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杏》白骨君上

43、第四十二章 此女应诛

　　连杏仍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垂头不语，并没有搭理身后的人。
　　一双手从身后环住她，巫马诺言闷闷开口：“你还是忘不了她。”
　　连杏平复了下心情，淡淡开口：“阿诺。”
　　“她哪里好？”巫马诺言冷哼。
　　“她哪里都不好。”连杏闭上双眼，淡淡道。
　　许久后，她终是轻声启口：“阿诺，连你也学会骗我了。”
　　巫马诺言撇撇嘴:“我骗你什么了？”
　　“骗我来见她。”连杏叹了一口气:“阿诺，你何必如此。”
　　巫马诺言冷哼：“哼！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说本君何必如此！”
　　连杏淡淡道：“素素，是你让她假冒我的，你和她，本来就是相识的吧。”
　　也许一开始她真的被骗了，以为素素是大公主派来假冒自己的，但是刚刚，当素素说出要她立誓永生不再见自己时，她就知道，让她这么做的人一定是巫马诺言。
　　只有巫马诺言。
　　巫马诺言知道瞒不了她，揉了揉鼻子：“一开始我只是生气你不肯认我，所以才让风凌素素假冒你，想逼你认我而已！我也没想到钟离七七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过来，她如今是天帝，我也拿她没办法，只好闭门不见她。”
　　风凌素素，风凌，风族的人。
　　风族是百族里最接近人类的神族，他们有着人类的所有形貌和特征，所有一切，都与人类一般无二，甚至也不受神族封印的禁制，也需修仙骨登天梯才能入神籍，只是，他们生来便是神族，寿命亦很长，据说，他们是神族百族中最为长寿的一族。
　　用她来骗她，果真再合适不过。
　　巫马诺言顿了顿，继续道：“可是我又改变主意了！你又是抄佛经又是做杏花粥的，摆明了忘不了她！本君为什么要让你好过！总要让你知道，这世上从不乏铁石心肠之人，而那钟离七七，论无情，她称第一谁敢称第二！”
　　连杏垂下眼睑，想要让自己死心，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三百年前，她的心就已经死了。
　　“你可知，她来巫族，求取巫灵花是为了什么？她立下一生都不再见你的誓言，又是为了什么？”巫马诺言抬头，冷冷的看着钟离七七离开的方向。
　　“我并不想知道。”连杏感觉自己恢复了些力气，站起身欲走。
　　巫马诺言拽住她:“为了千夜瞳！她求巫灵花，是为了求变回男子之身的法子！好正大光明地娶千夜瞳为妻！”
　　连杏一顿，她缓缓回过身来，平静的望向巫马诺言，风吹过她的发：“阿诺，你想我怎么做？”
　　巫马诺言怔住。
　　他想她怎么做？像三百年前一样再大闹一次婚礼？再以死相逼？还是索性杀了她？亦或，疯怔入魔独自伤心流泪？
　　不，他都不要。
　　他只是……他只是，看不得已经过了三百年，她还对她那般在意！
　　他只是，不甘心自己苦等三百年，到头来却还不及那个人一句轻声软语。
　　他不甘心，凭什么要甘心。
　　“她是天族，生来双性，若她真心爱千夜瞳，自会变成男子，有没有巫灵花，都不重要。”连杏看着巫马诺言，静静开口。
　　“她从不曾在意自己究竟是女子还是男子，三百年前不在意，三百年后，更不可能在意，她若想娶千夜瞳，娶便是了。”
　　“她曾说过，此生只爱一人，只娶一人，若千夜瞳当真是她心上人，她又怎会逆天也要变成男子之身，为世人留下话柄。”
　　“男子之身……只是个幌子，进无忧宫的幌子。”
　　“阿诺，她想要的，是巫灵花。”
　　“她想要的，是一个稳定无忧的天下。”
　　“阿诺，我该走了。”连杏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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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走？”巫马诺言红着眼抓住她的双肩，手上不禁使力：“我不许！！！”
　　连杏缓缓笑了：“阿诺，我陪了你三个月零十二天，这是我欠你的。也许我欠你的，用一生都还不完。”
　　“那就一生都留在我身边，慢慢还。”巫马诺言上前一步，连杏却退后了一步。
　　“所以，我不能再欠你更多了。”连杏依旧在笑。
　　巫马诺言闭上双眼，沉痛开口：“我不要你还我，连杏，我要你爱我！”
　　他直直的看着她，无比认真：“像对龙浩、对少卿止水一样，把我当成一个男人一样，来爱我。”
　　连杏闻言一怔。
　　“连杏，你说过不走的！你说过，以后本君不开心了，你会哄本君！以后本君无聊了，你会陪本君！以后本君生气了，你会先跟本君认错！你说过的！”
　　连杏沉默，想起了“私奔”那段时日的点点滴滴，沉默不语。
　　巫马诺言红了眼眶：“连杏，你是我娘子，我是你夫君，三百年前我就娶了你！我们是上天注定的姻缘！我会做的比谁都好，我会比谁都爱你！连杏，留下来，留在我身边，只要你肯留下来，本君什么都可依你！”
　　连杏不语，缓缓摇了摇头：“阿诺，那个预言你可以不在乎，可是我在乎。”
　　世人皆知，三百年前，她得了巫灵预言神启，可世人只知前半句——“得连杏者得天下”，却不知后半句。
　　那后半句，乃是——“她生，天下死；她死，天下生，此女，应诛。”
　　“我已经不是三百年前的小孩子了！我是一个男人，我可以保护你！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巫马诺言眼中闪烁着坚定。
　　连杏却是往后退了一步，淡淡道：“阿诺，你不好奇，我明明已无半丝灵力，刚刚是如何，布下的结界么？”那结界，甚至以天帝之力都不曾察觉。
　　巫马诺言闻言一怔。
　　连杏笑了，继续道：“你不好奇，三百年前，我明明灵脉尽断、灵力尽散，又是如何，凭借区区一个人类之躯，封印了整个妖族么？”
　　巫马诺言哽住了，指尖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是的，一直以来他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可是，祈莲连杏啊。
　　除了是他爱入骨髓的女子，她还是，为神族百族所忌惮的女子，何需要人保护。
　　连杏看着他，在杏花雨中缓缓笑开:“那个预言说的对，我活着，对天下便是个威胁，有没有灵力，想要弑灭一个神族，对我而言，都是轻而易举。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可是阿诺，你知道的，我要走了。”
　　不是“该走了”，是“要走了”。
　　她承诺了芊芊，要还阿诺一个平安喜乐，巫族不涉天下之争，所以，她要走了。
　　她也不知此后该去哪里，如今，神族容不下她，人族亦容不下她，可是，她至少不该呆在巫族，无论如何都不能。
　　连杏定定地望着他的双眼:“我不要你保护，如果时光能够重来，我宁可当时死的是我。”
　　巫马诺言闻言一震，手不自觉松开。
　　许久后，巫马诺言垂下了头，再抬起来时，已是满脸忧伤：“若是今天换做龙浩或者少卿止水，估计会放你走吧。”
　　他眼神一紧，伸出双手，结了一个印，立时，一个星芒阵便将连杏困身其中。
　　“阿诺，你……”连杏挣扎了一下，星阵却并不为其所动。
　　巫马诺言苦笑，转而坚决：“可惜我不是龙浩，更不是少卿止水！”
　　“我是巫马诺言！”
　　他缓缓走向连杏，然后，伸出双手，抱住她：“别说一个让你失去自由的星芒阵，就是真的折断你的双腿让你永远失去自由，我也会把你留在我身边！你爱我也好，不爱我也好，甚至恨我都可以，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好！”
　　他难过的更加抱紧她:“连杏，你答应过我的，一辈子都不会再离开我。一辈子。你的一辈子，从现在，到你死，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