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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家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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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会想起童年时的家庭。
来到白云区以前,我住在夏茅。童年的回忆也多发生在夏茅。
父亲那时是暴躁而模糊的。现在我想回忆起与他的日子,就像考上清华北大一样困难。
但日越过日,月越过月,年越过年,细细翻来覆去,竟想起几件他的坏事。
中秋。
那天中午他不知怎么了,火气冲天。我在他面前晃了几次,他大发雷霆的骂了我,大概是这样的:“要死啊!”
买烟。
他问我去不去。我回答不去。他出门,脚偏偏犯了贱跟在他身后,吓唬他。
犹记得他的巴掌响亮干脆。
他是补偿过的。中秋买了葡萄和月饼。打完巴掌问我想不想买东西。可是我还是怕他,以至于就是不肯接东西,不敢要东西。
再往后在白云区,他的形象较少时变化很大。
我常常想父亲是随机怒嚎的大海,是薛定谔可怜的猫。
对家人,他不再暴躁。对外却格外无法容忍。
我知道他的转变是因为母亲。他住在江泰路,我们住在石井街。我们相隔得太远太远,生活改变得太多太多以至于我们的心在他离开的时候已经分割。母亲一份,我和姐姐一份,他一份。
父亲怎么不明白了,他清清楚楚。有一次我们去换身份证,路上他牵起母亲的手,哭了。那个高大的男人原来也会害怕,我不可置信地走在他身边。
同时我感到嘲讽。
母亲精神出轨了。我知道。我猜父亲也知道。
我和他们穿过天桥下面,在一间地下室的角落里面坐下。母亲拿的梳子刚刚在我头上梳动,父亲一如既往地在母亲身旁看我。
其乐融融不是吗?我知道。
长大的我还是怕他。
我从不敢看他的脸。那张脸遍布皱纹,像一片沁黄又质量堪忧的纸张。它主人不太爱笑。牵起嘴角的皮肤时脸上的皱纹会高高上扬,显出些乐意。
岁月不饶人,他一年年老下去了。
我从不敢问他如何忍受母亲的出轨。他是有大男子主义的人。早年他从事建筑行业(即插排山,我只记得是这个读音。)与大多数工地上的男人一样粗鲁,自以为是。现在他可以做到无视母亲的所做所为,真是奇迹。
也许是时光匆匆,他怕了。
我从不敢问心不愧的面对他。我什么都知道,我却不得不什么都不知道。我如此厚颜无耻的享受着母亲,享受着虚伪的家庭。
喔,我感觉,我应该怕他。
母亲。
我的母亲,他的妻子。
我自小跟她生活自以为算她亲近的人之一,她偶尔不自以为我是她亲近的人之一。
事实上,我不太能理解我的母亲。她粗鲁,开朗,事业心强,她任性,自由,柔软。
某一次吵架过后,她毫不犹豫地丢下神经病的姐姐出去放松。她是这么说的:我要出去散心。上学的我很明显也被抛下了。
她那一刻的冷漠,我永远不会忘记,就如同我不会忘记他们晚上的大打出手。我住宿回来,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至今大概只有我没有忘记了吧。
与大多数人想像中不同,环卫工的工资并不低。母亲的环卫工资有3000块钱,其他杂收入在1000左右。父亲环卫工资有5000、6000块钱,其他杂收入我不知道。主要是工作时他们会捡垃圾,清厂房,收垃圾。
所以这时我们家并不穷。母亲仿佛永远不满足。
我不记得她的长相。因为更多的时间,她在岗位上勤勤肯肯。每一次地回家如同短暂地交任务——吃饭,洗澡,拿东西,睡觉,匆匆忙忙间天复一天,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我真的无法记得她的长相。
所以我常常在她温柔地对待我时迷茫,期待下次她的温柔再次光临我。
我好头痛,我想看医生。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就是真相。我为什么不再迷茫一点,为什么要知道这些事情,为什么要活着。
真是浪费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