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风风火火_

85、第 85 章

　　白华年的眼睛肿了，虽然没有到双眼皮变单眼皮的程度，但也挺明显的，这个季节也不能说蚊子咬的，只能是哭的。

　　白华年害怕孔叔问起来，从起床就开始焦虑难安，用毛巾轮流浸冷水和热水敷眼，把眼皮都敷红了。

　　闻锦看他急成这样，建议他别折腾了，去喝点黑咖啡。白华年马上下楼，买了灌装的黑咖啡，吨吨吨一口喝干，对着闻锦打了个嗝。

　　闻锦笑了起来，挑着他下巴说：“没关系。要是被骂，有我陪你呢。”

　　但白华年的担心完全多余，孔叔压根没注意到白华年的眼睛肿了，他这天早上六点就醒了，换上新衣服，还穿上白华年给他买的皮鞋，坐在沙发上不住朝门口张望，盼着白华年和闻锦快点来。

　　白华年一出现，孔叔马上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走出家门，于是白华年和闻锦刚进门就立刻跟着孔叔出了门。

　　闻锦和孔叔并肩走在前面，在聊买车的事。白华年听不懂也插不进话，只能跟在后面，捧着煎饼小口小口地咬着，同时努力睁着眼睛，希望能跟没肿前一样大。

　　昨天闻锦建议孔叔去宣田市看一款SUV，他觉得很适合孔叔的用途，不仅可以满足餐馆拉货的需求，以后带家人短途旅行也是可以的。

　　但今天孔叔告诉闻锦，他打算在县里买个普通的面包车，现在就去看看。闻锦有点诧异，问了问才知道，孔叔相中的车比闻锦推荐的那款便宜一半。

　　闻锦觉得钱不是问题，于是委婉地劝孔叔，说买车多花点钱很值得，因为要用很久，而且白华年也准备好了买车的钱。

　　他还暗暗想好了，如果孔叔实在舍不得花钱，他悄悄地付掉一半，让白华年跟孔叔说只花了预算那些。

　　孔叔听了闻锦说的话难免心动，险些怀疑闻锦不是个老板，而是做销售的，要不然怎么能句句都说到他心坎里呢。

　　可他也心疼白华年赚钱不容易，不由地回头看白华年，见白华年从出门开始就吃煎饼，现在竟然还没吃完，指着他骂道：“吃快点，磨磨蹭蹭的，什么时候才能到！”

　　白华年赶忙把煎饼往嘴里塞，撑得腮帮子鼓鼓的，像个贪吃的松鼠，口齿不清地说：“我马上就好。”

　　孔叔看他一副傻样，叹着气走了。

　　白华年使劲把嘴里的煎饼咽下去，偷偷跟闻锦说：“我吃得好撑。”

　　闻锦笑眯眯地说：“吃不完就算了。”

　　寿安的煎饼摊用料很实在，菜也加得多，标配是两个蛋，还可以自带鸡蛋加进去，一个煎饼就是鼓鼓囊囊的一大袋，像白华年这样的猫食动物，吃不完很正常。

　　白华年摇摇头，说：“不想浪费。”低头继续啃煎饼。

　　闻锦又说：“我帮你吃。”

　　白华年还是摇头，闻锦要管理身材，早饭只吃了煮鸡蛋，白华年可不想耽误闻锦的健身大业，又咬了一口煎饼。

　　可闻锦没有跟他商量的意思，从白华年手里抽走了煎饼，像老虎撕咬猎物般重重地咬了一大口，几乎吃掉了剩下的一半。

　　白华年惊呆了，赞许道：“你嘴真大。”

　　闻锦哈哈大笑，歪着身体凑到白华年耳边，暧昧地说了几个字：“是啊，什么都吃得下。”

　　白华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神情很正经地拍干净手上的煎饼渣，不过耳根子有点发热罢了。

　　“别墨迹，快走。”孔叔回头招呼他们俩，见到闻锦拿着白华年吃过的煎饼，嘴里还咀嚼着，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你们哥俩感情是真不错啊，煎饼都能分着吃。”

　　说完他往前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事来，扭头说：“你婶子都不愿吃我吃过的东西。”

　　白华年脸上的笑容一下子退得干干净净，两腿僵硬地打了个架，几乎要摔倒，幸亏闻锦就在他身边，托了他一把。

　　白华年满脸惊恐，抬头看闻锦，闻锦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别怕。”

　　闻锦带着笑意扬声说道：“其实还能好得穿一条裤子，只是他衣服太瘦了，我实在无能为力。”

　　孔叔大笑几声，又催道：“快走吧，还买不买车了。”

　　白华年低下头，深深地抽了一口气。闻锦从后面揉揉他的肩背，说：“你太紧张了，孔叔不是那个意思。”

　　白华年使劲点头，快走几步，和闻锦拉开了距离。

　　最终孔叔还是选了一辆七座的面包车，闻锦陪孔叔看，白华年听不懂，只好自己看说明书。

　　一会儿他疑惑地问销售，怎么没有写安全气囊。销售员笑容满面地回答了这个几乎常识性的问题：“按理来说，这种价位的车都没有安全气囊。但我们的车不同，它虽然没有安全气囊，但已经经过测试……”

　　白华年打断了他：“等等，我们再考虑一下。”

　　白华年不让孔叔买这样的车了，建议去市里看看别的车，态度罕见地强硬起来。孔叔板着个脸，也不退步，说：“买多贵的啊，买宝马奔驰好不好？”

　　白华年说：“宝马我买不起，可闻锦说的那车我能买。叔，你听我一次吧。”

　　孔叔眉头皱了一下，快速地看了闻锦一眼，有点怪闻锦多话的意味。闻锦尴尬地笑了笑，摊摊手，示意自己不说话了，听他们叔侄俩拉锯战。

　　白华年面对孔叔的时候顺从的次数太多，偶然硬气起来并不能让孔叔感到压力，反而让孔叔也生起气来，一摆手，说：“不买了，回家！”

　　白华年追上去拉他手臂，他甩开了白华年的手，说：“翅膀硬了是吧，让你相亲不好好相，说给我买辆车，我答应了，你还话这么多，花了自己的钱有底气是吧？”

　　“不是这个意思。”白华年捂住被打疼的地方，委屈巴巴地看着孔叔。

　　“叔，别气了，就听华年这一回吧。你选的车虽然好，但还有更好的是不？华年努力工作，想着多赚点钱，不就是想着给家里人买东西的时候能选个更好的吗，这是他的孝心啊……”

　　“你别说话了，”孔叔指指闻锦，有些哭笑不得，“你这小子不当销售可惜了。”

　　闻锦笑了，看了看白华年，又说：“你也别气了，买车是高兴的事，怎么还吵起来了。”

　　白华年点点头，说：“那要不我们先不买了，商量一下，下午再买。”

　　“还商量什么，就买这辆了。”孔叔一屁股坐在了车盖上，销售过来扶他，他把人打开了，赖在车上不走，气势汹汹地说，“你想给我买车，就掏钱，不想买就走人。”

　　白华年只好点头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孔叔得意极了，步子都快飘起来了，看白华年沮丧地低着头，就说：“省了多少钱你算算，我拉个货不用那么好的车。倒是你，别觉得自己有个钱就是大富翁了，等你有了女朋友，马上就是结婚生孩子，那都是要钱的，虽然你有套房了，彩礼钱也得再存几万。”

　　白华年抬起头，眼眶迅速地红了，配着还未消肿的眼皮，很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孔叔移开了视线，漫不经心地看着前面的路。

　　走出一段路，他余光见闻锦没在白华年身边，就压着声音对他说：“你结婚办酒席什么的，我没法多给你……你也知道，你婶子……唉，幸亏你自己有出息……快给我抱个孙子吧。”

　　孔叔说得自己有点难为情，虽然他在心里一直把白华年当干儿子看，可物质上没给过他支撑，困难的时候没给，以后也没法给。

　　孔叔又想起白华年第一次年前回家的样子，瘦瘦巴巴，眼神空洞，穿的棉服薄得要命，连双靴子也没有，那么冷的天还穿着单鞋呢，虽然刷得很干净吧。

　　白华年抬手跟他打招呼，他又看到白华年左腕上系着一条短毛巾，而那只手生了很多冻疮，手指头肿得像萝卜头一样。看到他注意到手了，白华年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他根本不敢认啊，这孩子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就没人可怜他，对他好点吗？

　　回家看到亲儿子，他问自己，他会让儿子去给人打工，用冷水洗盘子洗的满手冻疮吗？不会的，他宁可自己去做这些，换儿子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但白华年没有再接受父母庇佑的机会了，他得自己淌冷水，讨生活，赚不到钱就得饿肚子。他结婚的时候，主位上都没个自家人坐着，要是遇到个彪悍的媳妇，也没婆婆镇一镇。

　　孔叔感慨无父无母的孩子真可怜，越想越替白华年感到心酸，越心酸脚步越快，很快把白华年落在身后了。

　　等他反应过来身边没人，再回头，白华年已经在十几米外了，低着头，肩膀起起伏伏的，闻锦则拍着他的肩膀正说着什么。

　　孔叔想叫他的话一下子哑在了嗓子里，装作不耐烦地喊道：“你俩走得太慢了，我先回去了。”

　　白华年闷头点头，一声不吭，闻锦替白华年回答：“那我们在附近转转。”

　　闻锦勾着白华年肩膀，带他走进一条小巷。

　　这过程白华年不断地呼气吐气，过度呼吸把自己憋得脸都红了。

　　闻锦左右看看无人，一把抱住了他，说：“哭吧。”

　　犹如一声令下，大坝开闸，白华年的眼泪哗一下流出来了，瞬间湿了整张脸。

　　白华年食指抹了一点眼泪，放到眼前看，就像不认识自己的眼泪一般，说道：“它怎么又出来了，我控制不住，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怎么能在孔叔面前哭呢？”

　　闻锦说：“如果哭出来能让你好受，就哭吧。”

　　白华年仰着头，哭着说：“可是我不想哭啊，我该怎么办？”

　　白华年推开闻锦，倚着墙缓缓蹲下，抱住头，抽泣道：“我对不起孔叔，要是他知道我跟你在一起了，他……”

　　白华年不敢想了。

　　闻锦垂眸看着白华年，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疲惫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