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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第 10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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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华年心里装着事,晚上就没睡好,一直梦到可可。
虽然闻锦没让他看到可可受伤的照片,想象力丰富的枫桥作者还是在梦里补全了这个画面,他看到可可举着鲜血淋漓的手朝他走来,问他为什么不肯放过她。白华年大喊了一声,从噩梦里惊醒过来,心脏跳得又重又快,不用仪器就能数清自己的心率。
卧室里一片漆黑,窗户没有关,窗帘轻轻浮动。闻锦在床另一侧躺着,背对着白华年,睡得很香,没有被吵醒。
白华年不想惊动闻锦,压抑着呼吸的声音,拉开被子下了床,轻手轻脚走到客厅,站在落地窗前。
初夏的风已经带上了温热的气息,轻柔地吹拂白华年额前的碎发。白华年扶着窗沿,满脸忧愁地看着好似万年不变的运河两岸,越看心里越烦躁。
他想抽烟,也想去书房打开电脑搜索可可的新闻,但闻锦的建议时不时在耳边回响,提醒他不要去看。闻锦不会做没有意义的提醒,白华年相信闻锦,所以最后他生生忍住了所有的冲动,又无声无息地回到卧室,躺在闻锦身边 。
第二天早上白华年问闻锦可可的事怎么样了,闻锦说还没消息。
白华年没有掩盖脸上的失望,脑袋耷拉下去,无精打采地搅拌着碗里的粥。
闻锦把剥好的鸡蛋放到白华年面前的碟子里,说:“放宽心,该做什么做什么,每临大事需静气。”
白华年含糊地“嗯”了一声,拿起鸡蛋咬了一小口,漫不经心地咀嚼着。
闻锦没再继续劝,要是白华年能宽心就不是白华年了。
吃完早饭,闻锦在客厅用电脑处理工作上的事情,白华年去书房干活。
邮件看完以后,闻锦正打算给小曹打个电话,书房的门忽然开了,白华年探着头看了闻锦一眼,看他拿着手机,马上紧张地问道:“有消息了吗?”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白华年叹了口气,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抱着水杯。
闻锦给小曹打完电话,想起有些事还没得到回复,又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助理去催一下。
他放下电话,就见白华年还没回书房,倚着餐桌不紧不慢地喝咖啡。
天气已经不算凉快了,闻锦早早换上了短裤T恤,白华年却还穿着秋日的家居服,宽松的裤脚柔软地搭在拖鞋上,袖口从手腕滑落一截,半遮不掩地压在旧疤上——只有闻锦在的时候,白华年就不戴护腕了。
闻锦笑了笑,颇有礼貌地问道:“可以给我来一杯吗?”
白华年放下杯子,淡淡地笑着说:“当然可以,加奶和糖吗?”
闻锦说:“和你一样就可以。”
白华年说“好”,把袖子挽起来,专心致志地做了一杯咖啡,端给闻锦,之后就回到书房。
然而过了十几分钟,闻锦发现白华年又出来了,这次是去卫生间,经过闻锦时他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看闻锦放到桌上的手机。从卫生间出来,他又好像对闻锦电脑上正在播放的财经新闻产生了兴趣,扶着沙发背,呆呆地看着屏幕。
闻锦扶着额头,想笑又不敢笑,把白华年拉到沙发上坐着,邀请他看电影。
白华年同意了,乖巧地坐好。闻锦又说看《咒怨》吧,白华年也没拒绝,歪着头躺在闻锦肩膀上,毛茸茸的头发蹭着闻锦的脖颈,双眼放空,好似在神游天外,估计现在看最新最恐怖的电影,白华年也不会有反应了吧。
闻锦又开始心疼白华年了,把人揽过来在额头上亲了一口,说:“会没事的。”
白华年眼神飘忽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闻锦到底没有播放《咒怨》,而是打开了《大将军》。
看了一集后,闻锦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白华年倏地一下子坐直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屏幕。
闻锦接起电话,听筒里朋友的声音清晰而短促地说着:“查到了,人没死,不过真得了抑郁症,正在住院。”
白华年也听到了,他立刻扬起了头,扶着心口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像把泰山从背上卸下一样轻松。
闻锦和朋友又聊了几句,放下电话,对白华年温和地笑道:“这下放心了?”
白华年使劲“嗯”了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精神百倍地说:“我去工作了!”
“等等,还有事需要你做。”
闻锦让白华年打开自己的作者账号和微博账号,由他口述,白华年打字,以作者枫桥的身份发表声明。
声明大意是对可可感到很抱歉,他没能及时约束读者,差点造成了最严重的后果。他希望能对可可做出弥补,负担可可之后的治疗费用,登门道歉,或者其他合理要求。
写完这些,白华年自作主张加上了几句话,鼓励可可继续写作,但要注意模仿和创作的区别,欢迎可可痊愈后和他一起交流写小说的经验。
白华年按下发送键,界面迅速刷新,他的声明出现在作者界面的公告栏里。
“可是别人不知道可可没事,会觉得我胡说八道吧?”白华年又开始为新的事担忧。
闻锦早有准备,他打开手机微博,点开了和枫桥可可相关的话题,把手机递给白华年。
白华年看到话题里已经有人提出小A发的病历单表述有错误,聊天记录被修改过,并怀疑语音消息和自残图片真实性。
接着有人称联系到了可可的家人,可可还在住院,没有生命危险。稍后还有人贴出了枫桥的回应。
这个消息一出,话题里的舆论朝枫桥一边倒,刚才嚷嚷着要让枫桥退订阅打赏的人删掉了帖子,为可可不平的路人们表示疑惑,去小A微博下留言,希望他解释清楚,但小A并没有立刻回应。
白华年还想再看看小A发的帖子,闻锦突然把手机拿了回去,顺手锁了屏扔在身后,白华年说:“我还没看完呢。”
闻锦说:“事情已经了结了,不用再看了,你不是还要工作吗?晚上几点去庆典?”
白华年说:“八点开始,我六点过去好了。”
闻锦脸上忽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问道:“感谢词背好了吗?”
“你怎么知道?”
白华年可不记得跟闻锦提过发言的事,稍后又反应过来,嘟嘟囔囔地说,“黄哥怎么这事都告诉你。”
不过被他一提醒,白华年想起来词还没背顺。其实自己背诵的时候很流利,但对着镜子看到自己紧巴巴的表情就会磕磕巴巴。
黄真见过白华年录视频时的样子,知道他上不了台面,于是给他出主意,让他在台上眯着眼睛,不要看到台下的人就好了,白华年却觉得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哪怕他不看,也能知道他在哪里,台下坐着多少人,该紧张还是会紧张。
白华年捏着发言稿,对着书房的窗户练习了一遍,又默背了一遍,觉得差不多了,就跑去卫生间关上门,对着镜子再次练习。
于是半个小时过去了,卫生间的门还关着。
闻锦放下电脑走到卫生间前,刚想敲门,就听到白华年在里面自言自语地说:“白华年,你好差劲,怎么就说不好呢?”
闻锦的手停在半空中,顿了顿,果断地敲了三下,问道:“华年,还没好吗,我要用厕所。”
“好了好了。”卫生间里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好像还打碎了东西。过会儿门开了,白华年小脸红红地走出来,低着头站在门边,像个做错事罚站的小学生似的。手里的发言稿已经被攥得皱皱巴巴,上面还落着几个湿指印。
闻锦一看他就笑了,抬起手摸了一把他的脸,又烫又滑得像日本豆腐,可真是“吃豆腐”了。
白华年偏着脸躲了躲,软着声音埋怨闻锦:“还不快去,摸我干嘛。”
闻锦说:“需要我帮忙吗?”
白华年抬起头问他:“怎么帮?”
闻锦这才看到白华年眼睛都憋红了,眼底包着一点点水,竟像是被发言稿逼哭了的样子。
闻锦愣了一下,双手包住白华年的脸使劲揉了一把,哭笑不得地说:“怎么急成这个样子,不就是上台说几句话吗?”
黄真让闻锦帮白华年练练发言,闻锦还觉得大惊小怪,嘉文的颁奖应该不会有特殊的环节,对着稿子上去背不就好了,直到看到白华年的脸,闻锦才承认这事对白华年确实不简单。
白华年的脸被闻锦挤得有点变形,嘴唇也被迫撅了起来,看上去委屈得不行,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紧张就说不好话。怎么办呢,晚上就要上台了。”
闻锦笑着亲了亲他的嘴唇,又去吻他惆怅的眼睛,安慰道:“多练习几次就好了,我第一次上台讲话也紧张得要命。你先对着我说几遍。”
闻锦坐在沙发上,让白华年站在他面前发言。白华年先对着稿子念了几遍,读顺了再对着闻锦念。闻锦抱着胳膊,眼神充满鼓励和期待,看得白华年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
最后白华年放下稿子,开始背诵。
“这不挺好的吗?”闻锦拍拍手,给白华年鼓掌,又说,“如果语气再软一点就更好了。”
白华年茫然地问:“什么叫软一点?”
闻锦做出了思考的样子,说:“就像刚刚在卫生间门口跟我说话的语气。”
白华年照做了,闻锦又给他鼓了掌,说:“比上次好多了,很自然。白华年,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这样再背一遍。”
于是白华年又背了一遍,闻锦笑着说:“完美了。”
白华年却还不满意,拍了拍发言稿,说:“我对着你不怎么紧张,所以说得顺,上了台就不一定了。”
“那你专心看着我,别看别人。”
“你也要去吗?需要入场券的。”说到这里,白华年忽然觉得很抱歉,他都没有问过闻锦想不想去,于是说:“对不起啊,我也没有多余的票。”
“放心吧,你肯定能看到我。”闻锦自信地朝白华年保证。
晚上六点,白华年穿戴整齐,准备出发。他本以为闻锦会和他一起走,但闻锦从五点开始有个会议,要晚一点才能过去,白华年只得独自出发。
嘉文的庆典在南明的文化中心举行,白华年没来过这里,在地图上查了路线,发现周围的公交和地铁都挺方便的,但白华年担心人多太挤,会弄皱了西装,所以狠狠心打了个车过去。
出租车从正门经过,白华年从车窗朝外眺望,文化中心的外观颇具艺术感,好像蒙着一层钢丝球,景光灯全都亮着,把夜空染成了缤纷的颜色,像是发生一场极光现象。
白华年还看到门口前的小广场上聚集着好多人,他们举着灯牌、荧光棒和横幅,在警戒线外激动地大叫,穿着黑色制服的保安们在维持秩序,叫大家往后退一点。
“怎么这么多人?”白华年吃了一惊,扒着玻璃仔细看灯牌上的字,可惜离得太远看不清。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看他,说:“你不是来参加晚会的吗,你不知道?听说今天好几个明星都来,我这一晚上拉了好几个来看偶像的小姑娘了。”
白华年还真不知道,他以为今天只是个公司内部普通的颁奖典礼,规模只比公司年会大一点而已。
出租车绕到了西门,这个出口供员工和作者们出入,白华年在这里看到了等候多时的黄真。
黄真也穿了西装,头发上焗了油,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饱满,白华年怀疑黄真当年结婚时恐怕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枫桥,帅!”黄真上下一打量白华年,说道,“我还担心你不愿意穿这身出来。”
“买都买了,这么贵。”白华年轻轻地扯了一下领带,他不习惯脖子上缠这么一个东西,也系不好,在卧室里折腾了十分钟才弄好。
黄真跟白华年勾肩搭背地正要走进去,白华年忽然看到观山海也来了,他从车上跳下来,也穿着正装,一脸不耐烦地扣上西装的扣子,还对车上的人大声地说了一句,踢了车门一脚。
黄真撇撇嘴,他还是很看不惯观山海的做派,说:“别理他,他今天就是来凑热闹的,奖项没他的份,我们走。”
白华年却没动步子,他对黄真说:“黄哥,我有话要问他。”
“你能有什么事问他?”黄真很奇怪,不过还是先走了。
白华年站在台阶上,等着观山海过来,抬起手想要打个招呼。然而观山海只是斜睨了他一眼,就趾高气扬地从白华年身边走过去,并不打算跟他说话。
“观山海。”白华年从后面叫住了他。
观山海没回头,不过停步了,白华年赶紧走上前去,站在离观山海很近的地方,小声地问他:“可可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