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打架啊》金树台

35、第 35 章

　　彭书钦带着黑框眼镜，翻着一本厚重的《孙子兵法》。
　　管家扣了三声门，听到示意后便走了进来。
　　“老爷。”
　　彭书钦没瞧他，从容地翻过一页，老管家看了眼那本泛黄的书，眼观鼻鼻观心地发现，老爷这次，是真的遇到了相当棘手的事情。
　　“我派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全小少爷...的确不住在那套学生公寓里了。”
　　彭书钦轻叹了一声，捏着鼻骨把眼镜摘了，他已经老了，头发因为操劳而花白，脑袋也不似年轻时那般清晰有条理，许多事他都已经不能更好地去处理解决，唯一的女儿还是个一根筋的科学怪人，早年不顾家里反对，凭着一腔热血远走他乡，栽在实验室里，一年都见不到几回。他真没想到祖祖辈辈打拼下来的偌大个公司，竟然也会沦落到后继无人，只能去指望一个还懵懂无知的高中生的地步。
　　“他搬去哪了？这次又是和谁？”
　　管家看了面色有些发青的彭书钦，犹豫着说：“小少爷搬到了紫龙区的和园小区，是他同班同学的房子。”
　　彭书钦一针见血，“男的女的？”
　　管家瞧着脸色，突然想起派过去的人传回来的消息。
　　“小少爷和一个男生同进同出，走得相当近，几乎任何时候都形影不离。”
　　管家瞬间觉察到了什么，一个怪异非同小可却又莫名合情理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他抖了抖唇，似乎在迟疑。
　　“是男生，看上去关系非常要好。”
　　彭书钦松了口气，最差的结果无非是那混小子在外乱搞，和女生同居，现在看来，情况也没想的那么糟，他朝管家挥了挥手，说：“继续盯着。”

　　“阿嚏！”全燃裹着棉被，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他揉了揉通红的鼻头，瓮声瓮气地说：“谁想我呢。”
　　林易看着窝在全燃怀里的小梨花，默不作声地给他递了纸，说：“这就是你不穿棉衣的后果。”
　　省城最近降温得厉害，明明上午还是短袖外套的穿着，下午就被寒潮逼得上了冬季三件套。
　　全燃不服气地哼唧，“我哪知道，你也没穿，你怎么就没感冒？”
　　“我体质比你好。”
　　全燃还想反驳，但现实就摆在眼前，他看了林易一眼，抿抿嘴作了罢。
　　林易只套了件薄毛衣，而他却是里三层外三层地被裹了个严实。
　　他只好拿头撞了下林易，像只小狗似的埋在对方胸口，黏糊道：“男朋友感冒了，要抱抱。”
　　林易好笑地揽过自家小男朋友的肩：“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黏呢？”
　　全燃抬眼瞪他，末了又朝他扯出一个傻乎乎的笑，“我就只对你一个人黏。”
　　夹在两人中间的小梨花，喵呜一声跳下了床，头也不反地跑去客厅吃了顿猫粮。

　　半月假放完，回到学校，全班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晚自习的效率奇差，发呆的发呆，瞌睡的瞌睡，都像是在捉着假期的尾巴偷懒，全燃也不例外。
　　他趴在桌上打了四五个哈欠，用袖口擦了擦涌出来的眼泪水，撑着手歪头懒懒地看林易专注地写着作业。
　　他看着看着，是越看越觉得满意，俗话说得好，情人眼里出西施，对于全燃来说，不管林易是否有他这层“男朋友”滤镜，都能好看到发光。特别是现在蹙眉低头写作业的模样，更看得全燃心痒痒。
　　于是他坏心地抽走对方写到一半的卷子，装模作样地拿过来看了看：“嗯，书面工整，答案正确，就是步骤太简单了点，林易啊，步骤分是要拿的，你不能光把公式从脑袋里面过一遍啊，得写出来知不知道。”说罢，他甩手一挥，又扯出自己崭新未动的试卷：“你看你！全燃！就你这学习态度！作业不写，单词不记，考试就不会，你下次考试能进步才怪了！你别不服我，你要是有你同桌林易一半努力，我懒得这么来念叨你！”
　　自娱自乐完全燃还乐呵呵地笑，推了一把林易的肩，说：“怎么样，易哥，我模仿得还不错吧？”
　　“是挺不错 啊～”
　　身后传来老周阴恻恻的声音，全燃一哆嗦，反头朝老周僵硬一笑。

　　老周这次搞了连坐，好端端坐着的好好学生林易也被叫进了办公室。
　　他和全燃一个坐一个站，差别待遇得十分明显。
　　全燃虽然心里暗骂老周偏心，但还是心疼上了男朋友，在一旁嘟囔：“干嘛还叫林易进来，他全程都没理我，老周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周已经懒得纠正他称呼上的问题了，只是说：“叫你进来是让你做俯卧撑，叫林易进来是有事，怎么，你还管上我不准叫你同桌了？”
　　“.…”全燃一时语塞，违反纪律男生十俯卧撑女生十上下蹲的法子，是老周近日从隔壁班那抄来的，还美其名曰让你们这些缺乏运动的高中生锻炼锻炼，全班对此表示无语且无奈，并腹诽老周治班风格也是越发花里胡哨了。
　　全燃郁闷地做完，见林易还坐着和老周说话，心里有些不畅快，老周见他还杵在那里不走，便开始赶人。
　　全燃走之前最后看了林易一眼，正好和他的目光对上，可林易却撇头率先移开了目光。
　　干嘛啊。全燃心里的那口气更不畅快了。
　　林易回教室时，见全燃趴在桌上，全身上下都写着：“快来哄我”四个大字。他刚扯开椅子坐下，桌下的脚就被全燃不老实地勾住了。
　　“你干嘛不理我，办公室的时候。”
　　有时候两人的一个眼神，就能看出对方的心思，全燃觉得不是每对情侣都能有他和林易的这份默契的，就像现在，全燃就在林易黑沉的双眸里，看到了一种名为“黯然神伤”的情绪。
　　林易把手抚上全燃勾着他的腿，看着对方大冷天里也不羁露出的一截嫩白脚踝，“你还记得那天在我家看到的那人吗？”
　　全燃愣了愣，上一次在林易家看到的外人，如果他没想错的话，就是跟林易表白那天，让林易气成那样的男人。
　　“他…他怎么了吗？”
　　林易望进全燃懵懂清澈的桃花眼：“他不敢再来小区找我，就找到老周，让他传话。”他喉咙艰涩，但还是说了出来，“我爸的祭日，他也想去。”
　　全燃看着林易眼中的沉郁，不会安慰地用脑袋碰了碰他的肩膀。
　　“可他不配，燃哥，他不配去见我爸，他没资格…”
　　全燃握住林易搭在腿上的手：“他不配，就不让他去，我跟你去。”斯人已逝，回忆起往事也只会徒留空悲，全燃扬起唇打破这沉重的话题，故作开朗道：“一月奶奶家门口的梅花应该开了，我们去摘几株，送给爸爸去！”
　　林易看着全燃，又抬头看向窗外，寒风呼啸，吹了满地的落叶。

　　祭奠的日子就在期末考试后的几天，林易坐在开往奶奶家的大巴上，看着全燃用衣袖将雾得白茫茫一片的窗擦拭出一个不规则的圆型。
　　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银装素裹，林易拉过全燃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捂热：“傻，冷都不知道。”
　　全燃没心没肺地朝林易笑，林易伸手碰了碰他额头，小少爷感冒一直断断续续的没好，再加上路途颠簸，林易怕全燃晕车，更加难受。
　　全燃不在意地摇摇头，说：“我没事儿。”
　　可他口中的“没事”，却是在下车后，蹲在路口吐了个昏天黑地。
　　全燃觉得自己来了个场景再现，同样的大巴，同样的建筑，简直和当初第一次来这儿时一模一样，只不过这次他没强撑着，直接在林易面前吐了。
　　真是太丢脸了，他焉巴巴地被林易用棉被裹成了一条蚕蛹，又强行被塞进一个暖手袋 ，他半躺在林易房间的床上，只露出酡红的半边脸和因为难受泛水光的桃花眼。
　　门被扣了三声，林易奶奶从门外探出头，手里还端着一碗热乎乎的鸡汤，林易走去接过，拿着勺子一脸严肃地要喂全燃。
　　全燃往后缩了几下，林易看出了他的拒绝，便说：“你晚餐没吃，好歹垫垫肚子，饿着只会更难受。”
　　“我没胃口，不想吃。”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再没胃口也得吃一点。”
　　两人一个举着勺子一个撇着头，最后还是全燃妥协，张开嘴巴吃了一小口鸡肉。
　　这鸡是林易奶奶家自家养的，不仅口感细腻，而且咸淡适度，吃一口便香气扑鼻。
　　全燃又顺嘴嗦了一口热汤，他浑身都开始热乎起来，热切地望着林易夸：“奶奶煮得真好吃！”
　　喂饱了小少爷，林易又吃去把碗给洗了，林奶奶推开厨房门走了进来，看着孙子一言不发。
　　林易把碗筷洗净收进橱柜，转身对上奶奶的视线。
　　“奶奶，您有话就问吧。”
　　他像是猜到了奶奶想要说的话，沉默着低下了头。
　　可奶奶却只是抬手慈爱地摸了摸林易的头，叹道：“小易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