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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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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东升,林子里升起一片虚妄的雾,玲珑的鸟雀在林木间上上下下,发出一阵一阵悦耳的清鸣。
谢璃被鸟鸣声吵醒了,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来,入目的是一片空灵雾蒙的林子,朝阳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地面上投下一缕缕细碎的光影,无限纯澈。
一个墨色长衫的男子便站在这光影里,半边削肩栖落阳光,半边削肩浸在那空蒙的雾中。微微下垂的墨发挡住皎好的侧脸,但却挡不住他挺拔的鼻梁。
谢璃静静地端详着面前的这个人,再一次觉得,祈澜确实生得好看。
不止脸盘无可挑剔,连气质也叫人折服。祈澜的身上有一种坚韧矜贵的气质,带着一种微微的傲意,仿佛将周遭的一切都看得极为通透。
“醒了?”
谢璃看了许久,忽见面前的人转过身来。她错开眸子,道了句是。
“那我送你回谢府。”祈澜极为平淡开口,未曾拿住她的慌乱不放。
谢璃有片刻的踌躇,旋即起身。一站起来,脚踝上的伤立刻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谢璃微微牵了牵眉宇,沉默着站立好。
寂静的林子中,祈澜大步走在前面,谢璃走在后面。
祈澜没有搭话,谢璃觉得他今天不一样。她认真地数了数,到现在祈澜就和她说了两句话,根据平时与他相处的模式,这种现象出奇地怪异。
难道……祈澜生气了?
可是没有预兆啊?她又没和他吵架,他怎么就生气了?谢璃细细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情形,想着自己到底是那一句话惹怒了他。
可是回忆来回忆去,她没有找到一点苗头。
难道是……祈澜有什么心事?
可是,他平常总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慵懒模样,也没见他为什么事焦躁过,更何况,昨天他们一直待在一起,难道有什么事是他知道而她不知道的?
祈澜走在前面,步伐迅速,丝毫没有要等她的意思。
而谢璃因为脚上有伤,走路已经是勉勉强强,祈澜走那么快她根本跟不上。谢璃又不肯轻易示弱的,只能忍着痛闷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感觉有刀在脚踝出割着一般。
疼也就算了,谢璃还要花费心思来揣度祈澜的怪异行为。林子里木桩遍地,谢璃心神不宁地走着,一不留神便被木桩绊倒在地。
谢璃惊呼出声,祈澜听到声音这才停下了脚步。
“我没事,不用管我。”谢璃一手捂住脚踝,一边开口向黑着脸的祈澜保证。
祈澜本是个不愿计较的人,无论谢璃怎样无理取闹他都可以接受,可问题就是面前这个小丫头从不和他无理取闹,连当初的过往都忘得一干二净。他计较的,便是谢璃的漠视,计较的,是谢璃健忘。
他的步伐是故意加快的,他故意让她追不上他,这里面有一种近乎报复性的意味。可是当祈澜看到谢璃绊倒在地那一刻,倏然觉得自己是一个万恶不赦的罪人。
他怎么能这么对一个小姑娘呢?
“我真没事,可以走,我站起来给你看”谢璃见祈澜沉着眸子不说话,以为自己又在哪儿惹到了他,挣扎着便想要站起来,意志不肯认输,但身体已经坚持不住。
受伤的脚踝已经到了极限,谢璃这一站,脚跟徒然一软,轻飘飘地跌落了下去。
真丢脸,谢璃想。
她准备好了拥抱冰冷的地面,可下一刻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你是傻子么?脚上有伤也不知道说?”
冷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裹挟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脚没受伤。”谢璃嘴犟。
“谁教你睁眼说瞎话的?你兄长么?还是本王这么教过你?”祈澜撩起谢璃披着的披风,谢璃在责骂声中看过去,才发现自己脚踝处的衣衫已经洇透了血迹。
她闭了嘴没有再反驳,证据确凿,无法辩驳。
“现在知道不说了?”祈澜又恼怒又无奈。
谢璃低着头,仍旧闭嘴不开口。现在这种情况,在祈澜面前开口,不管怎样都是一种错。
“真不知道以后谁管得了你。”
“我不要别人管,我自己可以管好我自己。”这一句,谢璃倒是毫不犹豫地答了。
“你——”祈澜气急,喉咙里像是卡住一根鱼刺。他在心里骂了句“爱谁管谁管!”谢璃说完这句话,当即就从祈澜怀中挣脱开来,要往前走。
祈澜眉头微皱,胸腔起伏,摇头跟上。
“啊!”
谢璃惊呼一声,倏然间双脚离地,紧接着两只有有力的手臂便抄过她的腰肢和双膝。
“我——”
“闭嘴。”
谢璃正想说什么,忽然一声冷呵传来。她不气馁,再次开口
“澜哥哥,我——”
“叫祈澜也没用!”
祈澜冷沉出声,抱着谢璃继续往前走,俨然一副“谁叫我都不管用”架势。
“祈澜!”
下一刻谢璃的声音响起,祈澜愣住,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平缓的声音里平白夹杂着一股威慑力,他不知怎的,也就停住了脚。谢璃也没想到祈澜反应这般大,毕竟方才可是他说的“叫祈澜也没用”
“我就是……随便叫叫。”谢璃尴尬解释,祈澜不吭声,迈开脚步抱着谢璃继续走。
两人之前所处的地方是山麓,没一会便出了林子,来到小径上。到了人多的地方,到底抱着谢璃不方便。祈澜便雇了一辆车,将谢璃送到了谢府门前。
李姝和谢桓见谢璃一夜未归,都急得魂不守舍。
把谢璃的贴身婢女竹衣叫来问了又问,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竹衣知道谢璃去了春月楼,但是警记着谢璃要她将此事保密,便一直没有说出来。不说出来,又没有头绪心中无法,早已急得抹眼泪,正准备说出来,忽听见阍者来报:“二姑娘回来了!”
一伙人心中送了一口气,连忙从中堂赶去外门。
谢桓以为谢璃遇到了什么歹徒,骤然来到外门,见了祈澜他脸一黑:“怎么又是你?”
“昨天遭遇了点不测,不得以才逗留的。”
祈澜面对谢桓,难得心平气和解释。“她受伤了,记得找医师来看。”
“受伤了?”谢桓愕然朝谢璃瞥了一眼,还要再问,祈澜却不给他机会,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嗳,你倒是说清楚,遇到什么不测了……”
谢桓看着祈澜泠然的背影,倏地觉得祈澜有些不对劲。比平时落寞,像是有事。谢桓觉得稀奇,他可极少看见祈澜这副样子示人。
“阿璃,你们昨天到底怎么了?”李姝拉着谢璃开口。
谢璃嘴角牵出一丝微笑:“没什么事,就是昨天我去了郊外,不甚遇到了狼,是陵王救了我。当时天黑坊门都关了,就只能暂时在外面过夜了。”
“遇到了狼?!”李姝闻言,变了脸色。
又看到谢璃脚上的伤,一时也顾不得多问,连忙叫上竹衣,一起将谢璃扶进屋安置。
“二姑娘……你昨天真的遇到了狼?您不是去春月楼了么?”竹衣帮着处理好了谢璃的伤口,等医师李姝等人退去,立刻按捺不住疑惑开口。
“嘘,去了春月楼后就去山中逛了逛,我没遇到什么别的事,别担心。”谢璃斜卧在榻上,压低了声音和竹衣解释。
“二姑娘,以后你出去一定要小心,这次有三皇子搭救,还算是万幸。”竹衣仰着一张小脸,认真地谢璃说。
谢璃见竹衣一本正经地为她担心,不由得抿了嘴:“你说的对,我以后会小心的。”
“嗯嗯!”
“对了,竹衣……你觉得,陵王祈澜这人怎么样?”谢璃倏然出声。
“陵王……”竹衣凝眸想了想:“感觉……他对姑娘好,但是婢子记得姑娘说过,表面上谦谦君子的人,没准就是个衣冠禽兽……”
“祈澜?衣冠禽兽?”谢璃一顿,没想到竹衣会把那四个词联想到他的身上。竹衣见谢璃愣神,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匆忙解释:“婢子瞎说的,姑娘可别说出去。”
“没事,我和你说话不用介意,我就是问问你对他的看法。”谢璃莞尔一笑。越和祈澜接触,她便越看不透这个人。
相处久了,都不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了,只能从旁人口中听听对他的描述。
“姑娘是觉得陵王不好么?”竹衣开口问。
“不,很好”
很好,好得令她疑惑,祈澜每次出现,都是恰到好处。
先是巷子里的刺杀,然后是林绣芸死的时候,还有这次狼群袭击。祈澜仿佛如影随形,谢璃垂了眼眸,眉宇间露出一抹虚妄。
“婢子也觉得陵王挺好的,但是他身边的人……就不一定了。”竹衣说着,话语迟疑了起来。
“身边的人?谁?”
“就是……其他的人,比如侍卫婢女什么的……”竹衣支支吾吾。
“你是说七季?”
谢璃试探出声,竹衣秀丽的小脸当即一滞。
谢璃当即心下了然,可是她觉得七季这人挺不错啊,怎么自己的丫头会这么觉得呢?
“你是觉得七季哪里不好么?言谈还是举止?”
“就、就是笼统地觉得……”
“笼统地觉得?”谢璃皱眉,垂了眸子凝神片刻,复又想抬起头细问,映入眼帘的却是竹衣绯红的小脸。
模模糊糊的像是捉摸到了一些什么。
嗯?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么?
“竹衣……你是不是和七季有过什么接触啊?”谢璃凤眸乜斜,悠悠地看着面前的小婢女。
“没、没……婢子一直都跟着二姑娘,怎么会……”
“真的?”
“真的……”竹衣低着头,不敢看谢璃。
谢璃嘴角牵出一抹浅笑,知道小姑娘要脸,不能再追问了。
当下也就摆手让竹衣去了外间。竹衣慌慌忙忙走到外间,迎面风一吹,越发觉得脸烫乎乎的,像是被火烤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