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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   白华年和闻锦好像两个斗嘴的小学生,你来我往地作陈述和否定,最后谁也劝不了谁。

      这样实在太好笑了,闻锦决定不再和白华年做这样无意义的争辩,白华年却继续机械性地重复着,嘴唇轻缓地开开合合。

      白华年看起来在注视着闻锦,可闻锦不确定他到底能不能看到自己,他的眼神失了焦,显得呆滞极了,好像被人吸走了灵魂,变成了只会重复一句话的傀儡。

      闻锦观察了一会儿白华年的神情,越看越觉得不安,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揉着他的肩膀让他平静下来。后来白华年的声音渐渐小了,闭上嘴不说话了。

      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一丁点声音都听不到。白华年眉头微皱,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沉默着,思索着。时间一点点地拉长,他好像变成了一件人形摆设,成为这个房间里的一部分。

      闻锦感到阵阵不适,这个瞬间他忽然发现白华年的家好像太大了,白华年每天自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吃饭睡觉,坐在沙发上胡思乱想,心里还抱着求死不得的念头,他这样的状态其实非常危险!

      “华年,别想了!”闻锦推了白华年一把,白华年身体晃了晃,茫然地看了闻锦一眼,慢慢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脸。

      他似乎又陷入了另一段痛苦的回忆中,嘴里开始念叨新的东西:“我真得很差劲,当初凭借自己险些活不下来,我没有力气做不了体力活,还一直结巴,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自己生来就是个结巴。怎么会这样呢?”

      他修长的手指顺着鼻梁嘴唇滑下来,经过下颔,最后停留在自己的喉咙上,五指渐渐收紧。

      他困惑地自言自语:“不对,我以前不是个结巴,我会背诵诗词,会唱歌会说话,怎么突然就不能在别人面前流利地说话了?我的嗓子出了问题吗,脑子出了问题吗,我不知道,我……”

      “你太紧张了,”闻锦看他把自己脖子都快掐红了,赶紧把他的手拽下来攥着,“一时的结巴不是大事儿,你嗓子没问题,脑子也没问题,你现在讲话讲得很好。”

      白华年抬起了头,眼神仍旧直得有些骇人,迟迟回不过神来。闻锦使劲攥了一下白华年的手,疼痛唤醒了白华年的理智,白华年低下了头,他看到闻锦的手正包住了自己的手指,闻锦的手温暖而有力,白华年觉得自己更弱小了,问:“是吗?”

      “你跟我说话并没有结巴,其实你不主动提起,我根本意识不到你可能结巴。”闻锦不理解白华年为什么会被这样简单的错误困住,明明做一个假设就能推翻他的谬论,但他却不知道因此被困了多少年,有过多少辗转反侧的夜。

      “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闻锦最后总结陈词,“不要想太多,今天先睡觉吧。”

      白华年本来就大病初愈,又经历一番情绪的大起大落,身体肯定吃不消了,闻锦突然看到白华年的这一面,心里也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他们两个都需要缓一缓。

      反正日子还长着呢。

      闻锦把白华年从沙发上拉起来,推着他去卧室睡觉。但白华年却陷入了回忆中拔不出来了,他扒着门框不肯进卧室,转过头来问闻锦:“我妈为什么扔下我呢?我一直想不明白。”

      闻锦眯起眼睛,想了想,说:“想不明白就别想了。”

      白华年非要继续思考这个问题,小声念叨着:“我知道她恨我,可是我也算有点用处吧,我能刷很多盘子,也会擦地,虽然不会说话,可是我……我还有这张脸啊,我长得多像个兔儿爷啊,他们说会有人愿意包我,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试试自己有没有用,我不想被扔下,不想被扔下……”

      “你胡说什么!睡觉去!”闻锦一听到兔儿爷这个词就火了,他想了念了十几年的人,竟然这么轻贱自己,就好比也狠狠地打了闻锦一个耳光。

      闻锦一把将白华年推到了卧室里,白华年脚下本就不稳,一下子摔到了地上,整个人都摔懵了,瘫坐在地上也不知道爬起来,模样有点傻乎乎的。

      看到白华年这样,闻锦心里又懊恼起来,白华年现在脑子估计都不清楚,他跟他计较什么呢?

      闻锦平息了自己的心情,往前走了几步,抓住白华年的手臂想把他拉起来,白华年不仅不配合,反而曲起了腿,额头抵在膝盖上,双手抱住了头。

      闻锦蹲在白华年身边,耐心地哄了几句,白华年无动于衷,完全没有起来的意思,甚至嘴里又开始念叨起来,声音太小了闻锦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等了一会儿闻锦耐心告罄,干脆捞起他的膝弯,直接把人抱起来扔到了床上,拉过被子盖上。白华年躺在了床上,可是也不睡觉,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闻锦盖住了他的眼睛:“睡觉。”过了一会儿他把手抬起来,却发现白华年眼睛还是睁开的,里面没有一点睡意。

      看来今天不说清楚是不能睡觉了。

      闻锦爬上床,两手撑在白华年身体两侧,挡住了白华年的视线,低声问道:“在想什么?”

      白华年不说话,闻锦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白华年还是没有说话,闻锦又亲了一下他的嘴唇,白华年仍旧不说话。

      闻锦静静地看着他,台灯的光柔和地打在他的脸庞上,光滑细腻的皮肤好像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粉,晶莹的眼睛反着光。即使人表情呆呆的,也十分漂亮。

      闻锦笑了笑,忽然把被子扯开了,打量着白华年的身体。白华年穿着薄软的睡衣睡裤,平躺的姿势很标准,双手自然地摆在身体两侧,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闻锦的手先按在白华年的心口上,然后缓缓下移,最后摸到白华年腰侧。他在心里叹了句白华年可真瘦,手从睡衣下摆探了进去,不轻不重地揉着薄软的皮肉。

      白华年身体猛地一僵,这下子终于醒了过来,可怜兮兮地看向闻锦,不知道闻锦想干什么。

      闻锦捕捉到他表情的变化,却故意当没看到,大拇指按在白华年的肚脐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摩挲着,逗他说:“你接着想吧,我趁机耍点流氓。”

      “不……”

      “不什么?不想了?”闻锦无辜地反问。

      “不能不想,”白华年瞪着大大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惶惑不安的味道,“我控制不了自己,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想那些事情。我不知道我妈为什么一定要扔下我,要是她没有扔下我就好了。”

      闻锦停下了手,抱着臂,脸色难明。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白华年的问题,他对白锦慧其实很有意见,他想告诉白华年先出轨后弃子的母亲根本不值得惦记,即使当初没有被抛弃,白锦慧也不会好好待白华年。

      但白华年似乎还对这样的母亲有着依恋和不舍,虽然闻锦无法理解,但是他决定尊重白华年,不在白华年面前说白锦慧的坏话,于是闻锦什么都没说,只是俯下身紧紧地抱住了白华年。

      白华年还在继续诉说自己的不理解:“我们是亲人啊,是一家人,我的妈妈疼我爱我,我也那样爱她,我们相互信任相互依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家人就该这样吧。亲情是种纯粹的关系,应该是无私的,坦诚的,愿意彼此牺牲的,怎能有那样的怨恨?我做错了事我会道歉,付出代价弥补损失,争取原谅。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

      什么逻辑?

      闻锦皱起眉头,想训白华年几句,却发现白华年已经潸然泪下,脸上写满了痛苦和自责。那不是浮于表面的痛苦,做兔儿爷也不像是赌气的自说自话,白华年或许真愿意为了保持家庭的平稳而去做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

      闻锦一下子愣住了,他看着白华年不断流泪的双眼,心里慢慢浮现出很多旧事,他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什么。

      或许以前家庭美满生活顺遂的缘故,白华年的想法总是积极向上的,他把世界设计得很美好,认为不应该有大奸大恶的人,最好大家都和平地生活在一起,没有争吵和冲突。

      闻锦还记得白华年有次得知同班同学的父亲和伯伯在赡养老人的事上相互推诿,最后老人无家可归,在一间破平房里勉强度日,小白华年义愤填膺,挺着小小的身板非要去同学家里劝一劝。闻锦哭笑不得地拉住了他,他还挺生气,噘着嘴气呼呼地瞪着闻锦。更小的时候,白华年和别人玩捉迷藏,他藏在了草垛中,别人没找到他就回家去了,闻锦也以为他回家了。后来晚上白锦慧找到闻锦家里问白华年在不在,闻锦慌忙指路跟着去找人,发现白华年坐在树林中一个树桩上,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地看着周围的黑暗,害怕得要命,却没有离开。白锦慧气得要命,扬手就要打他,闻锦拦在白华年面前恳求着,又转头问白华年怎么不回去,白华年哇一声哭出来了,越过闻锦跑过去抱住了白锦慧,泪眼汪汪地说:“我怕走了他们回来就找不到我了。”

      白华年死心眼,固执又单纯,闻锦却觉得他很可爱,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在闻锦破衣烂衫缺吃少喝的时候偷偷接济。但闻锦知道他这样的性格容易受到伤害,所以一直在默默地保护着他,希望他能再快乐几年才意识到那些想法是不切实际的,这个世界以及人和人的关系其实没有他想的那样纯粹,包括亲情,因为父母也是人啊。

      闻锦万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白华年吃了那么多苦,被亲人抛弃了,好像还是没有改变最初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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