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世界》苹果月亮

1、重逢

　　许栩栩接到了一个给他的新的活儿，是去出演公司当红小鲜肉新歌的MV。
　　他的经纪人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好不容易接到工作，你可得好好发挥。说完便赶去她手下另一个小明星的片场，仿佛许栩栩只是可有可无的一个员工，在公司的地位似乎连群演都算不上。
　　许栩栩知道余理，去年出道的新人，如今如日中天，火得不行，商业街四处都是他的代言海报。
　　MV的拍摄就在这几天，地点在x省的深山里。许栩栩拿着公司给他的机票，独自一人上了飞机。
　　他闭着眼昏昏沉沉地想，也许，等拍完了这个MV，我就回老家，那里的景色可不比这5个小时航程才能到达的山里的差。
　　下了飞机就是一股凉意，许栩栩扯了扯外套，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凑合着，等晚上到了酒店再把厚一点的衣服拿出来。他吸了吸鼻子，转头便看见了余理。
　　他也刚下飞机，因为是没有公布的私人行程，他的身后只有助理和几个工作人员。
　　许栩栩朝余理鞠了鞠躬：“余先生好，我是要出演这次MV的许栩栩。”
　　余理朝他一笑，看起来很平易近人，他说：“我当然知道您，许前辈好。”
　　说完他拿出手机，似乎是在回复某人的消息，然后又抬起头来说：“那边路况不太好，昨天这里刚下了大雨，天色再晚一点可能会封路。时间不够，可能要我们自己乘车进山里了，许前辈和我们一起吧。”他又笑了一下，像是因为没有安排妥当而有点不好意思。
　　许栩栩点了点头。他沉默地拖着行李箱，出了机场那冷风又扑面而来，他有些后悔没那大衣出来。
　　山路崎岖且颠簸，下了密闭的面包车后许栩栩觉得自己晕乎乎的，地板都好像在摇晃。
　　MV的拍摄总人员不是很多，一个小农家乐住下了这大概20多个人。
　　山里的环境的确很好，许栩栩住底楼，门前就是一棵大树，翠绿的缠着雨水的树枝垂在屋檐下，漆黑的夜里，只有昏黄的灯光照着在冷风中摇动的树枝。
　　许栩栩呼了口气，11月初，还没有白气，他却觉得眼前都朦胧了起来。朦胧的灯火，还有远处闹着要吃烤鸡的那些工作人员的朦胧人间气。他向人堆中望了望，似乎没看到余理，于是回到了自己房间，洗了个热水澡，连手机都没看一眼，直接躺在床上睡着了。
　　许栩栩一大早起来洗了个头，他的头发有些长了，湿漉漉地搭在肩上。
　　“许栩栩。”余理叫他。
　　许栩栩抬起头来发现余理在二楼看他，他向他挥了挥手。
　　余理立马从楼梯下来，把电吹风递给许栩栩，说：“房间里没有，我特意去要了一个。等下吃完早饭我们就爬上山去，这次连车也上不去，只有自己走啦。”
　　“谢谢。”，许栩栩接过电吹风，想了一会儿说，“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余理笑着说：“是呀，山里空气这么好，早点来心情也会很好。”
　　天还蒙蒙亮，许栩栩摘了隐形眼镜看不清余理的眼镜。他打了个喷嚏，拿着吹风机讪笑着走开了。
　　MV的拍摄进程不慌不忙，和沾了露水的泥泞山路和偶尔能见到的一袅炊烟一样缓慢。许栩栩画完妆后，就跑去河边的石头上蹲着，化妆师叫他不要乱跑，小心把妆蹭花了。

　　他看到余理坐在棚里，戴着耳机，像是快要睡着了的样子，又看见他睁开了眼睛，朝许栩栩看了过来。他们对视了两秒，许栩栩跳到另一块石头上，开始望天。
　　余理起身走出棚外，靠近河边蹲了下去，问他：“许栩栩，你想去周围走走吗，灯光师说拍摄还得等一会儿。”
　　许栩栩点了点头，又从石头上跳到了河对岸，他把手放在嘴边当扩音器，对余理说：“那你过来——”
　　余理孩子气的笑了笑，大跨步走到了对岸。
　　许栩栩说：“其实我的家乡，也有这么好的空气，即使不用很早起床，也能呼吸到。”
　　余理看向他：“也是这样的山里吗？”
　　许栩栩点头。
　　他们并排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头上是另一条盘旋的山路，偶尔有飞过的鸟在鸣叫，走到湖边时还会有汀上惊起的白鹭。
　　余理说：“虽然这是MV的拍摄工作，我却觉得像度假一样。”
　　“很悠闲吧？”
　　余理说：“是呀，想辞职了。”
　　许栩栩笑嘻嘻地说：“那你辞职后可以来我们村玩儿，我请你吃烤鸡。不过大明星想辞职肯定没那么容易。”
　　余理无奈地叹了口气，许栩栩笑得更开心了。
　　他说：“你的MV，应该是我最后一项工作了。”
　　余理沉默着，他看了许栩栩一眼，又把目光转向其他地方。
　　“那我就是你最后一个工作伙伴了？”他最后问。
　　许栩栩嗯了一声，说：“我就可以回去吃烤鸡了。”
　　在回摄影棚的路上，余理说：“也许咱俩可以成为朋友。”
　　许栩栩想了一会儿，慎重地回答：“也许吧。”
　　“你和以前一样幼稚。”
　　许栩栩还是说：“也许吧。”
　　上午的拍摄结束后，许栩栩坐在棚里剥橘子。他隐隐约约记得余理，但又不确定，像是哪个学弟，又或者是以前工作遇到过的人，他想不起来，就继续吃橘子。
　　摄影师在拍空镜，许栩栩也好奇地看着。他看着镜头里的那片葱翠的山，那条跳动的河。他忍不住说：“真好看啊。”
　　摄影师笑了一下，说：“可不是吗，不知道小余哥是怎么想出这个地方的。”
　　许栩栩感叹了一下自己与余理的缘分，走开了，还不忘带走一大堆橘子皮。
　　拍摄从中午一直到了晚上，忙得来不及吃完饭，余理也没说什么。第一天的拍摄结束回到农家乐时，已经接近凌晨了。
　　气温更低了。许栩栩觉得迎面的风都在啃食着着他的皮肤，钻到他的心窝。
　　余理问：“你是冷吗？”
　　许栩栩点点头，又摇摇头，说：“还行。”
　　余理把衣服脱给他，许栩栩又觉得世界都活过来了。

　　余理叫许栩栩吃饭，他和助理两人拿着从山下打包带来的盒饭走进棚。
　　许栩栩接过盒饭道：“辛苦了。”他随意把头发挽起来，蹲到地上开始吃饭。
　　这个动作好像是戳到了余理的笑点，他弯下腰捂着肚子笑，许栩栩白了他一眼，继续吃饭。
　　余理没话找话，他问：“许栩栩，过年你不回家吗？”
　　许栩栩沉默了，他把盒饭吃完才回答：“回啊，怎么不回。离过年还有好几个月，你问这个干什么。”
　　余理也放下盒饭，他拍了拍袖子：“走，继续工作。”
　　许栩栩跟在他身后。他不太能理解余理mv的主题和意义，就和那些很多他无法理解的事一样。他身处其中，扮演着其间的光影，却是个旁观者，没有什么能够进入他眼里。
　　他脱下外套站在镜头前，风吹在他宽大的白t恤上，吹在他垂下的头发上，他回忆着剧情，然后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走，走带mv的另一个主角身边，然后依照剧本向他露出笑脸。
　　天又黑了，拍摄还有两天就结束了。许栩栩慢吞吞跟在队伍后走下山。他远远地看见山脚亮着灯光的农家乐，听不见一点嘈杂热闹的声音，仿佛那是静止的图片，不再有忽明忽暗的火焰。
　　余理说：“前辈看起来不太高兴。”
　　许栩栩叹了口气：“那是自然，等我回去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接到新的工作，你们这种小鲜肉不懂我们36线的痛。”
　　余理问：“你不是说拍完就回家吗？”
　　“哪这么容易回去，能回早回了。”许栩栩绕着头发。
　　他们两人被甩在队伍后，连工作人员的交谈声也听不见了。
　　“我可以带你回去。”许栩栩揉着眼睛。
　　余理停住脚步，他转向许栩栩：“你知道我的目的。”
　　许栩栩说：“我是知道，但我不觉得你的目的呢能对我造成什么伤害，你或许可以帮到我，可以吗？”
　　余理说行。
　　他们在冥冥之中好像走上了一条相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