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知道我的人设吗》四月昭

6、壹-6

　　临近午时，周围人少了许多，闻时照例围着遗迹先绕一圈，再将几件标志性的事物查看一翻，说到底他也不明白师父的用意，按理来说，这里要有什么秘密或宝贝，早该在这么多年里被人带走了，哪里轮得到他们来拿。

　　他站在遗迹旁，双手抱剑于胸前，面容俊美而冰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顺着遗迹再走了一圈，意识到了……

　　遗迹的范围，好像在扩大

　　去年的步子好像比今年少一些，他只是猜测，没敢下定论，让闻音去也走了一圈，那丫头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他敛了心思，没有实际性证据，他们只能先离开这，他记下今年的步数，和闻音转道去往占星楼。

　　路上他靠在车厢，阖眼休息，闻音拿了九连环在桌子上玩，解了半天没解开，抬头看了眼闻时，撇了撇嘴悻悻地把东西收了，找了个书生和桃花妖的话本看。

　　每年去一次摘星楼，闻时就要闭关一两个月。她不算是亲传的弟子，得此殊荣，只是因为兄长天赋过人，年纪轻轻得了长老真传，是同龄人里惊才绝艳的天才，她是闻时唯一的亲人，至亲的妹妹，即使天赋一般，修为马马虎虎，也能在问剑宗这种大门派里捞了个内门弟子当。

　　沾一沾天才的光芒。

　　闻音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到了摘星楼，马车停下，她把话本收了回去，没看闻时，先跳下了马车，然后在车旁边等着，小小的发个呆。

　　午后，太阳的光芒还有几分刺眼，闻时拉开帘子，下了车，迈步进摘星楼，在一楼递了令牌，等人下来。

　　“闻道友，这面请，贵派掌门今年还是只看命盘吗？”前来引路的红衣女子容色娇媚，从楼梯口下来，轻轻地望着他。

　　摘星楼首屈一指的占星师，叶珂，有人说她是妖族，也有人说她是乃人妖结合而生，种种猜测加上她美得不可方物，还有神秘的命理之术，让占星楼近年来名声大噪。

　　闻时点头嗯了一声，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补了一句，“麻烦了，叶道友。”他眼眸漆黑，眉眼浓烈而锋利，认真地说出这句话来，叶珂眉眼弯了弯，“道友说的这是哪里话。”

　　他随着叶珂上楼，闻音有侍女陪着。

　　镂空的顶，光芒透过细碎的孔洞洒在盘上，二十八宿的星盘在正中央放着，内圈的字用金笔描绘，流动的细沙和光影停滞在了房间里，叶珂掐了诀，布置好后侧身对着在门口的闻时说，“闻道友，你上前来看。”

　　闻时走上前，由他先推盘，再看着叶珂合盘，“角亢氐房心尾箕”开始在空间里慢慢转动，细细的金粉仿佛在他眼前翻飞，重组，然后一如往常地落下。

　　每年来推的，是闻时的盘。

　　他拜师次年，师父的至交好友云游至问剑宗，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姿容俊秀，天资聪颖的后辈，喜爱之余，出于长辈的关心顺手帮他推了命盘。

　　桓溯真人和贺明空聊着，真人碰巧问了生辰八字推盘，半晌，真人脸色变了变。

　　贺明空正摇着扇子，看他神情，心底沉了沉，试探地问了句，“这孩子命盘，可是有差错？”

　　桓溯真人有些说不出话，他换了个方式推，在得到一样的结果后，眼神有些闪躲。

　　“慧极必伤，夭亡之相。”

　　“若是普通人，早夭，修道之人，虽与天争命，可也逃不过命理。”

　　闻时那年刚十七岁，寻常孩子未及冠的年纪，他在一门之隔外端着茶盘听到前辈和师父的话，手顿了顿，不敢再往前一步。

　　未来，两个简单地字，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捅来的刀，以及洒在他眼前的血。

　　高高的灵山之上，远望插在石上的剑，烟云之下，青山连绵，修道之路如登天之行，漫长而无尽头。

　　少年人的愁滋味大概是藏经阁进不去的最上层里拿不到的那本书也解答不了的，是听多少句“闻师兄不愧是天才”也挽救不了的，月末考核，仙门大比，寻本命剑，这些一步步的旅程忽然好像变成了写月阁之上的东西，抓到了镜花，也得不到水月，他只是有幸碰到了，大梦方醒什么都没留住。

　　闻时看着眼前雕画恍惚了一会，心里想了几句，我在担心什么呢？我在害怕什么呢？我站在这干什么呢？也不知道答案有没有找到。

　　他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推开，屋里二人见他时神色愕然。

　　面前两个人神色有些紧张，于是他措了词开口，“师父，孟前辈。”

　　贺明空看着眼前穿着弟子服脸色如常的孩子，心底叹了口气，而后开口说道，“阿时，你先去准备月末考核吧。”

　　“是，师父。”他平静地望向前方，拱了手后退下，像往常一样步履沉稳，看不出半点差错。

　　二人见他如此，贺长老摇了摇头，“阿时这孩子，天赋过人，论剑一道当世奇才，我不可能看着他出事，命盘之事，孟兄你就当未做此言，再不可说了。”贺明空说得很慢，他是真心疼爱这个徒弟，听此也是百感交集。

　　“是…”

　　……

　　叶珂推的盘，是闻时每年的运势，自那年起，在师父和孟前辈的要求下，闻时每年来推一次，明面上说的是替宗门来看。

　　叶珂算着算着，神色欣喜了起来，她眼睛亮了亮，对闻时说，“闻道友，今年这盘，只有两次小劫，过了就无事。”

　　闻时倒没什么太大的感情，他等叶珂算完全部后，将掌门送的法器给叶珂，再次辞谢后离开了。

　　快到酉时了，闻音坐在梨花木椅上在一楼百无聊赖地翻话本，看闻时下来立马把话本一扔，“哥我们快去留仙阁吧！”

　　她眼睛大而亮，顶着一张笑脸看着闻时，闻时点头说好，看着闻音开心的样子，他心底那缕不知道是恐惧还是郁结的情绪缓解了好些，闻音和他边走边说，离开了摘星楼。

　　叶珂刚好站在楼梯口，远远目送兄妹二人离开，她琥珀色的眸子轻轻地望着闻时的方向，不知道在盘算什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招手叫旁边的侍女帮她去拿东西。

　　……

　　留仙阁坐落于城北，是未明城最负盛名的宝器阁，游人如织，来往都是面容姣好的侍者陪护。

　　“道友看这个听云简，可以提供影像功能，即时发送，还可以绑定多位用户……如梦系列的耳坠和发钗防御功能是由咱们留仙阁的郢风大师重新设计的，可以抵挡三次寻常的金丹高阶以下攻击，颜色有这几款都可以选……”侍者温和悦耳的声音将新品介绍了一遍，闻音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对一件粉色的法衣和一支笛子爱不释手。

　　闻音修为不算高，筑基高阶，在问剑宗实力一般，选了几件适合自己的，又帮闻时重新挑了块玉佩，转头看闻时一直跟着她。

　　明亮溢彩的光在他脸上流转着，周围有女修走过，淡淡的花香飘来，还有一些男女的谈笑声，闻音忽然觉得，热闹的人间地和她生人勿近的哥有种意外的搭调。

　　闻时看着她发愣皱了皱眉，问道“挑好了吗”，闻音立马收回心思，悄悄骂了句，她怎么会觉得她哥在这合适，罪过罪过，回了句，“哎呀，哥你再等等我，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等闻音又转了两圈，赶在闻时下次开口之前先发制人，“我选好了，我们走吧。”

　　闻时付好了钱，和闻音出了留仙阁，夜色降临，未明城的云据说是离手边最近的地方，她感叹自己白天没来得及仔细看，点点星子在空中和孤月作伴，云层之下，未明城夜晚生活喧嚣热闹。

　　她买了两个面具，塞给闻时一个，自己戴上狐狸的那个，闻时捏着笑脸面具，有些无奈地看着她，闻音笑了笑，“哥，咱们多转一会再回去吧，一年也就来一次。”

　　可能是今天下午算了命盘带来的好消息，也可能是珍惜与妹妹相处的时间，闻时点头应答。

　　闻音走一路看一路，街边喷火跳圈杂耍的要跑过去喝彩，见到露着尾巴的妖族悄悄地看着也不敢上手摸，哪怕知道有些妖族很大方，买了城里老字号的醉翁酒，到了祈愿树下照例挂了牌子，她仔仔细细地写下，“希望我早日结丹，兄长修为进步，万事顺利”，攒足了力气，猛地将绶带甩上去，看它挂在高处，闻音欣喜地指给闻时看，“哥！你看我挂得好高！”

　　闻时神色也和缓了许多，温柔的夜色柔化了冰冷的气息，他看着祈愿树，他从前不信任何神鬼之说，再坎坷的命格也没求过神佛，这一刻忽然有种，不论我能活多久，希望阿音的愿望都能成真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