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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问罪 ...

  •   崔珉这些天披星戴月地批折子,白天还要听群臣在大殿上互相讥讽,他实在无聊,偷偷观察刚年满十岁的皇帝。皇帝好几次都被礼部柳尚书说得瞌睡连天,像个小鸡仔似的脑袋一点一点。崔珉刚做了父亲,无论看见哪个孩子都会油然而生出一股爱怜之心,哪怕是自己从他手中夺走了权力的皇帝。

      崔珉看着皇帝的眉眼,心里惦念起身在柳宅的幼子,才来到这个世界上不到一个月,每天都以惊人的速度飞快成长着。自己有好些天没去柳宅了,不知道小禧儿是不是已经学会了翻身。

      “不知摄政王有何高见?”崔珉听见有人提到他,不由得望过去。萧慎珏和柳尚书齐齐看着他,崔珉竟然有那么一刻觉得尴尬。不过他神色很快恢复了正常,有理有据地回应二人抛出的难题。

      在宫里留宿了好几天,一下朝崔珉就往晋王府赶,那些正打算围着他拍马屁的官员还没来得抓住他的衣角,就看见堂堂摄政王骑着自己的爱马“飒露紫”急吼吼地往宫外赶。

      崔珉一进门没有像往常一般先去问候老王妃,而是走向了以前萧瑶居住的怡园。这座院子是崔珉亲自设计打造的,有秋千有猫舍还有鹦鹉架。他走向萧瑶爱待的书房,往常她就是在这儿吃葡萄看闲书,翘着二郎腿没有规矩,元宝会趴在窗台试图去挠站在架子上的白凤。

      不过是三四天没人待,书房就积攒了灰尘,侍女也不来打扫,仿佛这儿从来无人居住过。

      崔珉有些想不明白,他和萧瑶婚后感情一直很好,萧瑶生不了孩子他也不觉得是什么问题,孩子可以让别的女子来生。为什么她一定要吵着闹着与自己和离呢,难道真如母亲所说萧瑶的心从来就不在自己身上?

      崔珉望着鹦鹉架发呆,他的随侍长桥急匆匆走进来,面色沉重:“王爷,柳夫人走了。”崔珉愣了下,长桥重复了好几遍他才回过神,回房换了一身素服,往柳宅的方向赶。

      替崔珉生下小禧儿的柳氏以晋王妃的规格厚葬,长安城的百姓一时摸不着头脑,以为是武安侯的嫡女走了,但往队伍中间一看却没有看见萧慎珏。

      萧慎珏是长安城的名士,经常满街溜达,或者坐在道观槐树下与人论道,许多人都知道他。萧慎珏衣着朴素,又与群众打成一片,深得人心。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漫天飞舞的纸钱和雪花,专业的哭丧人士,都在一个路口前止住了声音。百姓们凑上前一看,堵在路口的正是小侯爷萧琰。

      萧琰是个纨绔子弟,常年沉迷于斗促织、玩双陆、叶子戏,出手大方,非常输得起,因此也深受人民群众喜爱,大家都争着抢着与萧琰赌钱。

      萧琰带着他的赌友们将路口堵得水泄不通,站在队伍前一身缟素的崔珉面上闪过一丝不快,队伍里的柳家人见堵路之人是武安侯府的也愤懑起来。

      “诸位,请问晋王妃是谁?”萧琰转过身,面对着赌友朗声询问。围观群众似乎嗅到八卦的气息,有些骚动。

      “武安侯嫡女。”赌友们齐齐回答,这架势一看就是练过的。

      “躺在这棺椁中的又是谁?”

      “礼部柳尚书之女。”

      “柳尚书之女怎么会以晋王妃的规格下葬?”

      “因为她与晋王私通,替晋王生下一子。”

      双方你问我答,非常默契,围观群众听见如此狗血的八卦,不顾当事人的感受,忍不住当场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队伍里的柳家人听见这样的侮辱,那还能忍,但碍于崔珉在场也不敢说些什么。幸好柳尚书称病不在队伍中,要不然不知道他是会当场与萧琰battle还是气得吐血身亡。

      萧琰看着前姐夫要杀人的表情,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你问我答还剩最后一句,但萧琰已经完全被崔珉上位者的气势震慑住,不敢把那句话说出口。

      赌友中倒有个老实人,他见小侯爷迟迟不问最后一句,忍不住和身边人嘀咕起来:“不是还要问私通有何罪名吗?”

      老实人是捕鱼出身,捕鱼时的劳动号子都是他带头唱的,天生底子好声如洪钟。此言一出,群众一片哗然,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治摄政王的罪。

      萧琰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这位老实人,就是这个人给崔珉递了刀,自己现在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老实人扑闪扑闪着自己的牛眼睛,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

      “让开。”短短两个字令萧琰忍不住哆嗦着让一边靠,但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撤退,真男人就要勇于直面淋漓的鲜血。

      萧琰正在心里为自己打气,打算梗着脖子继续扛下去,但萧瑶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他身边,稳准狠地揪住了他的耳朵,令他情不自禁地尖叫,跟着那只手的方向挪动步子。

      “家弟缺乏管教不懂事,请晋王谅解。小女一定将他带回去好生教育。”萧瑶来之前故意将脸上的粉打得厚了些,加上她这几天拉肚子,整个人都显出一种颓态。一想到萧琰在这儿给自己丢人,眼眶中便有盈盈泪光,猛一看还真是我见犹怜。

      崔珉看见萧瑶这个样子,不由得一阵恍惚。以前萧瑶在家中闯祸,自己向她问罪的时候,她就是这种表情。自己看着心疼,很轻易地就原谅了她。

      但崔珉知道自己在哪儿,柳家人在身后瞪着一双双眼睛看着的呢,语气也就变得严厉:“希望二位不要辱没了萧家先祖的名声。”

      说罢,送葬的队伍又浩浩荡荡启程。

      萧琰捂着耳朵,十分委屈地低着头,萧瑶叹了口气揽着他往马车方向走。围观群众见戏已落幕,作鸟兽散,怕走慢了被治罪。

      “以后再见着崔家的人,绕着走,知道吗?”萧瑶伸手揉了揉萧琰的耳朵,她知道萧琰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

      “可是你前脚与他和离,他后脚就以王妃的规格葬了那女人……”

      “晋王府的人,一个个都是人精,咱们是斗不过他们的,只能离远点儿。免得雷劈下来的时候,被误伤。”

      萧琰看了看萧瑶的表情,低声问道:“姐,难道你真的不伤心吗?”

      萧琰从小就跟着萧瑶屁股后面跑,也算是崔珉和萧瑶青涩|爱情的见证者。但他不知道枕头早就换了芯,萧瑶已经不是原来的萧瑶,而是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

      “不要为失去的伤心。”萧瑶淡然一笑,金儿看见萧瑶的表情忍不住在心中鼓掌,不愧是女神大人。

      晚上萧瑶躺在床上,不远处是隐隐的烛光,她望着床帐上繁复的花纹,脑海里重播着自己在晋王府少有的快乐时光。

      崔珉那时还不是摄政王,两人正新婚,如胶似漆。他常带着自己逛集市,出游赏花,划船看戏。尤其是他盈盈一笑,彻底温暖了自己这个来自异世界的孤魂野鬼。

      后来先帝病重,他又生了一堆儿子,太子想逼先帝退位,结果事情败露自己被废,朝廷一时腥风血雨。崔珉深陷其中,也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血的铁锈味。

      失去了崔珉的陪伴,晋王妃找到机会发难,每天都能以各种理由惩罚自己。萧瑶不想给崔珉添麻烦,隐忍着没说,倒是晋王妃恶人先告状,两人为此吵过很多次架。

      萧瑶知道崔珉是做大事的人,果然皇子死的死,流亡的流亡,崔珉找到宫女所生的一儿一女,扶助弟弟上位,自己做了摄政王。朝廷动荡已久,当务之急是稳住大臣和百姓的心思,崔珉估计也是想等自己的势力稳固些再登上大典。

      两人婚后接近三年一无所出,崔珉的谋士都建议他多纳妾来扩充子嗣,晋王妃的态度倒是摆明要休弃自己这个不称职的王妃。

      萧瑶派金儿偷听到不少秘密,崔珉当年力排众议娶萧瑶,是看中了萧家在军中的威望。柳侍郎的庶女爱慕崔珉,在谋士牵线搭桥下,两人见面喝茶,赏花赏月,吟诗作对。

      萧瑶变成了一个怨女,还是一个头上顶着硕大绿帽的怨女。如果她是古人,估计她看自己三年一无所出早就替崔珉纳妾了。

      萧瑶不认为不孕是原身的过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是天生的,原身只是不幸运碰上了这个概率。没有必要因为这件事而感到卑微,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不过幸好原身拥有萧慎珏这样的父亲,愿意把女儿的幸福放在一切价值判断之上,接纳自己。要不然萧瑶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顶得住旁人的风言风语。

      萧瑶披上披风起身,瑟缩地站在二楼的栏杆处望天上的月亮。月亮属阴似女人,每个月都要经历阴晴圆缺,但它从来不把自己看做受害者,只是默默地经历一遍又一遍的循环,有如此强大的心脏还怕自己过不好这一生?

      白日见到崔珉,虽然内心仍隐隐作痛,但萧瑶知道自己会放下,接下来的日子会是全新的日子,自己会有新的际遇,也会有新的爱人。

      这一切都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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