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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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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晓岑醒过来是半夜三点,她浑身酸痛,骨头都是软的。
“禽兽。”
她恨恨地骂,掀开被子下了床,她的鞋子不知道落到哪里去,衣服也都散落一地,根本都不能再穿了。白晓岑找到衣柜,准备随便翻件衣服囫囵穿着。雷骁的衣服颜色单调,多以黑色为主,就跟他这个人一样。白晓岑漫不经心地翻着,手在一件衣服上停了下来。
那是唯一一抹不属于这之中的亮色。
白晓岑根本都不用看就知道那是自己的衣服,是自己大学的校服。
“雷骁,雷骁!”
她的声音大老远就传过来,她叫他的名字,一遍遍,逼着他理她。雷骁终于从文件里面抬起头:“什么事情?”
虽然早已经习惯了他的清冷,不过白晓岑还是因为他的语气愣了一下,然后更加委屈地低下头说:“你都不安慰我。”
雷骁放下文件,手放在桌上,好笑地看着她说:“说吧,遇到什么事情了?”
“学校校庆活动,我们必须要去观礼,规定的要穿校服,我没穿,要罚抄校规。”她说起来的时候还是气呼呼的,“可是我压根就不知道要穿校服。副班长发短信跟我就没有通知到我这里来。她说她是忘记了。可是辅导员根本不听我解释,她觉得我是故意给她难看,让她在学校领导面前抬不起头来。”
她在学校锋芒毕露,追她的男生每天成群结队聚集在教学楼下,把她的课程表都背熟了。木秀于林,自然是招来很多人的怨恨,也不乏有些暗地里使绊子的人。
她单纯的如同白纸,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不会想到这是副班长故意针对自己,雷骁看透一切,也不愿戳破,就说:“那你还不赶紧回去抄校规?”
她本来就委屈,这会被他一堵,只觉得满腹的伤心,眼睛都酸了,她生气地站起来:“不要你管了。我走了。”
他却不给她走,拉住她的手臂,她正在气头上,要甩开,他不给,抓得更紧了。
“干什么?放开我。”
他脸上泄露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笑意:“大老远来我这,不就是想让我帮你一起抄?”
她这才笑起来,勾住他脖子,重重亲了一口:“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后来毕业的时候要穿校服拍照,她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校服在哪里。不过那会她实在也没什么心思在拍照毕业上,所以也没有多想。没想到会在这里。
白晓岑手轻轻拂过那件衣服,衣服早已经放了很久,却还是和新的一样,划过手心时依稀还能感觉到当初那熟悉的触感。
人大概就是这样矛盾自私的生物。
越是想要忘记的,却偏偏越鲜活;越是恨不得老死不相见,就越是要不停地纠缠不休。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雷骁出卖了自己的父亲,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当年,他频繁出入父亲的书房,经常同他在书房里一呆就是半天。白展飞赏识他,偶尔提起,言语之间都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和赞叹。他是真心把他当作是个晚辈来培养。
谁知道到最后,反而会被亲近的人送上法庭。这大概是白展飞自己都始料未及的。
白晓岑捏紧了衣服,只觉得那衣服在手里刺挠得厉害,像是要穿过她的手掌心,在心上刺出一个洞来。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刻意回避一个事实,但是这个疑问却一直亘在她的心上,日积月累,最后变成了心头的一根刺。
“你还没说你来找我做什么。”雷骁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问道。
白晓岑忽然改变了主意,她回过头:“没事。只是路过,顺便过来。不料撞破了你的好事,真是对不住你。”
果然还是要在床上,她才能收起自己锋利的爪子。雷骁心里头还在暗自想,是不是自己对她太客气了,才令得她还有力气故意气自己。
“你怎么还留着这件衣服?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你有一次参加完活动,来这里,然后落在这里了。”
或许是时间太过于久远,白晓岑一点印象都没有,她索性不再想,走到床边上坐下来。
她雪白如玉般的一双脚放在深蓝色的地毯上,衬得一双脚跟透明了一般。雷骁不动声色,走到她身边也坐下来。
两个人似乎很久没有过这样平静的时刻了。不多话。也不剑拔弩张。也不冷嘲热讽。中间隔了那么多的时光和距离,好像都不复存在。
雷骁的目光停留在她的一双脚的脚面上。
白晓岑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她收回脚,把自己整个人一股脑塞进被子里,嘟哝了一句:“我睡觉了。”
也许是真的累了,雷骁很快就听到她逐渐放缓的呼吸声。
她轻缓而规律的呼吸,好像是一缕风,令得整个房间都很快盈满了她的气息,一时之间,原本空旷的房间居然都变得满满当当。
白晓岑从雷骁的住处回到自己的公寓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一进去,乔炎就跟着了火似的嚷嚷起来:“我的姑奶奶,你去哪里了?一晚上联系不到你,昨晚上你去哪里了?”
“没去哪里。”白晓岑从柜子里召出内衣,走到卫生间跟前,转过头对乔炎说,“让你去联系的事儿呢?”
一提到这个,乔炎就更加生气:“我真是怕了你了,好端端地非要跑去参加个什么恋爱节目,你一说,节目组能有不答应的道理吗?现在人家那边加班加点在改写节目策划,整个宣传通告都改变了中心。没两天你就会看到你的名字出现在人家的海报上了。”
白晓岑很满意:“唔,这还差不多。对得起我给你开的工资。”
“我迟早被你折磨死,你要去参加那个节目,害的我要重新安排你的行程。”乔炎怒气冲冲地指控,“看看,看看,我是不是多长了皱纹?”
“你原本就是个四十多的老男人,还以为自己是小鲜肉呢。”
白晓岑听都不愿意听,重重带上卫生间的门。
没多会乔炎就听到卫生间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他认命地叹气。白晓岑随意放在沙发上的包包和衣服散落一地,抱怨归抱怨,乔炎还是耐着性子给她收起来。
包里面散落出来各种乱七八糟的小物件,手机、钥匙、钱包。乔炎一一归置好,钱包里写着马力的信息的纸条也随着掉落出来,乔炎看着那纸条,又想起下午在化妆间白晓岑一脸悲痛的神色来。
虽然白晓岑再三叮嘱自己这件事一定要瞒着傅柏安,但是乔炎这会却为难起来。当年的事情他隐约只知道个大概,傅柏安和白晓岑对此都讳莫如深,他也不会刻意去问,久而久之,这件事情就已经变成存在于各自心里面的一个禁区。没有人会刻意走进去。
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也知道那件事的严重性以及给白晓岑带来的影响。
若是真的这样瞒着傅柏安,而白晓岑自己又没有办法独自去解决呢?乔炎在圈子里十余年,对于任何即将发生的事情,总有种敏锐的直觉。这种直觉无法解释。乔炎看着浴室的方向,头一次觉得面对的情况是如此棘手。
《一见钟情》是苹果卫视一年前推出的真人恋爱节目,和传统的相亲节目形式稍有区别,一般节目都会邀请一些颇有知名度或者外形靓丽的年轻男女,在节目中通过参与一些男女双方都要参加的互动游戏来增进感情。这类型的节目多半走的都是捆绑炒作,制造粉红CP的方式来吸引粉丝。
艺人得到了关注度,粉丝满足了自己的粉红幻想,又可以看到自家粉丝私下的样子,节目又得到了收视率,三全齐美。节目做到现在,《一见钟情》已然成为苹果卫视的一档王牌节目,很受年轻粉丝的欢迎。
不过这种节目也有局限性,毕竟靠亦真亦假的暧昧制造出来的话题无法维持长久,反而有时候会带来一些负面的绯闻。所以来上这个节目的,都是些小明星,急需要话题和关注的。很少会有白晓岑这样既有名气又有话题的女明星来参加。
所以白晓岑一到录制节目现场就享受到了女王般的待遇。
一起录制节目的都是些刚刚二十出头的新人,看到白晓岑都是小心翼翼的,有几个还在角落里私下讨论说白晓岑怎么会来参加这样的节目。
导演一脸笑容地走过来,热情地跟白晓岑打招呼:“白小姐,您来得真早,节目还有五分钟才开始录。要不您先稍等一会?”
“没关系,就这么着吧,我在这等着就行。”白晓岑说,“游戏环节没有什么特别暴力的吧?”
导演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这期咱们的主题就是以温情为主,很温和,没有任何刺激的游戏环节。”
事实上,游戏的环节昨天才敲定下来,先前送去星腾的游戏策划据说都被傅柏安否定了,这边节目方只好赶着修改,昨天才最终定下来。为此道具组的工作人员昨晚上几乎是一夜没睡准备道具。
节目的一开始是男女嘉宾的自我介绍和才艺展示。对面的四位男嘉宾白晓岑只听说过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剩下的三个也只觉得眼熟,更不用说女嘉宾这边的情况了。
轮到白晓岑,她走到舞台中央,微笑:“大家好,我是白晓岑。”没有多余的话,甚至连个手势都没有,她只需要站在中间,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她只要出现在这个节目,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是收视的保证。
现场的工作人员很给面子地高呼了几声:“白女王。”
主持人自然是不敢主动提出说要让白晓岑来表演下才艺的,她问:“前几天看白女王还说想找男朋友,今天就出现在了咱们《一见钟情》里面。那白女王跟我们分享一下,你心目中理想的另一半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白晓岑回答了至少不下几百次,她早已经驾轻就熟,她的微笑恰到好处,还带有几分少女似的害羞:“我喜欢的男人,最好能高大英俊,对,我是个外貌协会的会员。”说完还俏皮地眨了眨眼。
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节目中间休息的时候,白晓岑回了休息室,一进去她就瘫软在沙发上。
坑爹的节目导演,说什么都是温和的节目,第一个节目就是让女嘉宾在一块很厚的海绵板上互相去挤爆对方身上的气球。那些女孩子一到海绵垫上,就跟开了外挂进入了癫狂模式,白晓岑几乎不参加综艺节目,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景,一上场就被人挤到边上去了。
乔炎幸灾乐祸地说:“知道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了吧?谁让你非要赶着来参加这个节目?就为了打压个不知名的小艺人?你犯得着吗你?”
“你懂个屁。”白晓岑怒道,“对待你的摇钱树,你就不能有点起码的尊重”
“白晓岑,你自己说,你这么针对那个新人,不给她任何冒头的机会,真的是因为她推了你,还是因为雷骁?”
白晓岑的头埋在抱枕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其实我就是无聊,怎么着”
“任性。也只有傅柏安会这么由着你胡来。”乔炎拽着她的手臂把她拉起来,“快起来,一会妆该花了。”
她不情不愿地坐起来,愁眉苦脸地说:“还有下半场,真是要了我的老命。”
“我觉得你要考虑的事情是,一会最后最终选择的时候,没有人选你,你该怎么办?”
白晓岑现在站在舞台中间,把乔炎的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好的不灵坏的灵。
果然、真的没有人选她。
她恨得牙痒痒。
最后一位男嘉宾走到女嘉宾跟前,从头到尾走了一圈,似乎很纠结的模样,走到白晓岑跟前的时候,男嘉宾抬起头来,刚跟白晓岑对视上,就被她锐利的几乎可以杀人的眼风吓得一个哆嗦。他赶紧挪开脚步,避之不及。
果不其然,最后一个男嘉宾选择了旁边的女孩子。
现场就剩白晓岑一个人落了单。
什么自作自受,这就是了。她为了阻止林嘉音出现在任何一个通告里,让乔炎给所有的节目都暗示了一番,大意是不管什么节目,有林嘉音就没有白晓岑。
说她霸道也好,说她蛮不讲理任性也好。
那又怎么样?
难不成她连讨厌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结果现在孤零零地站在这里,没人选的感觉,实在是寂寞如雪啊。白晓岑泣血地想。
现场忽然一阵骚动。从摄像机的背后,片场阴暗的角落里,走出了一个人。
他似是周身带着光,走到哪里都是一片明亮,他的身材高大,外貌俊美,犹如这时间最后一个神祗。他的嘴唇紧抿着,没有多余的表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而若是你注意看,你一定会看到,他冷漠淡然的眸子里,多了几分难得的温柔。
他的目光里,只有她。
整个世界,都只有她。
白晓岑这一刻恨不得立刻死在这里。她宁可孤独终老,一辈子没有人选,也不要面对这样的局面。
来的人,是雷骁。
他走到她的面前。
把属于男嘉宾特有的那条缀有玫瑰花的腕带系在了白晓岑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