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杏》白骨君上

58、第五十七章 我和你，不一样

　　世人皆觉得东歌尊贵，作为天地间最后一只凤凰，能力、美貌、身份，她都有了，说是天之娇女也不为过，比之天族那位女帝还要更甚。
　　可是连杏知道，她有多孤单，有多期盼，她也知道，三百年前，是她负了她满心的期盼。
　　——“我祈莲连杏，今日以血蒙誓，愿了断与祈莲东歌的灵契，从此以后，我与她，再不相干！”
　　她宁可与她同死，也不愿那般。
　　她恨她，理所应当。
　　“东歌，对不起。”连杏看着她，轻声呢喃。
　　一旁，满月动作停滞，眼神涣散起来，也想起了三百年前的那一幕:到处混乱的战场上，白衣女子浑身是血，却固执地将食指点在自己眉心，不论自己如何哭泣，耳边还是传来那女子无比坚定的声音，显得那么遥远而不真切。满月听见那个声音说：“我祈莲连杏，今日以血断了与祈莲满月的灵契，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满月一个踉跄，单膝跪在了地上。
　　“你的对不起，我当不起。”东歌冷冷地伸出右手，展开，祭出了九天之火。
　　“东歌！”千鸟厉声出口，挡在了连杏身前。
　　东歌淡淡道：“让开，千鸟。你打不过我。”
　　也许，她很强，但是，她更强。
　　东歌瞬间在原地消失，下一瞬，已经将千鸟击出原地，两人缠斗起来，然而不出片刻，千鸟已经单膝跪在了地上，嘴角吐出了一丝鲜血。
　　东歌速度很快，特别快，快到肉眼不可见的速度，不得不说，经过三百年，她更强了，而即便如此，这也是她还没有祭出九天之火的实力。
　　东歌缓步向连杏走去，手中九天之火灼灼发着光辉。
　　用九天之火来杀一个人类，实在是太过大材小用了。
　　可是，她值得。
　　连杏心痛如绞，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她该说什么呢，若是三百年前的她，估计会说：东歌啊，别闹了。
　　满月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红色身影走近，下意识挡在连杏身前，眼泪开始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祈莲满月，你想起来了。”东歌看着她，平静道。
　　是，她想起来了，三百年前。过去的伤疤被如此血淋淋地揭开，重逢的喜悦被尽数冲尽，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哀伤。
　　满月曾以为，只要自己不在意，一切都还会和三百年前一样。
　　所以她固执地不肯长大。
　　全当自己还是昔日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天下也好，五族也好，与自己有何相干！王妃也罢，人类也罢，她只知道，祈莲连杏是她娘！这世上待她最好的阿娘！
　　“你以为自欺欺人，那些事就不曾发生过么？”东歌冷哼。
　　“我是自欺欺人。”满月的泪流了下来，却转而坚决：“可是东歌，我和你，不一样！”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过往的一幕幕——
　　“你好啊小东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要不我养你吧！”
　　“嗯，得给你取个名字，取个好听的名字！叫什么好呢……叫满月好不好？满月满月！祈莲满月！”
　　“满月不怕不怕，没关系，瘸了我养你，养你一辈子！”
　　“我已经有满月了，就不要别的灵兽了，今生我有满月就够了！”
　　“满月不是灵兽！她叫我一声阿娘，就是我的孩子！”
　　“满月为什么不开心？是觉得阿娘偏心么？阿娘若真的偏心，也该是偏满月才对！”
　　“满月长得特别漂亮，不过阿娘喜欢满月不是因为满月漂亮，而是因为是满月啊！”
　　“满月，如果有一天阿娘伤了你的心，你一定要记住，你可以生阿娘的气，但是你不可以因为这个就离开阿娘，好吗……”
　　想到最后那句话，满月的眼眸突然亮了起来，最初的绝望和愤怒慢慢褪去，她一点一点地变回了人类模样，然后，她看着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东歌，平静道:“东歌，我和你，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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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阿娘的牵绊，从来都不是因为那道灵契。”满月想起自己幼年流离辗转几近死亡的那时，睁开眼睛看到的那双漂亮的眼。
　　“你不姓祈莲，但我姓，我是祈莲满月，永远的祈莲，满月。”她想起那时阿娘修仙，人人皆有一只强大的灵兽，灵兽护主，可阿娘就那么抱着自己，一路护着自己。
　　“她是我娘，永远都是，无关灵契，无关其他。只是因为她是连杏，只是因为，是她而已。” 昔日，她不过是一只被弃的普通白狐，甚至还先天便瘸了一条腿，被商贩恶意辗转叫卖，是阿娘捡了她，救了她，一手将她抚养长大。她教她讲话，教她走路，教她修仙，她治好她的双腿，帮她打走了所有欺负她的人，她教她明事理，教她分善恶，教她人活世间，但求无悔。
　　她脑子笨，吃多少圣品都修不了仙骨，她从未怪她，明明她是灵主，却总是为她受罚、为她受伤，她从未把她当成灵兽，她对她，一直如亲如友，一直如这世间最好的阿娘——不，她就是这世间最好的阿娘！
　　“不论她做了什么，我都相信她！不论她要什么，我都会帮她！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怪她，我也不会怪她！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离开她，我也不会离开她！”
　　离开，一次，就够了。
　　“所以——”满月看向东歌，浑身灵力急聚，双眼里是坚定的光芒：“即便是你也好，你伤了她，我要你还！”
　　“祈莲满月，你以为，你打得过我么？”东歌眯起眼，手中的九天之火亮了一亮。
　　满月看着她，毫不退缩：“打不过，也要打！”
　　听了这句话，东歌忍不住愣了一下，许久后，她收起了掌中的九天之火，面色平静：“可是，我不想跟你打。”
　　这下，倒是满月愣住了，她不满的鼓起脸颊：“为什么？你瞧不起我！”
　　东歌撇起一边嘴角：“我就是瞧不起你。”
　　“……”满月下意识想扑进连杏怀里哭一会，祈莲东歌，性格还是这么可恶！
　　“东歌，对不起。”连杏看着东歌再一次道，只觉得心疼不已。
　　她知道，她今日之所以如此，都是因为她。
　　是她不该答应永不抛弃她，却废除了灵契，还一消失就是三百年……
　　东歌后退一步，看着连杏，额上的印记越发妖娆起来:“我不需要。祈莲满月，有一点确如你所说，我和你，不一样。你不恨她，但是我不行。”
　　话毕她化为真身，腾空而起，如来时一般，又疾速飞走了。
　　“东歌！！”连杏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不禁叫出了声。
　　然而东歌始终没有回头。
　　不消一会，巫马芊芊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她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情况，然后左手微动，化了众人的束缚术。
　　“大公主！”众人齐声。
　　巫马芊芊先是对他们摆了摆手：“都先下去吧。”
　　“是！”众人领命，不约而同看了一眼“连豆豆”，才都转身离去。
　　巫马芊芊这才看向连杏，似笑非笑：“她竟然不杀你，本宫倒是错过一场好戏。”
　　连杏皱眉，深深回望向她，没有说话。
　　一旁的千鸟却震惊得无以复加：“大公主……”
　　难道东歌……！！！
　　难道这就是她说的，一切都会如自己……所愿么？！
　　巫马芊芊淡淡地看向她，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大掌司，你亲手毁了本宫，一盘好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