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杏》白骨君上

14、第十三章 我是连豆豆

　　杏林内
　　血从手上流下来，他仿若未觉，冷笑道:“如今已经过了三百年，我早已经不是昔日的我！你凭什么认为，你随随便便认个错，我就会原谅你？！”
　　少女双眸微暗，许久后，轻轻开口:“凭你今日发上的白玉簪。”
　　这是当年她送给他的。
　　她还记得，他一直，视若珍宝，这几日，他也一直戴着它。
　　闻言，他气极，抬手就拔下白玉簪，扬起手欲将它摔个粉碎。
　　没了白玉簪，他一头如墨般的黑发倾泻而下，映得他的脸别样的妖娆。
　　“阿诺！”少女急呼。
　　他一顿，举起的手却怎么也无法摔下。
　　他有多宝贝这只玉簪。
　　他有多舍不得这只玉簪。
　　这是她送给他的，唯一一件礼物。
　　半晌，他轻叹，慢慢松开了紧握的双手。
　　“阿诺！”少女上前一步，心疼地抱住他。
　　他静默了一秒，然后缓缓地，伸出双手，也抱住了身前的少女，轻叹:“我输了。”
　　“在你面前，我总是输的一败涂地。”他似自嘲一般呢喃道。
　　少女闭上双眼，泪流了下来。
　　“你，还会走吗……？”他不禁有些迟疑。
　　“不会。阿诺，我不会走了，再也不走了，我会永远陪着你，永远永远，陪在你身边。”少女有些心疼地打量他的脸。
　　“真的？”他的声音中略带狐疑。
　　“真的。”她肯定道。
　　闻言，他不禁高兴地扬起嘴角，却又犹豫道：“那……如果别人要带你走呢？”
　　少女看着他的眉眼，轻声道：“我不走，谁带都不走。”
　　“你说的是真的？”他颤着声，声音里有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真的。”她郑重点头。
　　“那……如果要带你走的人，是龙浩、是少卿止水、是……”他犹豫了下，忍不住说出了两个名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最后一个人的名字。
　　“谁都好，我不会再走了。”少女抬起右手，轻轻抚上他的脸，轻语:“阿诺，我以九天神女之名发誓，不论是谁，不论是什么原因，我都不会再离开你。”
　　“真的？”他忍不住第三次问出口。
　　一次次的疑问，一次次的不确定，皆是因为太不真实，害怕下一瞬即成虚幻。
　　“真的。”少女一点也不觉烦，一次又一次地笃定保证。
　　过了许久，少女看着他蒙着丝带的双眼:“阿诺，如今，我依约来见你了，你不打算，看看我吗？”
　　“……杏。”他轻启丹唇低喃着，声音化在风里。
　　他往后退了一步，抬手，缓缓地、缓缓地扯开了眼上的丝带，耳畔有风拂过，风中还夹杂着好听的银铃声，他的嘴角忍不住轻轻扬起。
　　然后，他睫毛轻扇，缓缓的、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那真真是这世上最纯净的一双眼！碧蓝如海，清澈如溪，只望一眼，便似望进了一汪无际的漫天水泽里。
　　而他的面前，正站着一个蓝衣少女，少女双眼墨黑，此刻也正看着自己，眸子里闪耀着精灵般的光泽，盈盈含水，灿若星辰。
　　他难以自禁的上前一步，抱住眼前的少女：“连杏！我终于见到你了！”
　　少女浑身一僵。
　　他越加环紧少女：“我好想你！连杏，我真的好想你！我等了你整整三百年！”
　　他闭上双眼，略带哀伤的开口：“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不要再抛下我一个人……”
　　“连杏，我真的，很想你……”
　　“连杏，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有风轻轻吹过，撩起少女颊畔的发丝，一瞬间，世界都仿佛静止了一般。
　　然后——
　　少女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一滴汗从额上飘下，她鼓起勇气，抬手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个……那个啥，君君君，君上，我不是连连连，连杏。”
　　他一怔，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有些疑惑的放开少女，眼中还带着未干的泪水：“……嗯？”
　　“那个……她……”少女指了指跌在自己旁边的白衣蒙面仙女，又指了指自己。
　　君上大人看看地上的仙女，又看看自己身前的少女，脑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然后，就见少女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颜灿烂：“我，我是连豆豆！”
　　——————————————————————————————————————————
　　杏花树下，杏花纷飞，白衣君上倚风而立，蓝衣少女站在他对面，巧笑嫣然，可爱的指着自己的鼻尖，脆声说道：“我，我是连豆豆！”
　　年轻英俊的君上大人花了整整10秒钟来消化这句话。
　　然后，就是极致的盛怒——
　　“连、豆、豆！”
　　他单手掐住少女纤细的脖颈，慢慢收紧，眼睛危险的眯起来，眼内，是滔天的盛怒：“你、说、你、是、谁？”
　　“连连连连连……豆豆豆豆豆……”少女一边颤颤巍巍地报出自己的名字，一边尝试离开脖子上这只危险的大手。
　　“你、找、死？”手上的力道不禁又加重了一分。
　　“咳、咳……”少女挣扎着，双手用力想要扳开脖子上的大手，可是却不能撼动他半分。
　　“阿诺！快住手！”
　　地上真正的连杏终于适时出声阻止：“阿诺！她还是个孩子，你这样会伤了她的！”
　　那一声“阿诺”仿佛唤回了他的理智，他侧过头，看着她。
　　她此时也缓缓的解下了面纱，面纱下，果然是一张倾城绝色的脸。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眸色呈现出漂亮的墨黑色，如暗夜星辰般闪耀着光泽。
　　“连杏……”
　　他呆呆的看着她，双眸几乎是立即便续满了泪水。
　　往昔一幕幕，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他的手上不禁松了力道，连豆豆趁机逃出魔爪，跌坐在地上猛咳起来。
　　“连杏……真的是你……”
　　他半蹲下来，情不自禁伸出右手想抚上那张记忆中的脸，却又有些胆怯。
　　“阿诺，是我。”连杏反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她亦回看向他，泫然欲泣。
　　眼看两人就要抱在一起，连豆豆的脚还在两人中间，于是她赶紧抽回脚，顺带狗爬式地往旁边快速挪了两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
　　他的额角抽了抽。
　　“站住！”他出声叫住她。
　　已经溜了一段距离的连豆豆真是快要哭了，就差一点点！
　　“你，为何会在此地？”
　　声如翠玉。
　　连豆豆转身，作无辜状:“君上，我只是来打个盹。”
　　怕他不信，连豆豆赶紧加上手一起比划着:“我经常溜来这里打盹的，那里，就在那里……”
　　她指着刚刚她掉下来的树上，摆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来:“我还搭了个窝。”
　　“……”君上大人默。
　　“看来我真是让你活得太久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她，皮笑肉不笑地说。
　　连豆豆心一惊，赶紧拍拍小胸脯，小心翼翼的答道：“君，君上大人，小人只是在打盹，绝非有意打扰，小人什么都没看见，小人也什么都没听见！”
　　他继续皮笑肉不笑:“这世上，只有瞎子和聋子才看不见听不见。”
　　“君上大人开恩！小人……小人真不是故意的！”连豆豆忙手脚并用地解释。
　　“不开。”他半点不为所动。
　　“君上大人饶命！我……”连豆豆真是要哭了。
　　“不饶。”他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话。
　　连豆豆咬咬唇，心知逃不过，她索性眼睛一闭，答道:“君上大人！君上要小人死，小人不得不死，只是这死的方式，能不能容小人自己选？”
　　他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么，你想怎么死？”
　　连豆豆眼睛转了转:“回君上大人，小人是人类，寿命原本便不过百岁，这时光于君上而言，只如沧海中一瞬，眨下眼睛的事，所以能不能请君上给小人一个眨下眼睛的时间，小人想……老死。”
　　他看着她狡黠灵动的双眼，冷笑一声，上前一步。
　　“等等！等等！”连豆豆赶紧往后退了几步，颤着声音道:“君上不是问小人想怎么死么？”怎么看上去却要动粗？
　　他抬眸，淡淡道:“我只是问你，可没说要答应你。”
　　连豆豆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