道：“第一场比试是郭贤侄胜，但锋兄也不必烦恼，欧阳贤侄胸有真才实学，怎知第二三场不能取胜。”
欧阳锋牵牵嘴角扯了个笑，道：“那么请药兄出第二道题目。”
黄药师道：“咱们第二三场是文考……”
完颜康暗想，这第一场是比轻功武艺，第二三场文考，难道真要像书里写的那样，第二场考音律和背书？
音律这事，小毒蛇就算有心放水，郭大侠怕也没什么胜算。
至于背书，那几日在岩洞里，周伯通虽有让郭靖将上下卷真经背下来，但仅有两三日时间，以郭大侠的资质……天知道他背得怎么样？
听说是文考，连完颜康都替郭靖担心，黄蓉自然更不乐意，撅嘴拉着黄药师袖子抱怨，“爹，你明明是偏心。明知道靖哥哥不通诗文，却要来文考……靖哥哥，咱们别比了！”
洪七公面色也有不悦，但却未说话。黄药师却轻斥黄蓉道：“胡闹！我黄药师的女儿岂嫁给粗识莽夫！这第二场比试，我要请两位贤侄品题品题老朽吹奏的一首乐曲。”
欧阳锋道：“药兄你可是要用《碧海潮生曲》考量两位小辈定力？”
黄药师摇头道：“我奏的曲子平常得紧，不是考较内力。只请两位贤侄各折一根竹枝，敲击我箫声的节拍，瞧谁打得好，谁就胜这第二场。”
完颜康一听暗自咂舌，竟然真的是考音律。
黄药师偏心小毒蛇也偏得太厉害了。不用问只需看，郭大侠和小毒蛇两人谁通音律一眼便知。就算是小毒蛇有意放水，这场比试也没法作假，他怀疑欧阳克胡乱敲两下节拍，也比郭靖要敲在点上的多。
而且欧阳锋还在旁边，自己的侄儿有多少能耐自己能不知道？小毒蛇放水放得太假只怕欧阳锋那关也过不去。
但见欧阳克与郭靖各持一根竹枝在手，分坐左右两侧，黄药师以玉箫就唇，幽幽咽咽的吹了起来。
欧阳克辨音审律，按宫引商，一拍一击，打得丝毫无误。而郭靖不通音律，只是把竹枝举在空中，迟迟不敢下击，黄药师吹了一盏茶时分，他竟然未打一记节拍。
这一场比试，明显是欧阳克占上风。
欧阳锋面有喜色，而完颜康却不由心烦，转眼再看黄蓉，黄蓉也有些紧张。只见她就着节拍，将右手手指在左手腕上一拍一拍的轻扣，希望郭靖跟着击打，可郭大侠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抬头望天，呆呆出神，并没瞧见黄蓉的手势。
那呆样，看得完颜康都想过去纠他衣领咆哮，你不会打也不会跟着打啊！
可惜，在场几位全是当世绝顶高手，他只怕还没近郭大侠身，就给黄药师一袖子拂海里去了。
这一场比试终是欧阳克赢了。
郭大侠先前一拍击不下，后来大着胆子敲了几下，却拍拍打在黄药师吹奏节拍之间，只把黄蓉急得连连跺脚，却也无济于事。
完颜康看向欧阳克，欧阳克察觉他视线，竟是勾唇朝他一笑，笑容里倒像有些得意的味道。
混账！
完颜康心里暗骂，就算你赢了，这模样黄蓉也不跟你。
然后欧阳克两人视线才交上片刻，欧阳锋一记警告的目光随即扫到。
欧阳克笑笑回头，黄药师也收了玉箫，说道：“这场比试自然是欧阳贤侄胜，现在两位贤侄各胜一场平手，我再出一道题目，让两位贤侄一决胜负。”说着，黄药师从怀中取出一本红绫面的册子来，“我和拙荆就只生了这一个女儿。拙荆不幸在生她的时候去世。今承蒙锋兄、七兄两位瞧得起，同来求亲，拙荆若是在世，也必十分欢喜，这本册子是拙荆当年所手书，乃她心血所寄，现下请两位贤侄同时阅读一遍，然后背诵出来，谁背得又多又不错，我就把女儿许配于他。”
完颜康盯着黄药师手里的册子……还是把《九阴真经》祭出来了……他怎么觉得，今日的事不会简单收场啊！
而黄药师话音才落，洪七公便冷冷笑道：“黄老邪，谁听你鬼话连篇？你明知我徒儿傻气，不通诗书，却来考他背书，还把死了的婆娘搬出来吓人，好不识害臊！”说罢大袖一拂，转身便走。
黄药师被洪七公抢白一番也动了怒，同是一声冷笑，说道：“七兄，你要到桃花岛来逞威，还得再学几年功夫。”
洪七公停步转身，双眉上扬，道：“怎么？讲打么？你要扣住我？”
眼见两人要说僵，黄蓉急忙上去拉住她爹的手，又朝洪七公眨眨眼，“爹，师父，你们别吵。就让靖哥哥比就是！”
洪七公闻言怔了下，但想她一贯聪慧，只怕另有什么计较，虽有不满，仍是点头，“靖儿，你就比比吧！”
黄药师知晓自己女儿一心向着郭靖，不由狐疑地瞧她一眼，但终未说什么，他命欧阳克和郭靖两人并肩坐在石上，自己拿着那本册子，放在两人眼前，先揭开首页，让两人默记。隔了片刻，算来两人该读完了，又揭过一页。
就这么一页页揭过去，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一本书便全翻完了。
黄药师问：“谁先来背？”
欧阳克摇了扇子抢先道：“请郭兄弟先背吧。”
郭靖站起身来，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目光都紧悬在他身上，只听他张口道：“那便弟子先背……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
郭靖仰头看着天背书，虽是一副呆滞驽钝模样，但背得却及流畅，完颜康瞧着，在场众人脸上俱是惊诧之色，就连黄蓉和欧阳克也很吃惊。
郭靖继续背着，背到后面却渐渐有停滞，但终已背了不少。黄药师看着他，嘴唇翕动，先是惊讶后是欣喜，最后竟有些悲戚，不等郭靖背完就挥手让他停。
黄药师握紧了玉箫，“阿衡，是你尚记挂着我，才借这少年的口，想将未写完的经文告诉我吗？”
黄药师语调中满是凄愁，在场众人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完颜康却明白。
郭靖所背的经文是周伯通传授，自然比冯衡第二次默记时记下的内容多，黄药师思念爱妻，便以为是爱妻地下挂念他，借郭靖的口来告诉他剩下的经文，一时悲喜掺半……
这场比试，小毒蛇怕还没比，便已经输了。
果然，欧阳克上前道：“黄岛主，郭兄弟所背经文比岛主所示书上还多，小侄自是不能比，这便认输。”
黄药师此时只当郭靖是他亡妻选中的女婿，也不想其他，向郭靖道：“靖儿，这场比试便是你胜，我将蓉儿……”黄药师说到这，像突然想起什么，陡然变了脸色，朝郭靖喝问：“不对，你是不是得了梅超风在太湖遗落的真经下卷？”
郭靖慌忙摇头，“弟子没有见过梅超风……梅前辈遗落的真经，弟子若见到，一定会呈给岛主。”
黄药师见他言辞陈恳，想这人一向老实，便未再逼问，和声道：“那我将蓉儿托付给你，她在我身边骄纵惯了，你须让着她些。”
郭靖猛然朝地上磕头，“多谢黄岛主……岳父大人！”
黄蓉笑着过去牵他起来，洪七公也乐得哈哈大笑。
只有欧阳锋沉了一张脸，道：“慢着！药兄，这小子所背经文远比你手中书上多，我怀疑《九阴真经》在他身上！我要搜一搜！”
黄药师一向护短，此时既已认了郭靖当女婿，再听欧阳锋言语稍有愠色，正待说话，郭靖却已老老实实道：“欧阳前辈，晚辈身上绝无《九阴真经》。我背的也不是经文，那是周伯通周大哥教我的他自创的武功秘诀。”
完颜康闻言傻眼了，郭大侠你就是郭大侠，行事不同常人，他还想着隐瞒周伯通下落，郭靖就大咧咧说出来了。想起自己同小毒蛇撒谎说那拳法是郭靖所教，再见欧阳克视线过来，完颜康真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而欧阳锋听到周伯通的名字，眼中光芒一闪，问：“老顽童周伯通在哪里？”
完颜康心里再咯噔一下，完了！郭靖郭大侠又要犯傻了！
“周大哥在……”郭靖刚开口，黄蓉便抢先一步道：“我和靖哥哥在苏州遇到老顽童的，他说他练了门绝世武功，要去西域找个大对头算账……”
黄蓉说话时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完颜康看着，直感慨她说谎不眨眼，就这点……跟小毒蛇真是一个样。
而欧阳锋也似信了，不再逼问郭靖，抬手向黄药师道：“药兄，这场比试兄弟认输。兄弟也不好意思再在岛上现脸，这便告辞了！”
“锋兄何必着急，你同七兄在岛上再多住几日……”
黄药师出言挽留，但欧阳锋去意已决，两人客套几句，也便罢了。
完颜康猜测老毒物心思，欧阳锋只怕是听黄蓉说老顽童往西域去了，心里想着真经发痒，急着要赶去寻人。
不过这样也好，离了桃花岛，欧阳锋和小毒蛇回西域去，自己也好回临安。
完颜康蓦地忆起刚才见欧阳克涉险自己的心思，自己也吃了一惊，果然是同小毒蛇呆久了脑子呆坏了……还是离这人远远的最好！
突然，听欧阳克在他耳边道：“还愣在这干嘛，去收拾好东西，咱们下岛去。”
完颜康同欧阳锋叔侄回了住的地方，将几人的东西稍收拾了下，便让蛇奴赶了蛇儿上船，自己慢慢跟上。那几十个白衣女子本是欧阳锋带来送给黄药师的，可黄药师一心挂念亡妻，哪将这些人看得入眼，便让欧阳锋一并带走。
三人到了岸边，却异样地见到郭靖黄蓉还有洪七公也在岸边。黄蓉看了完颜康几眼，突然同郭靖附耳说了什么。
一会，郭靖便朝完颜康三人过来，他先朝欧阳锋叔侄拱拱手，然后才向完颜康道：“杨兄弟，你下了岛打算往哪里去？”
完颜康不知道郭靖为何问他去向，却还是老实答了：“我打算回临安牛家村去。”
郭靖面露喜色，“我也要回牛家村故居拜祭爹爹，杨家叔叔和婶婶，咱们刚好顺路，杨兄弟你坐我的船一道走吧，彼此路上也有个照应。”
未料郭靖竟会邀自己同行，完颜康愣了下，不知如何回答，竟偏头去看欧阳克。只见欧阳克紧抿了唇，脸上无一丝笑意，看向他的眼光似弓弦紧绷……完颜康倒有些犹豫，下一刻，他惊觉自己心底的犹豫，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把自己抽醒。
他不是一直想着怎么甩脱小毒蛇吗，眼下这是大好的机会，他居然会犹豫。
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要离小毒蛇远远的……他居然会犹豫，完颜康暗地里狠掐了自己一爪子，这种混账状况绝对不能再继续下去。
“好，郭兄弟，我同你一道走！”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