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一梦三笙

61、（61）

　　已经过去很久，而白展飞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白晓岑一直守在病房门口。她已经忘记了一切。外面的世界已经乱成一团，然而这些都和她没有关系了。她可以什么都不要。现在她唯一的奢望大概就只有自己的父亲会好起来。
　　只要白展飞可以好起来，她可以放弃所有的东西。她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然而她越等，心里那个洞就越大，几乎要吞噬她所有的信念。
　　到最后，她自己都不记得过去了多长时间。
　　直到一道阴影挡在她面前。
　　她以为是傅柏安，抬头一看，并不是傅柏安，是傅延：“傅大哥。”
　　“你还好吗？”
　　她勉强笑了一下：“已经不能更糟糕了。”
　　傅延这个时候会出现在她面前，白晓岑非常清楚他的来意，她站起来：“傅大哥，你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傅延一贯清冷，这个时候脸上才出现了一些表情：“不是我，是老爷子。”

　　傅老爷子雷厉风行的个性白晓岑已经见怪不怪。老爷子在电话里给傅柏安堵得说不出来话，他越想越不安，这个白晓岑身份敏感，断然不能让自己最心爱最得意的孙子的未来断送在一个女人的手上。老爷子当即定了飞机票，此刻就出现在了白晓岑的面前。
　　白家和傅家原先关系不错。百晓岑小时候见过老爷子几次。这回因着对傅柏安的愧疚，连带着看见傅老爷子都心虚起来。
　　“傅爷爷，您好。”白晓岑恭敬地行礼。
　　老爷子十分傲娇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白晓岑也不意外：“非常对不起，因为我的事情，让傅家一定也很困扰吧。”
　　“你也知道？那年傅柏安本来有大好的仕途，他为了你强行退伍从商，你知道这对他对傅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吗？而现在我是断然不会让你进做我的孙媳妇的。”
　　白晓岑低着头不说话。她就这么安静地坐在那里。
　　傅老爷子继续说：“你知道你的身份、还有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和新闻，如果你和他结婚，只会给傅家带来更多的麻烦甚至是灾难。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了什么要和他结婚，但是如果你是一个懂的感恩的孩子，你就不应该做出如此自私的决定。更何况……”他停顿了一下，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似乎要把白晓岑凌迟了，“你也不爱傅柏安。你不能因为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就断送了他的未来。”
　　白晓岑安静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成泡沫。
　　傅老爷子并非铁石心肠，他也算是看着白晓岑长大，知道她是个好孩子，但此刻他不得不用最直接的话来打消她所有的念头：“就算你们真的结婚，你的麻烦也并不会消失。你不能用傅柏安来作为逃避的借口。他不是你的避难所。”
　　白晓岑的心沉到了谷底。
　　“爷爷……”这时候傅柏安推门进来，大步走过来，挡在白晓岑跟前，“是我请求她嫁给我的。她并不是把我当成避难所。是我请求她，我拜托她，我趁人之危。”
　　老爷子瞪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傅延，这个告密的混账小子，要不他怎么会这么快赶过来。这两个兄弟，一个鼻孔出气，明摆着是要和自己对着干。
　　“娶晓岑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混账东西！我就是这么教你的，为了一个女人，你什么都可以不要，傅家的荣誉对你来说当真不值一提？”
　　白晓岑看到他的脊背挺起，好像一张弓。
　　傅柏安没有丝毫的躲闪：“我从来没有给傅家丢过脸，不管是在哪个领域，我都不曾让傅家因为我蒙羞。”
　　“你难道不知道他爸爸的事情，如果真的要牵扯开来，你爸妈会受到多大的影响？她会给傅家带来灾难！”老爷子说得激动，禁不住咳嗽起来。

　　这样的针锋相对。
　　白晓岑心里难受极了，老爷子的话对她来说，已经不如想象中那么疼痛。而真正让她无法忍受的，是傅柏安站在她面前，为了她和家人反抗。
　　她伸出手，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柏安哥，不要再说了。”
　　他就势握住了她的手：“我们走。”

　　傅柏安开着车，坐在副驾驶的白晓岑一言不发。车内灯光昏暗，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忽然不安起来：“晓岑，我爷爷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爷爷说的对。”她转过头对他笑了一下，无奈又认真地说，“我真的是个麻烦精。”
　　傅柏安把车停到路边，看着白晓岑：“我不是那种二十出头的可以冲动的年纪，从你答应和我结婚的时候开始，我想了很多，我知道未来要面对哪些东西。我都有准备。”
　　她竟然不知道，傅柏安已经对她的感情深到了这样的地步。她觉得愧疚，又无法阻止对自己的痛恨，她太贪图他带来的安定，这么多年里，明知他的感情，竟然还安然享受他的体贴。
　　像是看穿她的心思，傅柏安执起她的手，把她按在自己的心口的位置：“如果可以的话，真的想要让你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所以，如果你真的对我感到不安的话，白晓岑，答应我，让我照顾你，让我保护你，让我在你身边。”
　　这样的请求的语气，几乎卑微了。
　　白晓岑那么多的话最后都堵在了喉咙。
　　见她不说话，傅柏安笑了一下，伸手把她抱进了怀里：“别怕，有我。相信我。”
　　他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湿意，还有怀里的人轻微的颤抖。他抱她更紧。

　　执念这种东西，一旦形成，就会深入骨髓。时间非但不能让它消弭，反而让这种执念变得更加切肤。无药可救。只有白晓岑。只有这种真真切切拥抱着的感觉才叫他安心。

　　先是艳照，后是宣布订婚，白晓岑已经毫无悬念地霸占了娱乐圈好几天的头条。最近各娱乐版面、微博热搜，全部都是她的消息，各种各样的所谓的内幕消息，真真假假，一时间给看客们提供了无数的素材。
　　原本艳照门这种事情对女艺人的打击就是致命的。
　　但是当傅柏安站在镜头面前，直截了当地说出那样坚定的话的时候，公众竟然开始羡慕起白晓岑。这样的英雄救美的佳话，加上之前盛传的傅柏安为了白晓岑打造了星腾的消息，白晓岑俨然从一个艳照门的中心变成了童话里所有女孩子都艳羡的落难公主。
　　而那些所谓的照片，在消息出来之后就被删除，现在所有的渠道都已经无法再传播那样的照片。甚至连关键词都被屏蔽掉了。
　　两天之后，艳照门的信息就已经从网络上消失无踪，继而霸屏的就只剩下她要和傅柏安结婚了这样的劲爆的消息。

　　这是傅柏安想要达到的效果。
　　用结婚这样的重磅消息，来冲击先前的负面新闻，无异于是效率最高最直接的办法。但同时，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和白晓岑结婚。他不再是她背后的男人。他要走到太阳底下，站到她面前，名正言顺。
　　但是他心底也知道，艳照之所以能处理得这么干脆，雷骁应该是动用了他所有的力量。
　　秘书Ada走进来：“我们只接了一个核心媒体的专访。他们想确认，白小姐会不会出席？”
　　傅柏安说：“先不要回复。我再想想。”
　　Ada点头：“另外，长相思剧组也在询问，白小姐是不是需要参加路演宣传活动？”
　　头疼的事情一桩接一桩。
　　傅柏安已经接连几天没有睡好，他的声音里都透着疲惫：“先放着吧。这里有几件事，你去安排一下。”
　　Ada的笔飞速地记着老板的命令。
　　他的手指轻叩着桌面，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专访的邀约，提前到明天，这件事情不能发酵，我需要尽快扭转舆论，所有负面的消息，我一条都不要看到。第二，长相思下周上映上映之后，我要它的排片量最高，延长它的拍片期，各大影院院线要不遗余力地去宣传这部电影。当然我也会去和那边的人打好招呼。你要确保所有事情跟上。第三，网络上我要看到全部都是关于电影的讨论，让公关部还有事业部，结合手上所有的资源。未来一个月，我要看到公众的视线全部被长相思占据。”
　　他不能让白晓岑这么暗淡地离开。他要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面前。
　　Ada跟着傅柏安多年，自然知道他这些安排的目的，她觉得眼眶竟有些湿润起来，不知道是因为羡慕还是嫉妒。但她还是很快收起那些心思，恭敬地说：“我会做好的。”
　　傅柏安揉了一 下眼角：“你出去吧。”
　　“老板，”Ada临出门之前，忽然说，“我们都挺羡慕白小姐的。恭喜您，得偿所愿。”
　　事情还没有解决，哪里能够得偿所愿。
　　他只闭上眼睛休息了五分钟，就起身准备回医院了。白晓岑还在等着自己。

　　白晓岑终于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你来做什么？”
　　雷骁的手指因为捏的太紧而发出了咯吱的声音来。他再她身边坐下。她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往边上挪了下，跟他保持着距离。
　　“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不是你。”白晓岑声音平静，“我当时是昏了头了，其实如果你要置我于死地，你有几百种方法，你不会用这种。仔细想想就知道了。”
　　“那你……”
　　“不过这样也好，不管是谁做的，结果都一样了。压在我心里的那个炸弹，终于爆炸了，虽然把我炸得血肉模糊，但是我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明明只是几天没有见到，雷骁却觉得眼前的人好像是隔了好几个世纪没有见过。她瘦了很多，脖子下面的锁骨更加高耸，叫他看得心里一紧。他想要抱她，想要像以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亲吻她，爱抚她，把她握在手里。
　　“你恨死我了吧。”
　　“不，我不恨你。”她摇头，虚弱地笑，“我也不爱你了。你放过我。”
　　她曾经说过很多次，请求他放过她，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语气平静。她眼里已经没有了光，好像被风吹熄的蜡烛，一点生气都没有。
　　雷骁本来有很多要说的话，最后竟都无从说起。
　　她喃喃道：“如果没有遇到你，就好了。”

　　当年家中楼梯的那一撞。她撞到了雷骁，好像被下了蛊一样爱上了他，自此她品尝了甜蜜的滋味，最切肤的疼痛，背叛痛苦生死离合，在她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她好像过完了一生。她觉得自己好像是秋天里的一棵树，在凛冽的秋风里站立不稳，被抽走最后一丝生气。
　　她现在只祈求爸爸能够健康。
　　然后，她能够永远离开这里。
　　离开雷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