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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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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晚上六点,一天的拍摄正式就宣告结束了。白晓岑安排并确认了会有人送小麦去飞机场,还贴心地送了十多张自己签过名的写真照片和一本写真书。小麦接过礼物的时候显得很惊讶,白晓岑握了握他的手,诚恳地说:“谢谢你,今天我过得很开心,好像真的回到了大学时候。”
小麦受宠若惊地说:“哪里,是我要谢谢你才对。给了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记忆。”
白晓岑笑笑,看着他上车。她好像有些懂的了傅柏安这样安排的用意,同一个平凡人共度的一天,似乎给她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让她知道了,原来自己当初若是不曾做出这样的选择,事实上,她可能也过着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而现在,她没有办法去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就算是错的,也只能一条胡同走到黑,不过好在,她还可以借着这样的节目,去体会一把做普通人的乐趣。
白晓岑迎着夕阳,望着遥远的天际,那远处的如火般的夕阳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的眼睛里都好像燃烧器了两团火焰。
乔炎走过来:“今天辛苦了,下面没有别的工作了,送你回家?”
白晓岑摇摇头说:“我在这里逛逛。你们先收工吧。”
“你自己小心点。”乔炎点点头,就回过头招呼工作人员了。
其实这会已经过了上下课的高峰时间,加上天又冷,校园里面除了稀稀落落的学生,也看不到几个人。白晓岑换了宽大的棉服,又带着围巾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旁人一看,也根本认不出来。她这副打扮,和所有走来走去的女大学生,没有二样。
白晓岑难得有这样的闲暇和自得,她顺着操场边上慢慢地走,男生们正在踢足球,白晓岑闻到空气里都是汗津津的年轻味道。真好。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白晓岑觉得羡慕,而心内又是一片凄然。
事实上,这样的伤春悲秋并不是白晓岑一贯的风格。
她也曾经有过这样不知天高地厚没心没肺地快乐的时候。那时候真好啊,她什么也不用烦恼。而自从白展飞出事之后,她的人生就开始走向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
当所有人都在说雷骁是指正白展飞的人的时候,只有白晓岑不相信,她去找到雷骁,她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当时雷骁说了什么,他说:“你爸爸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的心都冻结起来,扯着一丝虚弱的笑容说:“我爸爸对你那么好,你就真的没有办法,帮帮他?好不好?当我求你。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而雷骁似乎有意要置她于死地,紧接着又说:“因果循环,你爸爸有今天,都是他咎由自取。我为什么要帮他?”
她差点都忘记了。一直都是她厚脸皮地赖着雷骁的,她有白展飞有白氏做底气,得天独厚,所以她理所应当地以为雷骁和自己是两情相悦。她怎么能够忘记呢,这个人根本就不在意任何事情啊。他不在意自己,不在意自己的父亲,又怎么会帮自己呢?
大概是那时候实在走投无路。雷骁的话又断送了她最后的希望,她走之前,问雷骁:“所以,即使你明知道我那么喜欢你,这三年来,你也从来没有对我上过心是吗?”
她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雷骁的回答。
回去之后白晓岑开始发烧,烧得人事不省。她那时候已经搬出来,在一处狭窄的出租房里安身,穷困潦倒,一筹莫展,在床上烧了一天,几乎快要死掉。雷骁找到她。
当时她虽然已经烧得迷糊,却还清晰地记得雷骁站在床边看着自己的时候,脸上那冷酷的神情。他好像是个掌握了生杀大权的死神,只要他稍微一用力,她就会送命。可是他没有,他只是俯身压上来,然后在她耳边说:“给我想要的。我就帮你。”
他冰冷的温度极大地缓解了她高烧的痛楚。可是那一刻,白晓岑却无比想要死去。
但是她毕竟是白晓岑,过去的二十年里虽然娇嫩脆弱,可毕竟是白展飞教育出来的孩子。她知道寻死是没有用的。她要让自己用最快的速度站起来,她还要去面对白展飞接下来每一次审讯的结果。她要尽可能多地筹钱,为爸爸换取减刑的机会。而她年轻漂亮,那时候唯一的资本就只有这张脸。
所以白晓岑找到经纪公司,不管不顾地签了很多广告约,就算是最小的站台,她也不敢嫌弃。本就菲薄的报酬,经纪公司随意一顿扣,辛苦几天到手的可能就只剩下几百块。白晓岑第一次捏着几百块钱的时候,躲在路边哭了好几个小时。
而后来……
她闭上眼睛,后面的事情,她宁愿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可是不行,那些残酷的过往,好像是一杯烈酒,烧的白晓岑整个心都灼痛,而此后的这三年,她都没有从这杯酒的后劲里醒来。
白晓岑再一次睁开眼睛,前面挥洒着汗水踢球的男孩子们好像是进了球,发出一阵欢呼。
她默默地站起来,继续走,走到学校的后门,就是有名的小吃街。全榆城大学的学生们最爱的地方。她也不例外。
白晓岑走到一处馄饨摊子坐下来,老板热情地招呼,白晓岑点了一碗馄饨。
馄饨汤热气腾腾,冬天来一碗,简直让人暖到欲罢不能。白晓岑往常最爱这个,馄饨是牛肉包的,一入口,满口的香味,肉汁浓郁,再喝一口汤,让人舒服得不得了。
宋昔的电话正好打过来。
白晓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后接起来说:“怎么了?”
“你上次让我找的那个叫马力的人,”宋昔说,“我找到了。”
白晓岑立刻问道:“怎么样?”
“你说他上次答应出庭为你爸爸作证是不是?”宋昔停顿了几秒才继续说,“他死了。今天我才找到他。他一个月前就已经去世了。”
白晓岑一颗心也跟着下沉:“怎么死的?”
“不知道,也许是病死,我打听了一下,他的病本来就已经没有救治的希望,死亡也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我向人民医院的医生打听过了,说他的病情本来已经稳定,虽然无法完全治好,但是至少也能苟延残喘一年多。听说马力死掉,那个医生也很惊讶。”
马力是爸爸当年最得力的助手,知道很多白氏集团的内情。本来翻案的希望很大程度生就寄托在他的身上。现在他都死了,白晓岑不免失望。
宋昔又说:“还有一件事,他的主治医生说,他本来在人民医院,忽然转了医院,你知道为什么吗?那医生说,马力的忽然死亡,可能和转院有关系。毕竟换了医院,对病情也有很大的影响。”
白晓岑沉默,马力换医院是在自己去探望过马力之后。当时雷骁满是嘲讽地问自己,凭什么相信马力。而那之后她再去医院找马力时,马力就转了医院,后来她再托私家侦探去找时,也没有调查到马力的踪迹。
时间太过巧合。
唯一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只有雷骁。
而且他对爸爸恨之入骨,任何可能让爸爸翻案的可能性,他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扼杀。
白晓岑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好像是从心底里生出来的藤曼,绞紧了她的喉咙,让她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好在宋昔好像也并没有期望她能知情,说完了之后就转了话题,说了些调查的进展就挂了电话。
白晓岑挂了电话,望着已经冷掉的馄饨,却没有了食欲。
结了帐,白晓岑眼看时间也不早了,就准备打车回去,在路边看到学生志愿者正在为了孤儿院筹钱义卖。天气这么冷,来往的学生不算多,驻足的人就更少了,白晓岑走过去,塞了几张一百的在募款箱里。她身上没有带现金的习惯,掏出全部也才一千多块钱。
抱着募款箱的学生吓了一跳:“同学,你该不会是把自己下个月的饭钱都捐出来了吧?”
白晓岑笑:“没有。做爱心嘛。”
“同学,你哪个系的,我一定要告诉你们系的学生会,好好表彰你。这是先进典型,得宣传。”
“国画。”白晓岑随口道。
那学生倒是愣了:“美术系的?我也是学国画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没想到遇到自己的直系学弟,白晓岑又说:“我是研究生院的。本科毕业很久了。”
再说下去估计就得露馅了,白晓岑赶紧往前走了几步,那学生又追上来,塞了一本很薄的画册到她手里:“这是咱们美术系今年出的画册,送给你。”
白晓岑随意翻开了几页,没想到却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她大二的时候参加院里的比赛,一幅获奖的作品。那些画,现在不知道流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当年事出突然,房子被查封,她什么也没能够带出来。
真是一件叫人难堪的事情。
明明她如此想要忘记这些过往。但是总是在这样不经意又猝不及防的时刻,这些事情就涌了上来,提醒自己这些过去的事情。过去的她自己。过去软弱又怯懦的自己。
以及现在一点进步也没有,依旧浑浑噩噩的自己。
过去和现在,两厢一对比,白晓岑更觉得心下一片索然。
白晓岑走出去好远,准备拿出手机打车的时候,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而她刚才把所有的钱都捐出去了,现在,她要怎么打车回家?
要不回去找那个学生再要二十块钱回来?
算了。白晓岑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从榆城大学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其实也就隔着小半个城区的距离,走回去的话……白晓岑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可能需要的时间,恨不得当场掐死自己。
结果走出没几步,就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跟前。
白晓岑停住脚步。车窗摇下来,坐在驾驶座的是雷骁。
她以为他刚才已经走了。没想到从下午开始,他就一直跟着自己。她还以为下午球场看到的是自己的幻觉罢了。而现在真实出现在面前的雷骁,似乎更像是个幻觉。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弄不清楚现实和幻想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