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杏》白骨君上

66、第六十五章 谎言

　　“这么好的兴致，一个人下棋？”
　　寂静的夜色中，巫马诺言缓缓踱步走来。
　　月下，连杏正一个人静静坐在棋盘前，左手执黑子，右手执白子，九天玲珑棋子晶莹剔透，在月光下散发着白玉般的光泽。棋盘上，正是黑子将落。
　　“你怎么来了？”连杏头也未抬，只专注地看着眼前的棋局。
　　巫马诺言随手接过她左手中的黑子，随意在棋盘上一落：“我听说你今日下午跟素素下了很久的棋，晚饭也未曾进食。”
　　——不用说，肯定是听满月说的了。
　　连杏抬头，在月色下浅浅笑开：“我只是不饿。”
　　巫马诺言低头看着她，勾起唇角：“连杏，你不会到现在还在想着，要怎么离开我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连杏讶然。
　　“我很不安。”巫马诺言坐到她对面，认真道：“连杏，你让我觉得很不安。”
　　连杏将右手的白子放入棋盆内，托腮笑道：“阿诺，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吗？为什么我已经答应了你要留下，你依然这么不安？”
　　巫马诺言闻言冷笑道：“本君能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向来只有你对不起本君的！天下有谁人心肠能比你还硬？”
　　“你这莫名其妙的，又生什么气？一点都没有小时候可爱……”连杏啧啧摇头，然后依然捡起了一个白子，落入盘中。
　　巫马诺言也捡起一个黑子，又一次随意落下：“本君是男人，要可爱做什么！”
　　连杏叹息，好好的一盘棋，就叫他这么两下给毁了……
　　她又捡起一颗白子，准备落下，却被巫马诺言阻挡住，抬眸，她对上了巫马诺言一双无比认真的双眼。
　　“连杏，我要你立誓，永远不离开无忧宫、离开我，你敢不敢？”
　　连杏一怔，随口就道：“我祈莲连杏在此立誓……”
　　“算了！”巫马诺言却又松开了手，他低垂着眉眼，低声道：“我不要你立誓了。”
　　虽然人类立誓也不会怎么样，但是……她毕竟冠有神族王妃之名，也多少跟神族沾了点关系，万一万一，真的应誓怎么办……他终是不忍心。
　　“阿诺，你到底为什么这样？”连杏莫名。
　　巫马诺言委屈地看着她：“你从来不下棋的。”
　　每次下棋，她都是在思考，看似是思考，实则更多是在打歪主意……
　　原来是因为这样……连杏失笑：“阿诺，人的习惯是会变的！”
　　在冥海一线的三百年，有大半时间她都在下棋，自己跟自己下棋。因为下棋，能心静。心静的时候，时间就也不那么难熬。
　　巫马诺言认真地看着她的每个表情：“连杏，你最擅长的，就是心内已下了决断，面上却始终一本正经地说胡话，没有人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你到底要的是什么。你能不能答应我，你想的、想要的，都直接告诉我，不要让我如此不安，好么？”
　　连杏直直地看着他：“好。”
　　良久，巫马诺言垂头，看了看棋盘，然后执起一枚黑子：“我还是不相信你。”
　　连杏于是笑笑，弯了眉眼：“那你说，想怎样。”
　　巫马诺言落下黑子：“我若赢了这盘棋，明天生辰宴上，你便许本君一样东西。”
　　连杏浅笑，捡起一枚白子落下：“好。”
　　“你不问我是什么东西？”巫马诺言挑眉。
　　“不问。”只要是他要的，有什么是她不能给的。
　　巫马诺言看着她，缓缓启口：“若是我说，我要你这颗心呢？”
　　连杏眼露笑意：“剜了给你又如何。”
　　巫马诺言一顿：“你究竟是真的愿意为了本君剜心以证真心，还是太自信，觉得本君定赢不了这盘棋？”
　　连杏摇头：“阿诺，你还是小时候可爱。”
　　小时候，她说什么，他都是信的，从不会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
　　巫马诺言冷哼了一声，低头看了看棋盘，然后，毫不客气地将自己的黑子与她的白子对调了下，在连杏吃惊瞪大的双眼中，他一脸理所当然道：“本君只说要赢这盘棋，可还没说选什么子呢！本君要选白子！”
　　“……”连杏扶额，表示不想说话。
　　——————————————————————————————————————————
　　那盘棋，在巫马诺言的百般无赖纠缠下，理所应当是连杏输了。
　　连杏双手托着下巴，失笑地看着面前扬着小孩子一样笑容的巫马诺言：“高兴了？”
　　巫马诺言喜不自胜，不住地点头。
　　连杏皱眉：“你啊，到底是想要什么啊？”
　　“我不告诉你！”巫马诺言神秘道。
　　连杏刚想说什么，就被巫马诺言牵着手拉了起来：“走，陪本君走走！”
　　两人就这么在月下走着，路过无情殿，看到众人正有序地忙碌着，又路过厨房，看到风凌素素正在小心的品尝刚做出的如意羹，却在尝了之后仍觉不满意般，转身又开始重做了。
　　连杏看着风凌素素忙前忙后的认真模样，淡淡道：“你为何不告诉她，你根本就不喜欢吃一品如意羹，甚至是讨厌这道菜至极，三百年前闻到味道都要嫌弃呢？”
　　“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她？”巫马诺言懒懒道。
　　因为……不忍心啊。
　　她那么喜欢阿诺，喜欢了三百年，她陪了他三百年，等了他三百年，什么都不求，只想为他做这一件事，她如何能忍心。
　　巫马诺言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淡淡道：“她喜欢本君，但是本君不喜欢她，只是如此。所以她做什么，本君都并不在意，只是如此。”
　　连杏看向他：“阿诺，你有没有想过，你在幼生期就遇到了我，你遇到我太早了，我们成婚也太早了，早到你还没有好好看看这世间，就被定义成了我的夫君，陪我一起承担那些苦痛，但其实，除了我之外……”
　　“再无其他。”巫马诺言打断她，定定看着她：“除了你之外，世间万物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你，我的世界连颜色也无，只是一片黑。”
　　巫马诺言手心一展，一个小灯塔便出现其上，他看着她：“这是巫灵灯，若是我说的是真话，它便会发光，你不相信本君对你是爱，不妨试试。”
　　连杏看着那灯塔，顿了一下，缓缓道：“你，爱我吗？”
　　“爱。”巫马诺言毫不犹豫道。
　　灯塔瞬间便散发出柔和的光来，伴着那光，巫马诺言嘴角也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来。
　　连杏眨了眨眼，道：“你喜欢，风凌素素吗？”
　　“不喜欢。”巫马诺言冷声。
　　灯塔再次发出了柔和的光。
　　连杏有些沮丧，还打算把人家拐来给他当小妾的说呢……
　　“你没什么要问本君的了？”巫马诺言见她似乎不打算再继续问自己的样子，于是开口问道。
　　连杏摇头：“没有要问的了。”
　　反正，她真正想知道的事情，他也不可能告诉她。
　　巫马诺言扬唇，抓住她的手，将灯塔放进了她手心：“你没有什么要问，本君却有许多想问呢！”
　　……她就知道！连杏无奈，认命道：“问吧。”
　　巫马诺言：“世上最好看的人是谁？”
　　连杏：“少卿。”
　　灯塔亮。
　　巫马诺言：“那世上最好看的女子是谁？”
　　连杏：“东歌。”
　　灯塔亮。
　　巫马诺言：“对你最好的夫君是谁？”
　　连杏：“龙浩。”
　　灯塔亮。
　　巫马诺言怒：“为什么不是本君！”
　　“……”连杏摆出无辜脸：“是你非要问的啊，我又不能说谎。”
　　“……算你狠！”巫马诺言恨恨道，突然道：“天下间，你最爱的人是谁？”
　　连杏顿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
　　巫马诺言瞬间便紧张起来，害怕她说出那个名字，不禁有些后悔，然而不待他后悔的话说出来，连杏已经说出了她的答案：“我娘！”
　　灯塔亮。
　　巫马诺言一怔，连杏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巫马诺言看着她，缓缓又道：“你最恨的人是谁？”
　　连杏眨了眨眼，想也不想就道：“钟离七七。”
　　灯塔亮。
　　巫马诺言见了，得意地笑了，反倒是连杏一怔，自己真有那么恨她？这么扭曲的吗？
　　巫马诺言犹豫再三，还是忐忑地最后问道：“你……爱本君吗？”
　　连杏笑弯了眼，缓缓道：“……爱呀！”
　　灯塔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