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出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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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轨列车在旧城区站停下，疲惫了一整天的上班族们脚步匆匆地下车，却没多少人再上车，这是环城轻轨的终点站了，十分钟后，列车再启动的时候，会继续绕着环状线向城内进发。
车厢里空荡荡的，那小小的身影便显得格外孤独。
杰森故意放重了脚步，慢慢地走到男孩的身边停下，轻声问：“我能坐在你旁边吗？”
男孩的身体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他抬起头看了杰森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继续盯着手中的玩具。
杰森在他身边坐下，俯下身把肘关节抵在膝盖上，好显得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具有压迫感。
“杰克森？”艾登发来的消息上同时告知了杰森他的外甥叫什么，杰森想了想，还是直接喊了男孩的名字：“还记得我吗？”
杰克森低着头不说话。
“听着，我想跟你道歉，对不起，上次我不该那么吓唬你，”杰森慢吞吞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舅舅是我的……朋友。”
这个词说出来的时候，杰森有点心虚，毕竟他自认跟艾登只有利益交换关系，而那位不太爱说话的狐狸先生看起来并不是很想跟他有什么长期来往。
男孩机械地重复着摩挲玩具的动作，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对杰森的话置若未闻。
杰森也不着急，他交叉十指架住下巴，打量着男孩的举止，渐渐地看出了一点门道。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杰森确实不是故意要吓唬小杰，看艾登那么着急，他差不多也猜到了两人有关系，只是想确定一下小杰是不是艾登的儿子。
如果是自闭，小杰应该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反应，但当时他对自己的姓氏却呈现出了一种异常的恐慌，倒像是……应激反应。
看了眼男孩手里的车模型，杰森啧了声，掏出手机，在搜索栏里键入“皮尔斯”和“车”。
结果跳出来一堆二手车交易的信息。
思考片刻，杰森把搜索范围缩小到芝加哥，输入了“小孩”和“车祸”。
这次，一条新闻立刻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一年前，芝加哥公路上出了一起车祸，疑似□□分子的枪战导致流弹击中了过路车辆的轮胎，开车的是一个成年男子，车里坐着他的一双外甥与外甥女，车胎爆炸后车辆侧翻，两个孩子中那个年仅六岁的女孩当场死亡，而十岁的男孩被抢救了回来。
一篇非常简单客观的报道，字里行间的惨烈却令人心惊。
杰森闭了闭眼。
这可真是……
自闭会尤其依赖某种特定的不常见物品，但PTSD会对导致创伤相关的物件产生恐惧或是……某种类型的专注。
抬头看了一眼列车陈旧的顶棚，杰森的心里有了计较。
显然，在小杰这里，轻轨列车得到了额外的赦免，被从“车辆”中单独分了出去。
“小子，你喜欢轻轨吗？”杰森单手托着脸，侧头对那沉默不语的小男孩说，他的眼球向下撇了一下，看着攥在男孩手中的蝙蝠车玩具，叹了口气：“我实在是不想提起这些……小杰，我有一个蝙蝠侠和轻轨的故事，想要听吗？”
反复机械摩挲玩具的手指停了下来，小杰犹豫地抬起头，有些惧怯地看着杰森。
“作为交换，”杰森坐直了身体，抬手揉乱男孩的头发：“故事讲完之后，你要乖乖地跟你舅舅回家。”
小杰捏着那辆蝙蝠车踌躇了一会，小心翼翼地把它递给了杰森，轻轻地点点头。
车厢里的灯光闪了闪，列车重新开动了起来。
里瑟是在一堆帮派分子的围攻下把艾登拽出来的。
说实话，这有点不容易。
听起来可能有点可笑，但实际上，多数帮派都有自成一系的道德底线，除非一整个帮派都是由丧心病狂的神经病组成，否则的话，在一般情况下，大部分的□□都会自主抵制炼铜癖、杀人狂、虐杀者和食人魔这种有着异常癖好的存在。
如果情节严重，有些道德准绳高的帮派还会自主无偿地帮忙通缉悬赏、匿名给警方提供情报。
奎因倒下之后，芝加哥的□□一直在内斗内耗，在地盘和利益的划分上相互胶着，但今天，在艾登的形象和姓名被公布在整个芝加哥的屏幕上之后，帮派分子之间的微妙平衡瞬间被打破——几个有头有脸的大□□暂时放下了成见，发布悬赏，开始联手追缉这只犯下了“重罪”的狡狐。
艾登之前差不多已经把芝加哥的□□得罪了个遍，新仇旧恨加起来，帮派分子们追杀他的时候显得格外卖力。
肖踩在车座上，另一条腿勾着椅背，整个上半身探出车窗，捧着一把□□，完全无视了后坐力，突突突地朝着追兵喷吐子弹。
“芬奇，我们找到艾登了，”里瑟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塞了只耳麦给艾登，快速地说：“给我安全屋的地址——后面有急救箱。”
艾登的胳膊被流弹挂出了一道血痕，血液早就浸透了他的衣袖，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艾登直接把耳麦塞进耳朵里，从兜里掏出手机点了几下，递给里瑟，然后才拎过急救箱：“去追这个信号！”
“皮尔斯先生，”耳麦中传来一个有礼貌却透着满满不赞同的陌生声音：“你现在……”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Lord，我拜托了红头罩去追踪我的亲人，他们可能有危险……我必须去。”艾登喘了两口粗气，狠心地把有着强烈刺激性的止痛药倒在伤口上：“另外，抱歉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认识您。”
耳麦的背景音里传来克拉拉惊讶的声音，像是在疑惑为什么艾登会知道耳麦的另一端是谁，里瑟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你知道他是谁？”
艾登看了他一眼，拿下巴指了指车载导航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流：“这个，还有拍卖会那天晚上，你手机上运行的自动拨号程序，都跟斯塔克企业的后台自动报警系统一样。”
而众所周知，托尼·斯塔克是那位Lord最得意的弟子，在编程这一项上，两人的语言算法和汇编模式同出一脉，独具特色，辨识度极高。
对计算机了解不算很深的里瑟沉默了，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先吐槽艾登狗胆包天敢去闯斯塔克的防火墙，还是先吐槽你们程序员到底是怎么从一堆乱码里看出各自所属的流派的。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们的车屁股后面还咬着一大串□□呢。
“我还是建议先去安全屋，皮尔斯先生，”芬奇絮絮叨叨地说：“若如你所言，那么那位……红头罩先生暂时是安全的，而你现在正处于危险之中——哦，老天。”
“芬奇？”里瑟警觉地问：“出了什么事？”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伴随着丁骨一声震惊的“FUCK”，芬奇紧张地说：“恐怕我要收回我刚才说的话了，约翰，请你和肖立刻分路，罗……红头罩先生有麻烦了。”
杰森脚步一顿。
被他牵着的小杰疑惑地抬起头，不明白为什么他停了下来。
“听着，小鬼，”杰森不动声色地绷紧了腰背，低声道：“现在，回到轻轨上去，躲在车座下，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好吗？”
这话实在太过不详，即使现在他们周围一片寂静，杰克森也明白了，两人当前的处境一定十分危险。
从刚才那激动人心的故事中回过神，小男孩害怕起来，不由自主地靠近了杰森。
但杰森轻轻地推开了他：“快去，你舅舅马上就来，别让他担心。”
小杰毕竟只是个十一岁的普通男孩，他的眼中迅速聚集起水汽，但他说不出来话，被杰森这么一推，只能转过身跌跌撞撞地跑回轻轨列车上。
杰森掏出一支被艾登改造过的手机，调出功能APP，对着列车一按，所有的车门迅速锁死，列车缓缓开动，在离开站台两百米远的轻轨桥梁上停了下来。
杰森绷着脸，干脆利落地掰断了手机，四下看了一圈，找到车站的紧急制停警报系统，抓住一旁的临时充电杆用力摇了几下，顷刻间便将其拔了起来，对准制停系统的中枢芯片插了进去。
伴随着警报声的响起，这条线路的轻轨整个停止了运行。
同时响起的还有他的手机。
杰森看着屏幕上“收尾人”的名称，冷笑一声。
“嗨，靓仔，夜安。”接通之后，约尔迪欢乐的声音传了过来：“希望没有打扰到你的什么快乐时光。”
“不管我之前在干什么，在接了电话之后，你确实已经打扰到我了。”杰森盯着站台入口，冷冰冰地讥讽他：“但是看看我现在的处境，我可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唉，靓仔啊，”约尔迪叹着气：“像你这种有钱公子哥就很难理解我这种打工仔的难处啦，你瞧，我们家有句老话叫‘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这不是还没把事情做绝嘛。”
杰森的目光游移着，快速扫过整个站台，在心中规划着布局，嘴上却毫不迟疑地反唇相讥：“我还知道你们家有句老话叫‘君子喻义，小人喻利’，秦先生，你这种反手卖人的行径可不是君子所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约尔迪幽幽地说：“你到底跟谁学的中文……算了，我也没兴趣知道。巴特森先生，我是个商人，商人重利，何况你们的价钱实在令人心动。”
“我们？”杰森精准地捕捉到了关键词：“还有谁？”
“还能有谁？艾登那个老狐狸嘛，你们两个玩得倒开心，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价到底涨成一个什么样的数字……”约尔迪的语气酸溜溜的：“我把他卖给了他的对头，至于你——”
枪支上膛的声音隐约从楼梯下传来，杰森悄悄地把手放在了怀里。
“买你的是两拨人，”约尔迪毫无诚信地把客户卖了个底朝天：“奎因的儿子，和一拨受布鲁莫董事指使的外来佣兵——友情提示一：你可把布鲁莫的副总裁女士气的不轻；友情提示二：那些佣兵是三天前来的，但副总裁女士对你的悬赏在今天午后才发布。”
“感谢你的解说——但这可不像有给我留有一线生机的样子。”
“呣，我都已经把客户的底全交代了，还不够吗？”约尔迪苦恼地说：“那么，这样呢？”
他的声音陡然变冷：“如果你能活下来，巴特森先生，作为对芝加哥新主的效忠和诚意，HK秦氏一脉两门双会，将全部为你所用。”
见了鬼的打工仔！杰森毫不客气地挂断电话，在心里咒骂：我信了你的邪！
能代表一个家族许出效忠的承诺，约尔迪的身份可不仅仅只是一个收尾人那么简单。
他的表态十分明显，杰森思索片刻，马上就理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太过激进了。
芝加哥的旧王已死，而作为一个毫无根基的普通人，他崛起的速度太快，争王之意也太过明显。
混水摸鱼固然好，但有些鱼可是会咬人的。
奎因的儿子掌控住局面的速度比想象得要快，而他在布鲁莫董事会众人的眼中，显然是个巨大的威胁。
杰森看了眼手腕上坠在氪石珠串尾端的血红十字架。
他杀掉加尔诺时用的武器是袖剑，尸检报告必然会送交给圣殿骑士，他的本意是想要误导对方，让他们以为加尔诺死于刺客之手，如今看来，他的栽赃确实成功了——但他低估了圣殿骑士对刺客们的重视和紧张程度。
三天前来的雇佣兵是冲着刺客而来，布鲁莫的副总裁夏绿蒂·加德纳发布这张悬赏未必是想要他死，但那两位已经投靠了阿布斯泰戈的董事可能就不是这样想的了。
杰森可没忘记，圣殿骑士的内部也有各自的派系，利字当头，他们为到底让谁来成为入主布鲁莫的第三人这件事，一直都在明争暗斗。
他的十字架是从加尔诺那里抢来的，而加尔诺死前也确实说过要推荐“红头罩”加入组织，所以，当杰森带着一枚血十字出现的时候，所有人自然都会以为他是加尔诺一派安插进布鲁莫的新面孔。
一个完美的身份，一颗完美的苦果。
杰森没想到他今晚真的要举起袖剑，再次假装成刺客组织的人，从另一个令所有人都误会了的方向承接他杀掉加尔诺的因果。
总之，已经死不瞑目的加尔诺也不会高兴就是了。
至于早上还亲亲热热地给他送车的约尔迪，老实说，杰森对他反手卖人的行为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收尾人这个行当，本身就是一张巨大的混乱中立情报网，约尔迪是芝加哥第一的收尾人，这意味着他从不可能自主站队，奎因在的时候他愿意安生，只是因为他掰不动根大叶深的奎因，而现在，芝加哥群雄纷起，杰森想要镇住他、拉拢他，必然需要交出一份令约尔迪和他背后的势力都心服口服的答卷。
王冠哪有那么好戴？通向王座的路也不会一帆风顺。
杰森只是没想到，这人会翻脸得这么快。
这把拼过去，他就能收拢整个芝加哥的地下情报网，拼不过去，小命就要丢在这里。
是逃是战，就在一念之间。
从怀里掏出枪，杰森看了一眼如海中孤岛般停留在轨道上的列车。
而他毫无退路。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出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