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堂》李龍姞

30、第三十章

　　突然，刚才还瘫坐在地上的上官卯两眼放光，一下来了精神，往前爬了两步凑到红天璇面前，激动地说：“别别别，你问我吧问我吧，你问什么我答什么，一定知无不言！”
　　红天璇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拉开了和上官卯那张天真稚嫩的脸之间的距离。
　　此时，红瑶光正用眼角偷瞄着红天玑。经过刚才的探查，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脑子里的疑团也正在逐渐消失，而红天玑在她眼里的形象又恢复成了平常那个温柔体贴的三哥哥。她起身走到红天玑身边，安静地跪坐在一旁，轻轻握住红天玑指节分明的手。红天玑睁开眼看着她，嘴角微提，露出了温柔的笑容，然后像往常一样轻柔地捏了捏她的脸。
　　“那……你说一下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吧。”红天璇正色道。
　　一提到这个，上官卯的脸又红了，扭扭捏捏半天不开口。
　　一旁的双子同时皱起了眉头。
　　“不是吧，诳蛊这么快就失效了？”红开阳小声问他哥。
　　红玉衡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什么情况……应该不至于啊……”
　　“赶紧说啊，不是你说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吗？”红天璇催促到，那张好看的脸上露出了疑惑和些许不耐烦的神色。
　　“我说我说！”上官卯赶紧开口，“我……我想成为和你一样厉害的杀手！”他那双大眼睛里顿时星光熠熠，整个人充满生机。
　　红天璇一愣，不解地问道：“想成为厉害的杀手，那就先找一个好师父好好练武啊，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为了要引起你的注意！”上官卯突然激动起来，又朝红天璇凑近了一些。
　　“嗯？为什么要引起我的注意？难道你想拜我为师？”
　　“因为……因为你就是我心中的皎皎白月光！”这句话上官卯几乎是用喊的说出来的。
　　之后，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样，所有人都定格在了画面中，整个船舱内鸦雀无声。巧的是，刚才还躲在乌云后面的月亮悄悄探出了头，把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了船舱，正好照在红天璇身上。
　　“噗……”站在角落里的红开阳没憋得住，笑出了声，然后他便把脸埋在了红玉衡的后背上，身体因忍笑而止不住颤抖。红玉衡一开始还是紧绷着一张冰山脸，结果被弟弟一逗，也忍不住咧了咧嘴角，最后只好转过身和弟弟抱在一起窃笑起来。
　　红瑶光两只手使劲捂着嘴，脸蛋也因憋笑而涨得通红。再看红天玑……一只手扶着额头，脸撇到了一边，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而红天璇呢？呆呆地坐在地上，两眼发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面前的少年上官卯，双颊绯红，一脸认真和紧张，眼里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红瑶光憋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整个人都笑倒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
　　这笑声终于将红天璇那不知道飘去何处的思绪拽了回来，他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你你你你瞎说什么呢！”说着，他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慌乱得开始结巴。
　　“我没有瞎说！”上官卯也站了起来，满脸激动。
　　“我作证我作证！”笑瘫在地上的红瑶光突然坐直了身体，举起右手大喊到，“我的诳蛊可以保证他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大·实·话，绝对不是瞎说！”说完，她又笑得捂住了肚子。
　　“你个死丫头……”红天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然后求助似的看向红天玑。
　　红天玑侧头仰望着窗外的月亮，假装什么也没听见，看来是完全不想掺和这摊事。
　　“红天玑！”红天璇急得大喊起来。
　　这下，红天玑不得不转头，但是他脸上的表情除了有些疑惑，依旧没起什么波澜。
　　“嗯？叫我干什么？他表白的人是你，又不是我……”红天玑淡淡地说，就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发生在和他毫不相干之人身上。
　　被这么一问，红天璇也懵了一下。是啊，他为什么要喊红天玑呢？他希望红天玑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吗？
　　红天璇一时语塞，正不知所措之际，却听上官卯又说话了。
　　“很多年前我便已听说过你的事情。别人都怕你，可我……我仰慕你，说不清楚为什么，那会儿可能只是觉得你很厉害吧。后来……我有一次离家出走，在执明城被人绑架……是你！是你救了我！”
　　闻言，红天璇疑惑地“嗯”了一声。他仔细搜索了一下记忆，不记得自己有做过这等见义勇为之事。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然后就被你深深吸引了！”上官卯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情。
　　红天璇还在回忆，却听一直默不作声的红天玑突然冷笑了一声，说道：“想不到我红衣堂的第一杀手，竟然还做过如此侠义之事。”
　　红天璇转过头看着红天玑，心里隐约觉得这句话似乎是在嘲讽自己？他想反驳，可又没有证据，只好作罢。
　　上官卯见红天璇满脸疑惑，便将他们的邂逅经过从头讲了一遍。
　　几年前，尚处在叛逆期的上官卯和爹娘大吵了一架，一气之下便离家出走。说是离家出走，可他那会儿连东南西北都不太能分清，就一路瞎逛到了执明城，哪知道竟在那里遇到了他爹的死对头，结果被对方绑架，关了好几天小黑屋。后来，他好不容易逃出来，却惹来一屁股追兵，眼看又要被抓了，却碰巧遇到了正在城里闲逛的红天璇。
　　当时，上官卯从一条巷子里冲出来，撞翻了一个水果摊，跌倒在地，几个紧随其后的彪形大汉立刻将他团团围住。红天璇正在那里挑水果，好不容易在一堆苹果里挑出了长得最标致的那一个，还没拿得稳，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给搅了心情，苹果也弄丢了。
　　他正一肚子火没处发，突然看到一群大汉欺负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气不打一处来，从腰间拔出“红颜”，带着剑鞘就往那群大汉脸上戳去。
　　也就两三招的工夫，大汉们就被揍得嗷嗷直叫，一个个鼻青脸肿屁滚尿流，临走还不忘扔下什么“你给我等着”“老子跟你没完”之类的狠话。围观的人群爆发出欢呼声，有人指着那群落荒而逃的大汉背影就骂道：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在这执明城里也敢跟穿红衣裳的爷叫板！当真是活腻了！”
　　红天璇理了理基本上没怎么起褶子的衣裳，甩手扔给水果摊老板一锭银子，又在那堆滚得满地都是的苹果里扒拉了两下，挑了个最顺眼的，从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一口咬了上去。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瞥见角落里缩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痴痴地望着他。
　　红天璇不是什么有同情心之人，他刚才之所以会出手，只是因为有人扫了他的兴致、弄丢了他辛辛苦苦挑好的苹果，所以他远远瞟了那少年一眼，见他没缺胳膊少腿便扭头走了，哪儿会记得少年的长相。
　　可谁知他这无心之举，竟让一个舞勺少年从此对他念念不忘，甚至将他视为那皎洁的云中月，自己甘为其影，始终追随其后。
　　听完这个故事，红天璇竟无言以对，他看了一眼双子，又转头看了一眼红天玑和红瑶光，原指望他们能说点啥，谁知每个人都摆出一副听说书的样子。
　　“我记得很清楚，那个红衣人有一张很好看的脸……比女人都好看的脸！衣服上绣着金色的莲花，腰间别了两把红色的剑……我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个救了我的人，竟就是我最仰慕的红天璇。”上官卯还沉醉在回忆中，越说越有精神，“所以后来我便开始关注与他有关的一切——他每一次任务的委托人是谁，目标又是谁，什么时间，在哪里……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等等，”红天璇打断了还在自我陶醉的上官卯，眉心深锁，“辰极阁的任务内容都是严格保密的，尤其是委托人的身份，你是怎么知道的？”
　　闻言，上官卯冲他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这有何难？问一问就知道了。”
　　红天璇不解。这时，红天玑开口了。
　　“你的意思是……花点钱问一问就知道了……对吧？”
　　上官卯得意地点了点头。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惯用手法的？”红天璇接着问到。
　　“你留下的所有尸体，我都仔细看过，他们的伤口深浅、形状等等，我都有仔细研究。”上官卯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深了。
　　“你又是……”红天璇还想追问，却被红天玑打断。
　　“也是花了些钱买通了义庄，才接触到尸体的，对吧？”
　　上官卯再次点了点头。
　　一旁的红开阳用胳膊肘轻轻拐了拐红玉衡，小声问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红玉衡立刻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然后兄弟俩齐齐“嗯”了一声。
　　“那……”这回轮到红瑶光发言了，只见她歪着头，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你那对假‘红颜’也是花了点钱打造的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