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长风有客

4、考试

　　“是了。”楚筠拉着他的手正要去推门。

　　“可是刑司的小公公？”一个清脆的女声。

　　喻珂和楚筠吓得一颤，连忙将帽子压了压，转头一看，一个浣衣女抱着一盆子的衣裳，楚筠故作镇定道:“是了。”

　　正想着要怎么把话接下去，那女子又道:“今个正午不是来过了吗？那老娘子早已晕死过去，还来做什么。”

　　喻珂心在颤抖，想来阿娘吃了不少刑了，按着情绪对那女子道:“我们来给她送点药。”

　　女子柳眉一挑:“哦？倒是头一回见，什么时候刑司如此体贴周到了。”

　　楚筠连忙补充:“是有人拖我们来的。”

　　“那老娘子竟有靠山？倒是有意思......我替她接了吧。”说着女子伸出手。

　　楚筠:“这怎么好意思麻烦姑娘...我们自己去就行了。”

　　女子不屑地抽回手:“那正好，省的麻烦，沾了晦气。”接着自顾自推门而入。

　　进了门，他们跟着那浣衣女要进寝屋，那浣衣女连忙道:“哎，可别跟着我，她可不在这屋，她在那里呢。”说着指了指黑暗中一个角落，接着快速关了门。

　　那屋子紧挨着柴房，甚至都不能说是屋子，而是存储柴火的地方，地上勉强用柴木堆了一张'床'，狭窄无比，桌子是放不下的，只能将东西都放在地上，喻珂的阿娘喻雯奄奄一息躺在上面，身上赫然几道血淋淋的鞭痕，手指也是乌紫的，脸上带着一块粗麻的布，那布料很脏了成灰黑色还有黑色的木屑在上面，不过可以看出，那从前应是一块白色的布....

　　喻珂跪倒在地上，楚筠也惊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惨状的人，身边的人都是穿着锦衣华服，每天都精神抖擞的，从来没有人会这样.....

　　楚筠莫名觉得喘不上气，跑出去透气。
　　喻珂将喻雯面上的布取下，清瘦清瘦的脸上赫然一道粗长的疤痕。

　　眼泪瞬间掉下来，打到手背上。正当喻珂上药之时，喻雯疼得意识醒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喻雯艰难地抬手，用尽全力去推喻珂:“被别人发现的话就完了!你快走!”

　　喻珂的眼泪更甚:“阿娘，珂儿想您了......珂儿好怕失去阿娘....”

　　可是枯瘦的女人没有任何动容，一把掐住喻珂的胳膊，疼得他眉头一皱。

　　“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何时如此不听话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恶狠狠瞪着他，若是温和笑起来一定很漂亮....

　　喻珂跪在地上，丝毫不动，只是眼泪如脱了线的珠子，嘴里隐忍着呜咽。

　　“你一个男子，哭什么哭!你走不走!”喻雯气得仰起身子，见面前的孩子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手不停打着他的胳膊，疯狂喊着:“你走不走!你走不走!你走不走!”直到力竭了，喻雯躺回去背对着身子，一言不发。

　　喻珂才开口:“阿娘...为什么你要这样....”半晌，又开口:“我们回柳州老家去，好不好....”

　　空气中安静了好久......

　　喻珂:“阿娘，这瓶白色的是创伤药粉，我藏了很久非常有用，这瓶蓝色的是止痛药丸......每天早晚要服用，可别忘了，珂儿不能时时见着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

　　清晨，太学。

　　徐夫子:“今日我们举行考试。”

　　瞬间，宋祉差点没从座位上倒下去，赶忙去问旁边的同学。

　　“什么？今日要考试？？”

　　“是啊，夫子早在上个月就说了。”那人嗤笑一声:“你不会现在才知道吧。”

　　宋祉尬笑一下:“怎么会呢，咱打个商量，等会你给我抄抄，我帮你写一个星期课业，怎么样~”

　　那人连忙摆手:“别，你帮我写作业，那还不如我自己写。”

　　身后秦熠笑得一脸灿烂凑过来:“哎，你们在说什么呢？”

　　宋祉不高兴冷漠回应:“考试。”

　　秦熠:“考试是什么？好不好玩？”

　　宋祉:“......”

　　徐夫子:“今日的考题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何可为之，何不可为之。”徐夫子撇了眼宋祉:“莫让老夫抓到舞弊之人，此次考试过后下个月此时还有一场，不过下次考试可不是老夫监考了，是皇上监考，有些人若是考得太差，可是要赶出太学的。”

　　瞬时，满座皆不敢出声，莫名一股子窒息的感觉。

　　秦熠:“这中原的东西倒有点意思啊。”于是用剑戳宋祉的背:“哎，萝卜，我给你抄呀~”

　　宋祉鄙夷脸:“你？我都不会，你会个屁!”

　　秦熠:“嘿，你可别瞧不起人啊，我爹领着十万大军大败胡人的时候，我可是主将，写个小小文章算什么，兵法书我都可以写出来!”

　　宋祉:“你有那么厉害？少吹牛了。”
　　......

　　考试时...

　　秦熠投了好几团纸到宋祉那儿，但人家不理不睬，接着又塞了一团到他脖子那儿...

　　宋祉气急，将纸团打开一看:“君子可骁勇善战，可以武治人，可海吃海喝，可飞檐走壁，不可郁郁寡欢，不可妄自菲薄，不可扭扭捏捏，不可躺着不动....”

　　宋祉:“......”

　　然而秦熠正期待着:“怎么样~怎么样~”
　　宋祉一把将纸团捏扁，扔回去:“狗屁不通!”

　　“宋祉。”夫子不知何时到了面前:“好的不学，取消你的考试资格，并罚抄《孟子》全书。”

　　宋祉:!!!我没抄啊啊!

　　放学的时候，秦熠感觉莫名背后发凉，这梁子...结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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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祉回去以后，却见爹爹在院中拿着铲子在一棵树下铲土，夕阳从远处洒来光辉，将爹爹的身形模糊了，他缓缓往里走着，目光不曾移开，又走近了一些...却不曾发现...

　　“阿爹。”

　　那弓着的身子愣了一下，转过头来:“阿祉回来啦。”

　　见到宋祉鼻青脸肿的，宋彦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弄的？”

　　宋祉撇撇嘴:“和别人打架了。”

　　宋彦:“打赢了没有？”见宋祉不说话，宋彦笑了:“男孩子打架是正常的，来，过来，帮爹爹除除草。”

　　从前，宋祉总是见到爹爹不是在院里种树就是在铲草，有时候他还见着爹爹在树下不知是在检查树苗还是在发呆，但是，他从未曾问过任何关于爹爹花草树木的事，更不知这种的到底是什么树。

　　宋祉接过铲子，一边蹲着铲草，一边问道:“这是什么树啊。”

　　“梅花树。”

　　“梅花树？”宋祉不了解那些个花草树木，只听过那些酸溜溜的文人墨客总喜欢拿它作诗，一想到背诗，他便不喜欢了，撇嘴道:“长得真丑。”

　　宋彦笑了，摸摸宋祉的头:“待到寒冬，大雪纷飞之际，便美了。”

　　见宋祉不言，宋彦又道:“下个月便是你娘亲的生辰了，想好送什么礼物给她了吗？”

　　宋祉这才想起，马上就要到薛子卿的生辰了，最近他也不知是怎的，什么都忘了。

　　此时，却听到薛子卿的声音:“你还有脸玩？”

　　往那声音处看去，薛子卿站在长廊上，正瞧着他们，身形笔直有力，不像一般的女子那样弱柳迎风。

　　“舞弊这等卑劣之事你也做得出来!”薛子卿走近了，宋祉立刻起身往里走。

　　“臭小子!你若是被太学除了去，就不用回这个家了!”说完又瞪了眼宋彦:“姓宋的!你教的好儿子!哼!”

　　-
　　到了晚上，人们都睡下了，宋祉抱了袋红枣儿，偷偷溜出后门。

　　也不知道可儿有没有来找他，他开了门，却见黑夜里两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待走近一看，可儿...还有...秦熠。

　　喻珂和秦熠互相看了眼对方，尴尬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