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打架啊》金树台

26、第 26 章

　　无论哪个高中，只要就餐铃一响，从各处涌出的学生轻而易举地就能打破沉闷的表象。
　　一中也不例外。
　　常元净硬生生地扯着不情不愿的蒋甜，两人吵闹着挤在一众蓝白校服的学生堆里艰难地往前挪。
　　蒋甜给了扒拉她没理好衣领的常元净一拳，后者委委屈屈地摞手，她环顾了下四周，像是在找人，有些好奇地问，“全燃他们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走？”
　　常元净无辜地拉了下对方衣袖，“干嘛啊？这么想见到他们？”
　　蒋甜抽出被轻扯的衣袖，“我只是想知道怎么没来个人把你给捉去。”
　　“把我捉回去？”常元净似乎觉得十分好笑，想到林易还没下课就闲不住冲出去的样子，发出了一声冷哼，“他们乐得我不在呢…”

　　正是放学的时间段，林荫小道上偶然穿过两三个狂踩脚蹬回家去的学生，在擦身而过时带来一阵热烈活泼的风，两旁的草木被吹得作响，若是提耳听，似乎还能听见秋蝉最后的几声鸣叫。
　　夕阳将两旁的树影拉长，不偏不倚地洒在神情似是有些紧张的两位少年的身上。
　　“…抓稳点”
　　林易的声音夹带着呼呼风声传进全燃的耳朵。
　　全燃闻声抓紧了自行车坐垫下的座管。
　　林易往后偏了偏头，像是想确定全燃是不是真抓紧了。
　　他的侧脸被打上了一层光晕，金丝边的镜框反射出温润的光泽，连带着日落时分的阳光一起，满当当地落在了全燃眼里。
　　“我抓紧了！”全燃快活地朝前喊了一嗓子，迎着风，他似乎又闻到了那股沁人而清新的薄荷味。
　　没等他细细回味，本在匀速下坡的自行车突然快了速度，风吵着钻进少年的衣服，校服顺着风势上扬，映衬着稍纵即逝的树影。
　　全燃被冷风灌得有些冷，心却随着逐增的速度有些兴奋。
　　风把空气里的薄荷香吹得有些散了，全燃没忍住，略起身凑近林易的衣领口仔细闻了闻，随即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变态，立刻欲盖弥彰地往后一仰。
　　自行车因为全燃突然的动作踉跄了几分。
　　林易扶稳车把，后颈被湿热的气息一打，瞬间燥得厉害。
　　看着前方急弯提示的路标，林易忽然觉得自己腰间似乎有些空荡。
　　全燃稍做作地清了清喉咙，歪头状似欣赏迎风而去的风景，余光却一直在瞟着林易校服领下露出的那几分修长的脖颈。
　　怎么林易的脖子这么好看？
　　林易身上怎么这么香？
　　他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沐浴露来着？
　　要不我下次去买个同款？
　　全燃思绪跟着景物一起飞，被十月末的微风搅得糊成一团。
　　一个毫无预警的急转弯倏地给全燃打回神，先前紧握着座管的手早已松懈，全燃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地往外甩。
　　“诶！”
　　全燃胡乱抓了把空气，为了避免被甩出去，又全凭着本能猛地回身一把便抱住了林易的腰。
　　这出乎意料的一抱，似乎没把林易搞懵，倒是先把他弄懵了。
　　全燃睁大眼，还有些没从惊险中缓过来，眼前便是林易洗得发白的校服，鼻尖萦绕着很淡的洗衣粉味，很快就被后来居上的薄荷香给掩盖住了。
　　嗯，以后真得好好问问到底是什么牌子的沐浴露。
　　他脑子里后知后觉地蹦上这样一句话。

　　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旁边的蒋甜突然激动得一把扯住常元净的手，在对方喜不自胜的眼神中就差没蹦起来了。
　　“卧槽！”蒋甜好半天才从牙缝里吐出两字。
　　常元净顺着蒋甜都没带眨的视线看向不远处从体育场那边汇过来的小道。
　　“......”
　　在无数学生火辣辣的目光里，全燃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靠在林易的肩上，就像害怕自己会被甩下去似的，紧紧地环抱着林易。
　　蒋甜不知道何时拿了个手机出来，走上前踮起脚在那儿跟着狂拍，常元净凑过去偷瞄了下屏幕，似乎还是连拍。
　　“…你这也不嫌占内存”
　　蒋甜没理，也可能是兴奋得都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拿手机边在噼里啪啦敲着边自顾自地往前快步走，把常元净越甩越远。
　　“……”
　　被无视的常元净愤怒，气得一把把锅盖到了腻腻歪歪的两人身上。
　　还有完没完了？我的狗眼还要不要了？！秀恩爱就能不能别秀得这么旁若无人？？能不能秀得不要这么嚣张？？！
　　他看着自家林易同学载着对象远去的背影，痛心疾首。

　　“好配啊！！！”
　　聒噪人群中突然发出女生特有的尖利声。
　　还好巧不巧地被谈论的主人公全燃耳尖地听到了。
　　……………
　　他一把松开锆制在林易腰间的手，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涌，埋头暗自庆幸林易看不见他现在的样子。
　　“你抱着，我可不想摔了小少爷。”林易玩笑道。
　　汇入主道后的人流量明显多了起来，自行车也慢了速度。身后是快马加鞭赶回家的学生，身前是端着盒饭在校门口翘首以盼的家长，众目睽睽之下全燃老脸禁不住一红。
　　还抱什么抱啊…
　　那不知名女生的一嗓子，他听了都有些臊得慌，明天他俩那论坛的热帖一定就会是，
　　震惊！两在校男高生竟在光天化日之下，神圣的一中校园内，众目睽睽而熟视无睹地大胆搂搂抱抱，这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呸，什么搂搂抱抱，全燃立刻止住自己的天马行空，明明是不得已的自救行为，合理得很。
　　全燃定了定神，伸手有些小心翼翼地虚搂住林易，洪亮地朝前吼了声，
　　“没事儿！这样挺好的！不会再摔下去了！”
　　说完还特地瞄了眼来来往往状似路过实则注意力全往这边瞧的学生们。
　　这样别人应该不会误会了吧…
　　“你…”林易声音有些沉，犹豫了好一会，全燃“嗯？”了一声后便盯着他微垂的后脑勺等着回话。
　　“…手。”趁着拥堵，林易说完便握了刹车，腿一撑地全燃就感觉到了不对。
　　！！！
　　他反应过来后，连忙收回自己不小心按在林易大腿部的手，差点没连跳带摔地滚下车，脸终于在此刻全红了。
　　“我没，没注意。”
　　林易好笑地回头，目光撇到全燃通红的耳尖时顿了一瞬。
　　“没事。”他顺手拉了把在后座摇摇欲坠的全燃，“坐好了。”

　　这一路上全燃用心惊胆战来说也不为过，生怕自己磕着碰着林易哪儿，耍了流氓，还连带彼此尴尬。
　　全燃从没觉得自己这么谨慎过。
　　一到粉馆，他几乎是蹦下车，跳离林易好几米远。
　　林易不经意地侧目，看着以往大咧咧的小少爷，现在却是一副表面镇定，眼神却不断乱瞟，小动作不停的模样，又想到自行车上他那耳尖通红，无措埋头的样子，突然起了心思。
　　这么容易害羞的话，不趁机多调戏调戏，真是暴餮天物。
　　他扬唇，伸出手轻点了下全燃的耳朵，“你脸红了？”
　　“！！！”全燃懵了，一刹那都有些失语。
　　好在林易盯了他没片刻就笑道，“还傻站着干嘛，走吧，你不是念叨了很久这家店的牛肉面吗？”
　　全燃被他笑得七魂都散了半，尚存理智地答了一句，
　　“嗯。”

　　全燃拉开椅子，餐桌上反着油腻腻的光。
　　他像是完全不在意地，或者说是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懒洋洋地趴去桌上，一只手支起头跟林易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林易听着他对校队滔滔不绝的吐槽，不时还很给面的附和两句。
　　“难啊，我们校队进市赛的概率几乎可以说是…”他做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微乎其微。”
　　“不过呢，再渺茫的希望也是希望，不能轻易放弃是吧。”他端起纸杯喝了口水，故作高深地凑近跟林易咬耳朵，“机密消息，听夏阳说我们下盘对的是七中，他们的实力我是知道的，跟我们学校简直是半斤八两，谁也别瞧不起谁，所以只要裁判不做妖，我们队练好防守，打好配合，赢得几率还是很大的。”
　　“我中锋强攻，再选几个有功底，会运球的，每天每时地给我去练配合，我就不信赢不了一局。”
　　全燃自信满满地向林易抛去个眼神。
　　“出名了不要忘了我，全大中锋。”

　　“牛肉面来咯”
　　老板娘笑眯眯地端来两大碗牛肉面，热汤的雾气在两人间很快地漫开。
　　全燃止住话头，闻着香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林易才刚挑出两筷子面条，就见全燃已经在对面狼吞虎咽起来。
　　“你也不嫌烫。”他笑道。
　　全燃抬头，嘴里还在吧唧吧唧地嚼，见林易才刚动筷，后知后觉地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含糊地回道，“我这不是饿了吗。”
　　林易拿过放置在餐桌边角的调料盘，挖了一大勺鲜红的辣椒油，然后在全燃震惊的目光中，十分斯文地倒进了自己的碗里。
　　全燃堪堪咽下嘴里的面条，看着林易泛着可怕红光的碗，失声道，“你疯了吗？你会被辣死的！”
　　林易淡定地拌了拌碗里的面，眉也不皱地嗦了一筷子。
　　全燃愣住，虽然早就知道林易能吃辣，但能吃这么多辣油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肯定是雾气的原因，要不然怎么会存在一个人一次性吸入这么多辣椒而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全燃看了看与林易相比自己只能说是清汤寡水的面，抬头感慨道，“牛逼。”
　　林易又挑起一勺子，向全燃真诚地发道，“要来一勺吗？”
　　全燃闻言赶紧捧着自已的碗连退三尺。
　　两人都莫名觉得好笑，相视一眼后都埋头笑得不行。

　　黄毛被一凳子怼到后，满脸黑线地看着对面战战兢兢的小弟。
　　“阿，阿昌哥”小弟结巴地看一眼阿昌又看一眼他身后几乎跟他背靠着背，正笑得直发抖的全燃，一时有些拿不上主意，纠结了半天，蹦出句，“要不我们联系下虎哥吧。”
　　黄毛砰地一脚把小弟推出去老远，低声愤道，“虎哥虎哥，你除了知道打小报告外，还他妈知道些什么？”
　　小弟瞬间噤声。
　　他哪知道吃个粉都能偶遇死对头啊。
　　阿昌紧锁着眉头，抛着手机，又忽地把手机翻正握紧，盯着小弟说，“你有贺秋雨那小白脸的联系方式吗？”
　　小弟疑惑地“啊？”了一声，有些不明白老大为何突然提起这茬。
　　“好像有吧…我记得我存了。”他放下筷子，慢吞吞地掏出手机，又猝不及防地被来了一脚。
　　“搞快点。”阿昌不耐道。
　　切，脾气这么大，还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啊，上次要不是我，你还发现不了全燃那小子呢，嚣张个什么劲。
　　他边在心里吐槽边乖乖地从联系人里提出贺秋雨的电话号码。
　　要发给阿昌的时候，突然就有些犹豫。
　　他之前说什么来着？
　　小弟若有所思地往阿昌身后瞥了一眼，又生生挨了一脚。
　　“还愣着干什么？”

　　“叮”
　　今天的风很大，贺秋雨把塑料袋扔进发着阵阵恶臭的垃圾车里，蹲在满是烟头的地上，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的陌生号码，让他的目光瞬间变得狂热起来。
　　你终于肯见我了吗？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