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酒馆·决斗 ...
-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蓝克里望着街道上来往的行人，突然觉得有点恍惚——
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对一个认识了才几天，根本说不上熟悉的人，说了这么多呢？
这件事埋在他心里已经太久了，久的令他自己也以为不会向任何人提起……现在却一五一十，几乎是一点不露的全吐了出来。
简直有点……
“咳咳，”漫游突然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这个，我可不太会说故事诶——呃，将就将就吧？”
故事？
如此毫无头绪的一句话，让蓝克里一时没反应过来，正疑惑间，却见原先还看着他的路法尔把视线转向了天空，换成了一种随意的口气开始叙说。
“……糟糕，都记不清几年前的事了——反正，是在无法地带时，我还在一个小组织里当小弟的时候吧，嗯嗯应该没错——总之就是那样，我们那组织呢虽然小，不过仇家也没少到哪里去，结果有天有个仇家就打上门来啦！”
“我们老大知道拼不过人家，也知道那组织的头目肯定要抓他活口，啊，好像是因为老大知道什么，可惜我是不知道了。于是呢，为了防止万一组织里有被那仇家收买的，老大就给了我一把枪，叫我在实在不行的时候，杀了他——可能是因为我从来没失手过吧，所以这样的重任就毫无悬念的落到我头上啦。”漫游换了个姿势靠墙站立，接着说下去，“结果嘛，我失败了——哎哎，真是，想起来都丢人啊，居然连拔枪都没机会……咳，反正是失败啦，组织也被那群家伙搞了个七零八碎，至于老大嘛，也不知道活了多久，还是死了多久，哎记不清啦……”
说到这里，他摸了下口袋，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但是很快又放弃了：“后来过了很久吧，我也忘了是什么原因，去到了那个灭了我们组织的家伙老巢里。本来想那把枪老大用不上，那换个老大用用也算尽到它的义务，结果那天他们组织里居然也搞内讧，哈哈~~那个乱啊，简直跟锅粥烧过头了一样，而他们的那个老大，据说是给自己人干掉了——这下倒好，我想杀的两个人都抢先一步了~~~”
漫游最终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卷，娴熟地点上了火，在深深吸了一口烟草燃烧产生的气体之后，他转过身看向蓝克里，做了个无奈的手势：“结果就是这样，搞得那把枪我都不知道是该丢掉，还是留着增加负重好——怎样，这个故事还可以吧？”
见鬼泣神色没多大变化，他似乎有点尴尬：“喂，不好听也说句嘛，别这么不给面子吧。”
“还可以。”蓝克里面无表情的说着，适才心头莫名积聚的压抑却不知不觉散去了几分，眼看着路法尔对他的反应很是沮丧的挫败样子，突然有点想笑（天知道他多久没这样的念头了？），“故事一般，但是讲的还可以。”
“好啦好啦，都说了我不擅长编故事嘛——既然都讲完了，去喝一杯怎样？”似乎对补充的这句益发失望，路法尔举手做了个“估计你也不会说什么好话”的投降手势，率先往前走去，“没试过月光酒馆的佳酿吧？那可是酒·中·极·品哦~~”
月光酒馆？
蓝克里记得最初来到这城市时，应该去过那，可是后来似乎再未涉足那地方——是什么原因呢？
想不起来了。他摇摇头，加快了步伐跟上前面的人，那么熟捻的口气，看来他是那里的常客？
果不出所料，刚进酒馆没几步，便能看见与路法尔打招呼的酒客，而行走于客人之间的几位侍女，也是对着他媚眼不断——当然此人也是回的不亦乐乎= =。
找了个空位坐下没多久，酒馆老板娘，也显然是这酒馆中焦点所在的精灵女子索西亚，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近他们身畔——准确的说，是某漫游枪手的身边。
“小哥，这么久没来，不会是忘了我这吧？”虽然离的并不是很近，蓝克里依然能闻到令人迷醉的香水气息，而这位人界最后的精灵奇葩那轻柔甜美嗓音，更是教听的人都颇有几分销魂——即便说话的对象不是自己。
就连自以为不会对什么有感触的蓝克里，在听见她的声音后都不由得感觉心里一动。
“怎么会呢？”反观路法尔却是坦然自若的很，边拿起侍女刚端来的酒杯，边回给索西亚一个嬉皮笑脸，“只是前几天有点事情，今天刚刚得空，这不就来了嘛~~~”
“哦？”索西亚美目一转，视线落在了蓝克里身上，“这位，该不会是你新找到的……”
？
注意到两人的目光，蓝克里微微皱眉：为什么话题又转到他身上了？
“他不是啦……”路法尔摆了摆手，随即又像想起来了什么，“不过………唔，请他喝一杯，应该也不错哦——”
“果然——”索西亚掩口而笑，起身朝着侍女纤指一挥，朗声道，“——两杯酿熟的朗姆酒！”，侍女随即疾步过来，听她小声嘱咐了几句之后转身离开，不久之后又出现在了酒馆，手上多了一个分外精致的托盘，上面是两个透明的玻璃酒杯，而杯中的液体，正在昏黄的灯光下泛出紫色丝绒般的光泽。
那是什么酒？
想起之前，路法尔和索西亚的态度，蓝克里有些奇怪，随后他马上注意到，酒馆里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那两只酒杯，集中到了他们身上。
不明所以地看了同桌的漫游一眼，却见他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怎样，来比一局吧？”
比？什么意思？
蓝克里觉得路法尔笑得古怪，于是不满地白了他一眼，后者见状也不在意，继续解释道，“这是这个酒馆的即兴活动哦，除了参与者可以享用到酒馆特制的陈年特酿之外，大家可是都很期待着我们的表现哪~~~”
……说了半天，是指的决斗吧= =。
决斗，一对一的战斗对抗，男人们从古至今都相当热衷的活动，哪怕参与者鼻青脸肿鲜血横飞，依然打消不去男人们决斗，以及围观的热情。
——想来自己之前不喜欢来这，估计就是见过不怎么愉快的决斗场面吧。
蓝克里看着酒馆里纷纷起身给他们腾地方的看客们心想，不过跟眼前这个人打一场，倒也不至于有多不乐意——毕竟，见过他的战斗方式之后，蓝克里感觉的出来，灵魂深处被卡赞感染的部分在叫嚣着，试图挑起他血液中所有好战细胞的活力。
那就来一局吧。
与漫游枪手并肩走入酒馆中央的空地，两人隔开了一段距离站好，鬼泣望着对面的人微微颌首，然后拔出了腰后的太刀，而对面的漫游也持枪在手，一时间，酒馆里宁静的，只能听见人的呼吸声。
“FIGHT！”
索西亚一击掌，打破了空气的宁静。
漫游首先发难，疾步奔过来之时倒地一个飞铲，鬼泣见状，也不与他硬拼，错身闪过，随即刀尖往下一摆，突然往上翻转，带出一团黑色雾气，直扑漫游！
孰料路法尔居然不避不让，就着倒地的姿势猛地起身——或者说，是几乎倒立的姿态起身——手在地上一撑，双腿便旋转着连连踢出！蓝克里情急之下翻转太刀格挡，却被生生震开好几步，握刀的虎口也震的发麻生痛。
——好大的力气。
鬼泣心知不能与之硬拼，毕竟他用的是灵活见长的太刀，而非蛮力冲锋的巨剑，硬吃这样的攻击，就算格挡成功了，余力撞击也不是好受的。
心下念转，蓝克里一挥手，白色的冰寒雾气顿时在地面上聚集起来，最后凝聚成一个环形阵法，以雪女萨亚为中心的，寒气源源不断地往周边弥漫开来，整个酒吧的温度顿时下降了不少。
冰阵刚一出现，路法尔立刻收回攻势，同时足尖向地面一点，朝后连跳两步，迅速退出了冰阵以外。
侥是如此，他之前作为支点的脚依然感觉到了冰刺的伤害——果然不能靠近啊。眼看鬼泣在冰阵之中从容地召唤出了护体的鬼神，将身体团团防住。漫游吐了吐舌头，突然猛一纵身，以竟惊人的高度跃起，就在旁人以为他会跟天花板来个亲密接触时，他却在空中轻巧转身，让双脚踏上了天花板。
接下来更惊人的一幕出现了：漫游枪手居然就着那样倒立，或者说是倒挂在天花板上的姿势，双手同时举起了左轮，子弹朝着蓝克里倾泻而出！
这家伙不光是跳蚤，还是壁虎么？
眼见弹雨劈头盖脸飞过来，想要躲开是来不及了，蓝克里一咬牙，将精神贯注到了手中的太刀之上，爆喝一声，全力往前挥出！
黑色雾气与挟带着火光的子弹在半空剧烈碰撞，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爆响，吓的诸看客纷纷钻到桌子椅子下躲避，直到声音逐渐静下来，才有几个胆大的探头张望。
而场子中央，似乎并未受刚才那轰然爆击影响的二人，又展开了新一轮的进攻。
太刀刀光在空中画出个弯月般的弧形，蓝克里已经攻至路法尔面前，而后者毫不畏惧地以手中的左轮格挡，挡住的同时却见鬼泣眼中闪过一线光芒？
他要干什么？
漫游久经战场的神经发挥了作用，在他还没明白过来之前，脚下已经疾步往后退去，而就在他迈步的同时，沉重的杀气在头顶轰然落下！
“轰！”
“轰！”
“轰！”
重物落地的巨响声此起彼伏，而看见场内景象的几个看客都是张大了一张嘴合不起来——
随着鬼泣举过头顶的手势，半空中居然源源不断落下了大小不同的墓碑！沉重异常的石碑带着巨响纷纷砸落下来，如同宣布死亡的判决书！
然而当蓝克里的左手放下之后，酒馆的地面却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墓碑砸落在此的痕迹！
“念气化作的攻击物么？”逃过一劫的路法尔半蹲在不远处盯着鬼泣，微微喘气——适才他全力连铲带跑，才堪堪在墓碑全部掉落之前跑开了去，没被那成堆的石头活活砸死。只不过逃跑途中左肩和大腿上都挨到几下，痛的他直抽凉气。
不过，对方的护盾似乎也被自己之前的攻击给清除了呢，漫游注意到围绕在鬼泣身畔的黑色雾气已经消散的差不多，心下暗喜——虽然并不知道鬼神的召唤需要间隔多久，但估计也不会比召唤的精灵快的哪儿去。
所以……
路法尔再次跃起，然而此番他却并未再跳起空中，而是骤然加快了步子直接冲向蓝克里，双手的左轮再次旋转了一圈，轮番展开轰炸！
想以速度压制自己么？
蓝克里注意到漫游的身影移动越来越快，几乎已无法跟上之时，眼前突然一晃，接着小腹便挨了一下重击，而那强大的冲击力居然直接将他撞的飞了出去——
“旅途愉快——！”视线末端，路法尔嬉笑着高举左轮手枪对准了他，银色的枪口伴着他的话语，猛地喷出了一团刺目的白光！虽然听声音，路法尔只扣动了一次扳机，然而那挟带着白光的子弹竟如炮弹般呼啸着，直冲蓝克里飞去！
糟糕！
身在空中无法着力，蓝克里只能猛地下挫身形，左手将太刀插至地面借力后仰，整个人以一种往后翻滚的姿势落地，与此同时，那道白色的光团也带着尖利的呼啸声险险擦着他的身子掠过。
虽然躲避的样子是狼狈了点，但毕竟对手的这一击还是落空了。
啧。
眼见路法尔再次疾步上前，对着自己连开数枪，显然是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连连后退了几步，终于站稳身子的蓝克里毫不犹豫地同时召唤出了萨亚和普戾蒙，白绿两色的阵法在地面左右铺开，将漫游的攻势硬生生止住。
然而他也很清楚，凭路法尔的跳跃能力，以及空中作战实力，两个阵法根本封不住他的行动，所以……
“瘟疫之罗刹——”鬼泣的面前出现了第三个环形阵法，深紫色的罗刹鬼浮现期间，虎视眈眈地盯着同样瞪着这边的漫游枪手。
当然这并不是结束，路法尔注意到鬼泣身体周围再次出现了黑色的雾气——哈，又准备用护盾么？
又是阵法又是护盾的，把本尊倒是保护的相当好，看来这小子是以防守为主的呀？路法尔微微一笑，防御如果能在漫游枪手面前起效的话，酒馆就不会有那么多赌赛输到泪流满面或者破口大骂的人了。
萨亚的厉害他是见识过的，其他两个阵法虽然没见过，但既然是这小子的护身招数，那肯定也不能乱踩，路法尔估算了一下天花板与目标的角度距离，决定再次老办法上场。
然而还没等他举枪，鬼泣居然已经冲了出来？
路法尔不及多想，举起枪把便是一下，□□与太刀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金属碰击声。
力量上显然处于劣势的鬼泣并不打算硬抗，武器间对峙了没一会，他便一转刀把，将路法尔压制往下的力量猛地卸开，随后揉身转向，突然往路法尔怀里冲去。
看出来他是想近身抢攻，路法尔晒然，手肘往下一压，却并没能砸到对方，鬼泣退开的同时，手中太刀已经变向，弯月般的光环再次出现，只不过这次是在枪手上方！
他动作变快了？
只是转念之间，漫游的手中的枪却丝毫没停，一边以极快的身形变换方位，一边不停地扣动扳机，顷刻间，场内子弹横飞，将方才还被战局吸引得大胆站起的看客们吓的再次钻进了桌子下面避难。
然而在场内几乎转过一周，视线所到之处居然并无鬼泣的影子？
——杀气！
就在路法尔一愣神间，身后的杀气铺天盖地袭来！
完全凭借本能地闪过背后风声，却不料太刀的来势依然未止住，黑气缠绕的刀身如影子般紧追着他的动作逼近，眼看无可回避，漫游急中生智，脚下猛地发力，自地面高高跃起！
唰——
空气也仿佛被凌厉的刀锋撕裂开一般，发出了令人胆寒的锐声，而此时，再次出现他视线里的鬼泣，除了身体周围还缠绕着的黑雾外，他的整个身体亦似乎被什么所覆盖，不时地闪现为半透明的状态。
原来如此，漫游终于恍然警觉鬼泣正面迎战的意图——之前那个鬼神附身显然不是护盾，而是起到了让鬼泣自身加速的作用！
既然如此……
眼见蓝克里身体周围的闪动又现，随即整个人突然消失在了漫游的视野里！而与此同时，路法尔手势一变，□□枪口对准了自己？
答案很快揭晓——场地中两个人突然都停了下来，鬼泣的太刀刀尖正指向漫游的咽喉，而漫游的左轮也自后方抵住了他的头部。
千钧一发。
双方维持着这样的一个姿势许久未动，空气，都仿佛与他们的动作一样，被凝固住了。
谁只要一动，都是落入对方杀着的下场……
“啪，啪，啪——”酒馆中突然想起了清脆的击掌声，正是老板娘索西亚，只见她笑吟吟地上前几步，柔声道，“真是精彩的对决，各位，是不是啊？”
“……对！”“是啊！”“太精彩了！”
看的目瞪口呆的人们如梦初醒，纷纷鼓掌夸赞，一时间，酒馆掌声雷动，人们的喝彩声与口哨声更是此起彼伏。
而场地中的二人也早已分开，相互行礼之后，各自收起了武器，在酒馆老板娘的引领下回到座位前，拿起了盛着美酒的玻璃杯，相互挽过了对方的手臂，举杯一饮而尽。
“果然是精彩的对决，比起上次那两位还真是不相上下呢~~虽说场面不同，倒是……各有风味呢~~~”用动人的声音不着痕迹地奉承了二人一番，索西亚吩咐侍女收起酒杯，继续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蓝克里这才明白为什么这酒会被称为“佳酿”了，入口柔滑醇香，却又没有普通朗姆酒的苦涩后味，回味更是绵厚柔长……明明是烈性酒，却教人忍不住再想品尝一杯。
“怎样，我推荐的没错吧？”路法尔虽然脸上泛出了酒劲带来的红晕，神态却依然自若，想起刚刚那畅快的交手，蓝克里不由得也点头赞同。
“诶诶，你会笑诶？”归座的漫游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伸手过来捏他的脸，“还以为你们鬼剑士都没有表情了哦。”
笑……么？
拍开那只不老实的手，蓝克里望着酒馆空地中开始的另一场决斗，逐渐陷入了沉思。
——那是……跟路法尔的第一次，也是目前为止最后一次正式的决斗，后来虽然还是经常切磋，但也都是小规模闹着玩，那样正正经经的对拼……之后似乎就再没有过。
看着从浴室出来，打着哈欠准备睡觉的漫游枪手，蓝克里收回了思绪——明天要去极昼，还是先养足精神吧。
“哎啊……地上真的很硬诶……我想睡床上~~~”
“不行，我不想醒来发现，自己被人用枪指着头。”
“……都说了那次是睡糊涂了啦！你怎么那么记仇啊！”
“不是记仇，安全起见而已。”
“…………我就这么没安全感吗？！”
“差不多。”
“喂…………………………”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酒馆·决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