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瓣雨》冷洵墨

12、第 12 章

　　公交车上。
　　玩了一下午的三个人都有些累了，特别是火儿，将头靠在依然的肩上竟有些昏昏欲睡起来。黑亮的短发随着车速的快慢带起的微风轻抚着她白里透红的脸颊，小而薄的红唇弯成很好看的弧度，满足的表情像个刚刚从迪斯尼归来的孩子。
　　忽然，什么声音惊扰了她，令她不由得一震，抬头向车窗外看去——
　　好多的车正排着长队走走停停，好多的人来去匆匆，街道繁华而吵杂……
　　好奇怪，似乎听到有人在急切的呼喊她的名字……
　　“姑姑，怎么啦？”火儿的举动引起依然的注意。
　　绿灯亮了，公车开始移动，并逐渐加快——
　　火儿抚着心口，不知为什么，那里忽然跳得好快，轻锁秀眉，转头对依然说：
　　“好……像……有……人……在……叫……火……儿。”
　　“是吗？”依然也向窗外看去，却也是徒劳，车和人都太多，无法找到重点。
　　公车快速的开走了……
　　“火儿——火儿——”唐维用尽全力追在公交车后面，在无意间看到火儿——一个他以为已离开人世十几年的恋人，现在竟近在咫尺的刹那，他不顾一切的冲出了他那辆黑色宾士，可是，公车开动了……
　　不，不要走，再等一等，让他再看清楚她，火儿，是你吗？刚刚的呼喊，你望向窗外的眼神告诉我说，是你，那是你……
　　当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传来的时候，他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了出去，跌倒在地，但，感觉不到疼痛，双眼紧紧锁住令他时时心痛的身影，爬起来继续向她奔去……可是，公车还是开走了，就差一点点……

　　一辆黑色宾士强行超车，绕到公交车的前方，迫使公交车停下来——
　　唐维率先冲进了公交车，后面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属下，迅速找到他刚刚看到火儿坐的位置，可是，没有，怎么会没有？？！！揪起一个坐在旁边的年青人，控制不住的失望和急切令他失却了以往的沉稳与内敛，大吼着：
　　“刚刚坐在这里的穿白衣服的短发女孩儿去哪儿了？”被他拎得像小鸡似的瘦弱小伙子显然是被他的气势吓得三魂丢了二魂半，细弱蚊蝇的结结巴巴的说：
　　“上……上……一站下车了……”

　　“等等，先不要走。”柳宅门口，陈子昂拉住韩依然的手，不想让她这么快进家门。
　　依然回头，等他的下文……
　　“我……”陈子昂吱唔了下，然后笑了笑，问：
　　“下午，你回答姑姑的话是哄姑姑的，还是……真心的？”语气虽是一派轻松，但眼神中却闪着强烈的渴望。
　　依然蓦地脸红了，一时之间不知该怎样回答。
　　陈子昂盯着她的眼睛，好想听她说一声“真心的。”但，最终还是不忍为难她的说：
　　“不想回答就算了，反正……是哄的也没关系。”眼中无法抑制的滑过失落，但立即的又像是给自己信心似的，说：
　　“我相信，以后你一定会真心的说‘喜欢’的。”
　　不知为什么，看着陈子昂失落的表情，依然会觉得心痛。
　　“不，不只是哄姑姑。”直觉的，她说。
　　“什么？”陈子昂以为自己听错了。
　　依然的脸更红了，心跳也快速的鼓动着胸腔……
　　“我是说，不只是在哄姑姑，还有……还有真心的成份。”
　　“真的？！”陈子昂的喜悦瞬间照亮了整条街，而他表达喜悦的方式还有将依然抱起来旋转……
　　“啊——”惊得依然猛抽一口气，双脚离地找不到重心的她，只好紧抱住陈子昂，从没有与哪个男生如此亲近过，这令她不知所措，而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甜。
　　让依然的脚着地后，陈子昂轻轻捧住依然的脸，不断的重复的说：
　　“你是真心的，你是真心的……”
　　依然笑着点头，再点头，她从不知道，陈子昂的笑容能够如此感染她，令她愿随着他的笑海角天涯。

　　那一晚，当依然走进家门时，心中仍被刚刚和陈子昂在一起时的欢快心情涨得满满的，以至于当她经过柳家的每一个人身边时，也觉得比以往任何时候要轻松自在的多，即使面对柳翔时，她心中的那些压抑与尴尬也变得若有似无了。
　　喷水池边，依然仰望黑夜中的点点繁星，她的唇儿弯弯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笑意，她在心里默默的问妈妈，喜欢陈子昂吗？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像是在回答……
　　轻风拂过她的秀发，水珠敲在那晶亮的几何图形上，发出叮咚的声响，像是在告诉她，爱情本可以这么简单，何苦非要追寻那难以触及的复杂。
　　而此时，树后静静伫立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他像尊石像般一动不动，子夜似的星眸幽幽的锁住依然出尘的身姿，感受着心脏像被无数条细线慢慢抽过似的疼。

　　办公室内灯火通明。
　　姚玥蹲在那里，不时的悄悄由下至上偷瞄她深爱了十年的男人——唐维，今天的他有点奇怪，以她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看来，他现在的心情应是极不平静的，眼中跳动着两处激动、兴奋又期待的火焰，还有一种是她从未见过的情感，这种认知让她嫉妒，是谁？能令他如此，在她以为他的心已冷到无法解冻的现在？
　　轻轻的在他创伤的膝盖处点着药酒，他只是说被车撞到了，便再无多言，她也不敢多问，这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问了，便代表关切，她爱他，他知道，但，他并不在乎，若她想积极的捅破，那么，他会直接挥挥手叫她走人，也就因为她有这项认知，才能在他身边留到现在，作他的秘书，天天能够见到他，已令她满足。
　　虽受的是皮外伤，但除了几处见血的擦伤外，还有这膝盖处有一大块皮几乎掀开来。默默的为他清理伤处，点上药酒，轻吹着，明知他并不在乎这点疼痛，但她仍是呵疼着。怎么会受伤呢？好像不只是被车撞到那么简单吧？而他又是在期待着什么呢？
　　果然，门口处传来响动，唐维直觉的一震——
　　走进来的是唐维的得力助手隽勇，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却有着一流的身手。
　　唐维挥手示意姚玥离开，姚玥立即起身走了出去——
　　“唐先生，我已在华馨大酒店查到，这照片上的女孩儿是和一个中年妇女一起订的房间，她们是从加拿大来度假的。”隽勇报告着，并把一张火儿旧时的照片递还给唐维。
　　唐维喜出望外，立即起身，道：
　　“去华馨大酒店。”
　　“唐先生，您现在去恐怕见不到她。”隽勇立即阻止道：
　　“现在已是半夜了，我刚刚查到后直接去了那房间，可是，女孩儿和中年妇女都不在。”
　　唐维怔愣了一下，有抹失望滑过，但他仍是坚定的说：
　　“去华馨大酒店，我要在那里等她。”

　　华馨酒店的大堂上，唐维坐在沙发中，大睁着双眼，不放过经过大堂的每一个身影。现在已是傍晚时分，他足足等了半个夜晚加一个白天，感觉不到疲惫，他只知道，他一定要等到火儿，他一定会等到火儿……
　　隽勇默默的坐在另一张沙发上，默默的啜着他喜爱的黑咖啡，偶尔，他会抬头看看唐维那聚精会神的写满期盼的脸，两天来他看到了唐维许多从未在人前表露过的表情。会令人觉得心酸的表情，偶尔，他会在心里叹气，火儿啊火儿，你为什么还不出现，你还要折磨这个如此爱你的可怜男人多久？
　　隽勇跟随唐维虽然只有五年，但他仍是听到过关于唐维和“神火帮”的陈火儿的一些过往。即使现在已没有几人会提起，毕竟已十五年了啊。十五年，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次的心痛如绞，如今竟忽然发现以为逝去了的恋人竟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什么样的词汇能描绘出唐维现在的心情，他想不出。他只知道，如果在两天之内陈火儿再不出现的话，唐维绝对会发狂似的把香港翻个底朝天……

　　结果，唐维并没有等到火儿，而是等到了曾玉婕。当曾玉婕一踏进华馨大酒店的大堂时，唐维便认出了她，当年红得发紫的女歌星，却在事业最辉煌时隐没，再复出时已不再灿烂。
　　当年曾玉婕与陈宇曾传过绯闻，只是一阵，传闻便不了了知了，想不到这些年来会是她和火儿在一起。
　　当曾玉婕拿到房间钥匙准备上楼时，被唐维拦住了去路。
　　“曾玉婕，早该想到是你。”唐维道。
　　曾玉婕有瞬间的恍忽，随即想起，面露惊色后，极力表现出镇定，问：
　　“唐维，唐氏集团主席，找我有何贵干？”
　　唐维扯了下唇角，道：
　　“既然你认得我，那么，我也不必再说些别的了，我要见火儿。”
　　“哼，”曾玉婕冷笑，露出看白痴的表情，好象唐维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道：
　　“唐先生真会开玩笑，火儿已经死了很久了，你忘了吗？是你们‘威虎帮’逼的，是你们联合‘明刀会’一起将陈宇逼上了绝路，最后竟连火儿也不放过，现在你又跑来问火儿的下落，干什么？拿我开涮吗？”
　　唐维努力忍住怒气，道：
　　“既然火儿没有死，请不要咒她。不管你信不信，当年我们‘威虎帮’并未想要将陈宇赶尽杀绝，你应该知道，当年陈宇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是以狠辣出名的，他树敌太多，犯法的事更是做了不少，就算□□的人杀不了他，警察也不会放过他，而他杀了‘明刀会’的大当家文刚，更是使‘明刀会’恨他入骨。当年我求高炳放陈宇一马，他才有机会坐船跑路，要不然哪轮得到‘明刀会’动手。”
　　其实陈宇跑路的船都是唐维为他准备的，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火儿不放心受伤的哥哥，瞒着唐维非要和陈宇一起走……
　　船还没驶出多远，“明刀会”的人追了上来……看着哥哥活生生的死在眼前，火儿悲愤的跳了海……
　　后来，唐维像疯了一样，策划、拼命铲除了“明刀会”，之后，他便很少再过问江湖中事，开始做生意，不再打打杀杀，因为火儿不喜欢，为火儿报了仇，他的心事已了，努力工作，拼命的忍下失去火儿的痛，在夜深人静时，他有时会疯狂的想念火儿，他会猛灌酒，利用酒来麻醉自己，但有一次，他忽然想到，陈宇跑路的事只有帮中几个人知道，为什么“明刀会”还会出现？难道是“威虎帮”内部有人告密？这令他再次燃起了战火……
　　“哦？”对于唐维的说词，曾玉婕不置可否，道：
　　“看来我还得带陈宇兄妹俩谢谢你啰？”
　　唐维叹气，他知道，现在怎么说，曾玉婕也不会相信他的，但是火儿会信的……
　　“你不信也没有关系，火儿在哪？我要见她。”
　　“我说过，火儿死了，死了十五年了，你再也见不到她了。”曾玉婕板起面孔，决定不管怎么样，也不会说出火儿的下落，真后悔带火儿回来，唐维可不是个好打发的人。
　　“你－－好，和你一起订房间的女孩儿你总认得吧？她现在在哪？”唐维压住气，再问。
　　……
　　看曾玉婕一副势死如归的表情，唐维无奈，但转念一想，说：“你不说也行，陪我在这大堂中坐坐，好吗？既然你们一起订了房间，她总会回来找你吧。”
　　……

　　太阳下山了，华馨酒店的大堂中灯火辉煌，却照不亮沉默的三个人……
　　唐维、曾玉婕、隽勇各占据一张沙发，面无表情，各怀着心事……
　　突然，曾玉婕起身－－
　　唐维与隽勇皆是一振，隽勇问：
　　“岳太太，你去哪？”
　　曾玉婕露出不耐的表情，说：“洗手间。”然后就自顾自的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唐维和隽勇对看一眼，只能叹气－－
　　但，过了一会儿，唐维忽然跳起来，道：
　　“不对劲儿。”说着，向洗手间奔去……
　　果然，洗手间的门紧锁着，无论隽勇怎么叫也不开门，无奈，隽勇在唐维的示意下，踹开了洗手间的门－－
　　洗手间的最里头，曾玉婕对着手机正急切的交待着什么－－
　　唐维冲进去，一把夺过手机，曾玉婕想要抢，却被隽勇拦住，要惊叫的嘴，也被隽勇捂住－－
　　手机里，有一个甜甜的，断断续续的声音说着：
　　“火……儿……会……乖……乖……和……昂……昂……依……依……在……一……起，嫂……嫂……也……要……乖……哦。”
　　天哪，这是火儿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他仍认得。唐维的鼻头忽然涌上酸意，吐出的声音竟有着颤抖－－
　　“火儿？真是你吗？我好想你。”
　　“呀……”对方像是很惊讶。
　　“我是唐维，你的阿维，不记得了吗？”
　　……
　　“喂，你是谁？我妈呢？你把她怎么样了？”一个男生的声音代替了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