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杏》白骨君上

75、第七十四章 续命

　　“满月，此去前路未知，凶险异常，你可下定了决心要跟着我？”连杏半坐在床上，有些虚弱的道。
　　满月坚定地点了点头。
　　虽然早知她的答案，连杏还是苦笑了一下：“离了无忧宫，我这一身弑神气息，估计是再难遮住，妖族恨我入骨，如今我又缠绵病榻，你跟着我，怕是寸步难行。”
　　满月眼中立时便含了泪：“阿娘，你不要赶我走。”
　　连杏失笑，拍了拍她的头：“放心，阿娘不会赶你。”
　　纵使她千般不愿连累满月，但是眼下情况摆在这里，她孤身一人，四面楚歌。有满月陪同，她们或许寸步难行，但是若满月也不在她身边，她便只能等死。
　　满月收了眼泪，眼睛晶晶亮亮地看着连杏，既然阿娘如此说，那便代表，阿娘一定是有了应对之策了！
　　连杏略一沉思，缓声道：“首先，我得先去掉这一身弑神气息。”
　　否则，她们虽身在人间，亦很快便会招来各路神族之人，甚至是妖族，绝对少不了一场苦战。说是苦战，其实就是她们单方面受制，毕竟，自己的身体如今这般，根本算不上战力，而满月，灵力有限，最不擅长战斗。
　　“怎么去掉？”满月眨着眼睛好奇：“弑神气息是可以去掉的吗？”
　　弑神，即是指杀了被神选定的人，也就是神族王室血脉。
　　据满月所知，一般弑神者，弑神之后便会立即受到神罚反噬而死，如大多数普通人；也有少数弑神者，因身份尊贵，能扛过反噬不死，但也会被烙上弑神印，身染弑神气息，如她阿娘。这弑神气息是无论如何都去不掉的，三百年前几位爹爹也不是没有试过各种法子，但都是徒劳。
　　连杏勾唇：“去不掉，但是可以隐藏。”
　　若她所料不错，在无忧宫时，她之所以能安然度过那么多时日，不是因为她的弑神气息去掉了，而是因为她的弑神气息被隐藏或者遮掩了。
　　是的，弑神气息是可以被遮住的，三百年前，他们一直想着帮她去掉，所以试了很多法子都徒劳，但若只是遮掩住，便不必费那么大功夫。
　　“阿娘需要什么？我去取！”满月起身，干劲满满。
　　连杏却道：“一张纸，一只笔，一滴你的血。”
　　满月虽然心中狐疑，还是很快将东西备齐了，然后她扶着连杏坐到桌边，看着她在油灯下一笔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一直到夕阳西下，方才写完。
　　连杏长舒一口气。
　　“这是什么？”满月凑上前，发现竟然是一些自己都看不懂的文字。
　　连杏垂眸，无声笑了下：“佛经。”
　　“佛经？”满月瞪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却怎么也看不懂。
　　纸上所写，正是她在无忧宫抄过两千七百多遍的“佛经”——说是佛经，其实是巫灵神谕才对，数千年前，神女亲自给巫族写的一道神谕。
　　连杏看不懂神谕内容，但是三百年前她曾听阿诺提过，神谕并非重在内容，而是重在其本身封印所形成的神女气息。
　　神女气息，可胜万物。
　　连杏了解阿诺，他等了自己三百年，不可能没有准备，要隐藏自己，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自己身上的弑神气息，于是连杏只能猜想，起初他的确是用巫灵花遮住了自己的弑神气息，可是从他后面毫不犹豫毁了巫灵花来看，他定是用了另一种法子替代巫灵花遮住了她的弑神气息，那法子，唯有神女气息。而神女气息何来？倒也不难猜测，自己入无忧宫后接触最多也最不设防备的，毫无疑问便是“佛经”了……
　　连杏将满月的血滴于其上，口中默念了几句咒语，那张纸便飞速的卷了起来，并最终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叶片形状，满月见状，从袖中抽出了一根红绳，穿于叶片之间，然后戴到了连杏颈间：“阿娘好聪明！弑神气息果然是没了！”
　　连杏淡笑：“聪明的是你二爹爹。”
　　他为她，穷思竭想，殚精竭虑。
　　此刻，远在无忧宫内，巫马诺言淡淡看了一眼摆在案上正隐隐发着光的“佛经”，不由闭目，轻声喃喃了一句：“倒是不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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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杏缓缓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掌纹发呆。
　　“阿娘还需要什么？”满月问。
　　连杏道：“一把刀，一个小瓶子。”
　　满月徒手在虚空中一抓，手中便立即出现了两样东西。
　　连杏接过刀，毫不犹豫便往食指一划，并小心地将血滴进瓶中。
　　“阿娘！”满月下意识惊呼。
　　直到滴满小半瓶连杏才住了手，她将瓶子封好，塞进满月怀中：“必要时刻，保命用。”
　　自己的血，对神族有克制作用，以她的血引发封印或者其他，势必会引起神族轰动，但若真到了不得不如此保命的地步，便再也顾不得其他了。
　　满月慎重地将瓶子贴身放好，再看向她时，两只大眼睛已经盈盈含泪。
　　“怎么了？”连杏见她如此，不由有些失笑。
　　满月闷闷道：“都是我不好，灵力低微，若是今天在这里的是东歌……”
　　若是东歌在，哪里还需要阿娘的血保命，绝对是雷厉风行，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连杏揉了揉她的头：“若是东歌在，我们便要过上逃亡的日子了。”
　　东歌那么招眼，长得招眼，身份招眼，灵力也招眼，不出几日天下人便都知她在何处了！东歌灵力是深厚，但是杀一个人两个人可以，杀一整个族也不在话下，难道还能一下子把百族都杀尽？况且……
　　“为娘不喜血腥。”连杏勾唇。
　　满月嘟了嘟嘴：“满月也不喜欢。”
　　“所以啊，你们几人各有所长，不要觉得自己不如他们，做自己就好了，做自己最擅长的事就可以了。”连杏揉揉她的头：“满月，你是我从小带大的，阿娘对你别无所期，只希望你开开心心的就好，不用多聪明，也不用多厉害，只管过着被宠爱的日子，就好。”
　　满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连杏再道：“若将来我死了，不论是何原因，你们几人，皆不许念着我，也不许做寻仇这类劳什子的事，你们分开，只管各自好好生活便是。”
　　“阿娘不会死……”满月紧紧抓住她的衣袖，满目慌张。
　　连杏浅笑：“当然，只要还没死，为娘我自当想尽一切办法活着！你放心，人说生死有命，我这生命纹路且长着呢！而且，我也是曾经答应了我阿娘，要好好活着的！”
　　满月怔怔道：“阿娘与我谈生死，我怕。”
　　连杏笑笑：“满月不怕，我的话你还是要好好记住，我祈莲连杏此生，无甚遗憾，死了也不可惜。魂归大地，反哺众生，倒是个福报了。”
　　满月眨眨眼：“我记住了。”
　　阿娘要她记住的，她都会记住。
　　连杏想了想，道：“长命水还有多少？”
　　满月仰头点着唇想了一下：“当初大爹爹随我取用，我一共取了……三分之一的池水那么多，东歌喝了一个月便不喝了，剩下的都还存着呢，大概还有长命池三分之一那么多吧！”
　　“……”连杏呆住，她还有那么多？
　　就这，天织飞镰还能相信她回龙族取长命水的鬼话？
　　“阿娘，怎么了？”满月天真的问道。
　　连杏抽了抽嘴角：“没什么，只是觉得，有这长命水续命，你阿娘我暂时，算是死不了了。”
　　不过这可是据说能生死人肉白骨的长命水啊！别人纵花千金亦是一滴难求，她直接拿来当水喝，虽说是为了续命，是否也太奢侈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