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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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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两天白晓岑就在傅柏安的安排下见到了祁盛兰,没想到比她想象的还要年轻,穿着牛仔外套和长裤,短短的头发,看起来干净利落。
想到傅柏安说的,她曾经在傅柏安的公司门口守了好几个小时,这么一看,确实是个能做得出来这种事儿的人。
祁盛兰站起来,对白晓岑伸出手:“你好,我是祁盛兰。”
白晓岑没有伸出手,她懒懒地在椅子上坐下来,还有几分骄傲地说:“咱们直接说吧,我下面还有通告。”
“那好吧,我就直接说了,我觉得你不适合这个角色。”祁盛兰说,“不过没办法,出钱的都是老板,傅柏安出钱让我拍电影,他要让谁做女主角,谁就是女主角。就算我觉得你再不合适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呵,真有意思。”白晓岑说,“那我还就是要拍了。剧本我也看过,没觉得什么不适合的。”
“那你一定没有好好看剧本。”
白晓岑难得遇到这样明着挑衅自己的,当下语调也高了许多:“祁导演,请你不要质疑我一个专业演员的素养好吗?”
“你是不是专业的,谁也说不准,不过媒体都说你是花瓶,总归不会是空穴来风。你还是去演演动辄跺脚撒赖的富家女比较合适。”
白晓岑这才抬眼看向她,明明不显山不显水的模样,不卑不亢和自己叫板的模样还挺认真。这个圈子里面都知道她的坏脾气,又碍于傅柏安的护短,没人敢这么和她对着说。她觉得很有意思。
“你要搞清楚,要是没有我,傅柏安不会投资你的电影。”
祁盛兰耸耸肩:“是啊,你们动辄就能拿个几个亿出来投资,我也只能照办了。”
两个人一番唇枪舌剑,好不热闹,直到傅柏安走进来才作罢。傅柏安一见白晓岑那一副燃烧着斗志的模样,就知道她肯定又把人气得不轻,笑着说:“你能不能对导演有点尊重啊,白晓岑,照你这么撒泼下去,圈里没人敢找你拍戏了。”
“没戏拍,我就退休!”她拍拍桌子,又强调了一遍,“退休!”
傅柏安不理会她,转过身看向祁盛兰:“怎么样?”
“可以拍定妆照。”
“嗯,你们先去拍定妆照,拍好了送一份到我这里来,下个星期六,公司会举办开机仪式。”傅柏安说完,就去拍拍白晓岑的肩膀,“快起来,这么坐着像什么样子?”
白晓岑赖在沙发上撒泼,就是不肯起来:“我都累死了,赶了两个通告过来,一点力气都没了。”
“吃了饭没有?”
“在电视台吃了盒饭,”她皱着眉头抱怨,“你不知道那个盒饭真的好难吃。黑乎乎的一团,他们还跟我说那是肉丸。我都不敢吃好不好?”
傅柏安被她的控诉逗笑了:“那我带你吃饭,吃完饭直接送你去摄影棚。”
祁盛兰看他们旁若无人的互动,心想这白晓岑果然是和媒体报道的一样,是傅柏安一路保驾护航才红起来的。后台这么硬,想不红都难。只是那份亲昵,似乎比情侣还多了点什么。她心里冷笑,这世上多的是有后台有背景的人,他们的成功是轻而易举,唾手可得,哪里像她,从十五岁辍学开始做导演助理,一直做到现在整整十五年,才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她倾注了这么多感情和热血的戏,居然要让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只会撒娇卖乖的人来拍,想想就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她不过是个仰人鼻息求生存的人罢了。
白晓岑吃饭的时候,直接就说:“我不喜欢那个祁盛兰,看着我的眼神都带着不屑。”
“她会是个好导演,”傅柏安说,“你不总也抱怨别人拿你当花瓶么?就用这部戏证明给大家看吧。”
“想想当花瓶也挺好的,反正我就是注定了一个花瓶。”她颇有些惆怅地叹息,“好不容易拿了几个奖项吧,也被人说是靠你走关系的。我真郁闷呀。”
“那就好好珍惜这个戏的机会。”傅柏安说,“你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做好。不要白白浪费自己的光阴。至少在你退出之后,能让大家记住你。”
白晓岑不再说话,埋着头安心切牛排,切了一会也切不好,有些懊恼地丢下刀叉,对服务员招呼道:“拿双筷子来。”
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雷骁了,真是冤家路窄。
雷骁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还带着个女孩子。女孩子眉清目秀的,穿着连衣裙,没上什么妆,看起来挺朴素的一个女孩子。
白晓岑看着还愣了下,这雷骁的品位什么时候这么清淡了?
雷骁也看到了她,当然也看到了坐在她对面的傅柏安。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扑克脸,没什么表情,只扫了她这边一眼,就带着那女孩子就往包厢走。
傅柏安说:“他身边的女孩子是谁?”
“不认识。”白晓岑说,“估计刚看上了什么新人吧。”
“白晓岑,你明知道和他在一起有多危险,你是不是非得看着自己惹祸上身你才高兴呢。”
白晓岑拨了下落在肩头的长发,笑得灿烂:“不是还有你么?我知道你不会看着我掉进地狱坐视不理的。”
“我能管你多久?”
白晓岑低下头,弄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那你赶紧结婚吧。结了婚,就可以不用管我了。”
一顿饭吃完,也没见雷骁和那女孩子从包间里出来,白晓岑心里面还琢磨,这要是雷骁真的换了口味,是不是就会放过自己了?这么一想,她又觉得心情好起来。不管是哪路神仙,把雷骁勾引走吧,让她从他的身边脱离吧。
要是可以的话,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见到这个人了。太心塞了。
但是白晓岑好像从22岁以后所祈祷的每一件事情都没有成真过。
她前一秒还在喜滋滋地幻想没了雷骁以后的生活,后一秒,雷骁就按响了她公寓的门铃。
白晓岑不敢不开门。
雷骁走进来,见她还穿着刚才在餐厅见到的时候穿着的那件连衣裙,冷笑一声:“你和傅博安可真亲近。”
“那是,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白晓岑说,“你这么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说这个?不对啊,我你身边不也是美人在旁,他现在怎么就有心情来我这里了呢?你的美人没把你伺候好么?”
话没说完,白晓岑就在心里鄙视自己,这是怎么了,原来不是巴望着有人能把雷骁的注意力转移吗?现在自己为什么又要存了心去激怒他?
“可不是,你以为谁都有你那股子浪劲么?”雷骁逼近了一步,把她困在玄关的角落里。
白晓岑也不知道今天是吃了什么豹子胆,竟然还笑呵呵地说:“那也是你调教的好。你再花点时间,把那个姑娘带上床,好好调教一下,肯定青出于蓝,到时候我就能光荣退休了是不是?”
雷骁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说:“白晓岑,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是不是?当明星的这几年,是愈发地牙尖嘴利了?以前也不知道是谁,见了我就结巴,连话都说不周全。现在当真是厉害的很。”
白晓岑吃痛:“雷骁,你到底要干什么?”
雷骁放开了她,好整以暇地说:“你都不想知道关于你爸爸的事情了?”
“你想说什么?”白晓岑一下子警觉起来。
“你爸爸不愿意再上诉了。”雷骁说,“他自己不配合,我也不算是违反我们之间的约定。”
“你撒谎。我爸爸怎么可能不愿意上诉?”
“白晓岑,你说要是你爸爸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该是什么心情?你倒不如让他在监狱里呆着,免得他出来,看到你这副样子,恐怕又要痛心疾首了。”
他的话好像是一把利刃戳进她心里,他总是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让她感觉到最深刻的疼痛。呵。
白晓岑脸色一下子惨白了,她说:“雷骁,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会帮我爸爸脱罪的,会帮他洗刷罪名的,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是答应过你。可是现在你爸爸自己不愿意,我能怎么办?这样也不算是违背对你的承诺不是吗?”
“你无耻。”
“我是无耻。那你不也陪我睡了这么多年?”
白晓岑一下子扑过去,咬住他的手臂。雷骁挣了一下,没挣开,就由着她咬,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眼神逐渐幽深起来,好像是有墨水在纸上晕染开来。
他的手臂坚硬得好像是石头,跟他的整个心一样,坚硬冷酷,就连那双眼睛都永远没有温度。
白晓岑感到自己好像是个溺水的人,在他这样的冷漠下几乎要溺毙:“雷骁,你这个混蛋,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想要什么?
雷骁想,他想要的可太多了,他要看着她在自己身下臣服,他要看着她痛苦,他要拽着她一起进地狱。他在地狱里煎熬了这么多年,总不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他要抓着她一起,跟自己万劫不复。要毁就一起毁掉好了。他心里燃着嗜血的仇恨,可是这股仇恨燃烧到最后,好像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了。
白晓岑感到唇舌间有血腥味。她松开嘴:“雷骁,你要的我都给你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满意?”
“我说了,不是我不帮你,是你爸爸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
“我会劝他的。我会说服他。”
“你可以试试。”雷骁说,“还有,下次别让我看到你和傅博安在一起,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知道我最烦抓奸了。”
他冷酷的眼神,几乎不含有任何一丝丝的温情。他眼底的冰冷好像是亘古化不开的冰霜。
白晓岑有时候都在想,她认识的雷骁,明明不是这样的。她认识他时,知道他一贯冰冷,可是有时候被她缠得烦了,会有不耐烦的表情,但是嘴角分明还是会有笑容。那一点笑容就会给她莫大的满足和安慰。她总是喜欢追着他,喜欢跟着他,叫他的名字,问他一切关于他的事情。
她曾经那么喜欢过这个人。
最后到现在,满脑海剩下的只是这个人最残酷的一面。
他曾经把她捧在手心多么珍视,如今就把她践踏得多么卑微。
白晓岑找了个借口让乔炎推了几个通告,然后开车去看守所去看白展飞。白展飞的案件特别,他被关押的地方是最高级别的看守所。一般情况下是不能探视的。白晓岑一开始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办法见到白展飞。
雷骁答应她,三个月至少一次安排他们父女见面。当然,是有代价的。
对于白晓岑来说,三年前这个时候,依然是她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候。那时候父亲的公司被查封,父亲被调查,家里所有的资产都被查封。作为白展飞唯一的女儿,白晓岑受到了严密的监视,去哪里都有人跟着,就连上课都摆脱不掉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两个黑衣服的调查人员。那时候别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带着同情,带着鄙夷,甚至还有几分看好戏的心情,似乎是早就预料她会有这么一天。
“装的跟什么似的,原来花的都是不干净的钱。”
“早就看她用那么多名牌,不是什么正经途径来的,居然也能那么理直气壮,还真当自己是公主了。”
她曾经在洗手间无意中听到这样的对话。她走出来之后,那两个女生甚至都没有半分尴尬的神色,反而抬头挺胸,好像她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蝼蚁。
她从一个被众人捧在手心的公主,变成了所有人唾弃的人,罪人的女儿。而真正叫她无法接受的是,是她心目中一向清正廉洁,把她捧成小公主一样的父亲,居然是个挪用公款、是个为了几千万罔顾几万群众安置房安全的罪人。她从云端掉落,陷进了最肮脏的泥淖,最不堪的境地。她在一夕之间,饱尝了一无所有失去的滋味,也尝到了人性里最丑陋的自私和阴暗。
最糟糕的是,白展飞被收押,她根本就无法见到。内心煎熬好像时刻有一把火在烧着。没几天她就开始发烧。这个时候雷骁出现在她面前,她已经烧得糊涂,他吻她的嘴唇,感受到她滚烫的温度,一面已经去解她的衣服。
“我可以帮你,但是,白晓岑,我为什么要帮你?”
他的话好像是恶魔的呓语,光是听到就已经叫她万劫不复。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别无选择,她只能跳进雷骁已经埋好的坑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