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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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无星无月，有什么压抑着，喘不过气儿来。
无名的邪气涌来，将夜里的一切染成黑色，连风也是黑色的，风摇过竹枝上系着的风铃，于是铃音也被染成了黑色。黑色的风掀起了波浪，拍打在湖岸上，一波又一波，那水也是黑色的。风从树林间闯过去，妄想将树林也染成黑色，只是，从来没有这样倔强而又顽固的生灵，这帮老家伙，也都见过些世面了吧，却连一片树叶都不掉下，绝不掉下！
宁愿在黑暗中一寸一寸的生长，一厘米一厘米向外延伸，也不愿融进这黑色，这无边无际的黑暗，这即将来临的末世。
哦，这用黑色形容都过于干净的末世。
“明日，还要再战么？”青衣女子沙哑着声音问，喉咙已经干了，那上面像是贴了一层薄薄的干燥纸片，只不过，现在没有喝水的心情，甚至连吃东西的欲望都没有，尽管腹中空空。
“当然要战。怎么，累了？”白发男子盘腿坐在花海里，元气发出暗暗的白色光亮，略微照亮一小方儿花田，那是月白的色彩，泛着哀伤与凄清的光泽，每朵花都像极了眼泪，却又不知道这眼泪是为了什么而流。
男子赤裸着右肩，那上面有条触目惊心的伤口，长长的一直延伸到后背，有的地方已经结下了棕色的血痂，有的地方还在吞吐着殷红的液体，烂掉的肌肉微微向外翻，血淋淋的。
“不累。”青衣女子缓缓走到他的身边，半跪在花海里，从衣袖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来，“把药敷上吧，会感染的。”
“死不了。”
“......”
“我们手下，还有几个人？”
“九个，算上你我。”
“足够了——”声音来的很长，很是苍凉，与那黑色的山风融在了一起，一起化为漫天沙尘。
“海东青传来消息了。”云丹放飞肩上歇息者的鸟儿，望了眼正在打坐的男子，咬了咬嘴唇，似乎不忍心说下去。
“说。”山鬼谣并不领情，明知道那消息会让那个他心头一怔，然后淌出苦水来，却还要硬着心肠去听。
“南面战场，钟葵老师被假叶暗算，享年六十五岁，玄天殿侠岚荔菲牺牲，二十岁。”
“继续。”声音冷冰冰的，没有温度在里头，似乎早已经麻木了。
“东面战场，朱天殿侠岚碧婷负伤，双目失明。鸾天殿九方昆吾牺牲。”
“还有。”
“中央战场，破阵统领及三队两仪侠岚全军覆没，不过，穷奇同样......”云丹急切的想要说出下一句，但是却被山鬼谣硬生生打断。
“不必说那些。”他还是不领情，只是声音已经变了味道，苦涩不堪，云丹把那话语放在舌上轻轻嚼着，只觉鼻子一酸，那次每次流泪前都会有的感觉。她想上前去，却又无法上前去，腿脚被灌了铅，早已迈不动步伐。
“北面战场，炽天殿侠岚辰月牺牲，十七岁，幽天殿侠岚金齿牺牲，二十一岁。”云丹没有说下去，喉咙干得厉害，她轻轻的咳嗽几声，只觉喉咙被撕扯着，干痛干痛，出血了，喉咙里一阵腥甜。
“说下去。”山鬼谣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风大了，有些快凋谢的雏菊花被吹落，有些干枯的花茎被折断，岸边那在白天战斗中被齐齐斩断的茅草动起来，干掉的片块的茅草叶被风扬起。
风在干号。
所有的人都钻进了风里，听不到什么声音，头发鞭打在脸上，战斗中留下的伤疤又一次作痛起来，风中有雏菊花淡淡的幽香，干草的气息，还有鱼腥味，以及腐烂草梗的味道。
山鬼谣没有动，云丹没有动，跪成一圈的少年没有动。静默着，仿佛成了一尊石像，风仍旧逼过来，谁也没有躲避。
山鬼谣知道，如果他让云丹继续说下去的话，会有更加让人心痛的消息。他的脊背绷得像一张弓，整个人被钉在了地面上，胳膊上的肌肉像树根一样条条棱棱的凸出来，与风较上了劲。
“弋痕夕死了。”说话的人不是云丹。
“是。”云丹低下了头，随即又昂起骄傲的头颅，白皙的脸暴露在风里，右脸颊上细细的一道血痂，血痂边上有些微微泛红，风不要命的刮，想要把那血痂刮掉，然后拉大伤口，让那痛钻进骨髓里。“等我们胜利了，我会把浮丘的侠岚碟和他的葬在一起，没错，我会这样做，我会......还有独龙，他一直希望能够在哪儿安安静静的待一会儿，现在，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宁静了。”
木易站起来了，末丑站起来了，奔水站起来了，石作站起来了，纥骨站起来了，归宁站起来了，艾之站起来了，都站起来了，没有谁是毫发无损的，脸上、手上、胳膊上、腿上，火辣辣的疼痛，衣服像是一面面旗帜，拍打着，猎猎作响。
从前爱打爱闹爱说爱笑的孩子们在这一刻都沉默了，在这一刻仿佛都长大了。从他们进入玖宫岭成为侠岚起，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但是，那是的他们却还没有见识过死亡，还不知道死亡的距离是多远，而现在，死亡那么近，死神带来的血腥气息灌进他们的鼻腔。
山鬼谣站起来了。
这一刻，谁也不敢悲伤下去。
默然，伫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