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轨》ceer

35、一月 5

　　晚上十点，方隶给袁宝儿打来电话，说自己已经到单位了，明天再说吧。袁宝儿说，你回来，今天说清楚，到底怎么样了。方隶还是不说话，袁宝儿再也忍不住了，跳起来抄起车钥匙一口气跑下了楼，开车朝方隶单位驶去。今天必须说清楚。
　　去年的最后一天，袁宝儿跑去方隶单位，把他逼到了绝境，又彼此给了个台阶，各自后退一步把那个难堪的结局拖延到了今天。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她第二次半夜跑去方隶的单位，这次他们两人都到了最后的一步，不可能再拖延了。这段爱情是死是活，这段婚姻该继续还是仓皇收场，就看这一次了。
　　将近年关，路上的车少了，不再有上次那么多渣土车让人提心吊胆，但是突然空旷的道路又让人倍感孤独。辛苦了一整年的人们都回家了，带着疲惫也带着欢欣，回去让自己能够放松休息，能够安心舒适的地方。家。
　　袁宝儿这一去，可能回来就没有家了。结婚这么长时间来，她不懂得维护婚姻，不懂得做个尽职的妻子；他终于失去了耐心，也不愿再扮演个包容的丈夫。两人各有其作点，在拆散自己家庭这件事上不遗余力地比着折腾。他们的家庭只剩个空壳，一点钱，一点债务，一堆冷冰冰的硬件，其核心部分的感情早就支离破碎了。
　　袁宝儿到了方隶单位门口，给他打电话。方隶五分钟后就出来了，依旧沉默地上了车，可是明显看得出他情绪振奋，只是迫于场合在压制着。
　　袁宝儿首先问：“……她怎么样？”
　　“吃了十片安眠药。”
　　“你没送她去医院？”袁宝儿是真的担心，不只是因为怕他们惹上麻烦，也是不希望那个人自己出什么事情。毕竟是一条人命。
　　方隶摇摇头：“她不去……后来还割腕……”
　　袁宝儿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方隶虽然摇头叹气，比比画画地形容着，眉宇间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一股有人愿意为他殉情的兴奋得意：“你是没看见……那么长的刀子，那就真往肉里割啊……她可真下得去手！”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袁宝儿看着方隶的神色，心里明白，现在就算她再把他强硬带回家，他的心也根本回不去了。那个小姑娘用鲜血和偏执把他征服了。
　　方隶看了一眼袁宝儿，见她没什么表情，赶紧又补充：“我问了，跟她说你要一百万就跟我离婚……你猜她怎么着？”
　　我猜？我特么猜你俩的二大爷！袁宝儿不说话，心里终于破坏了不能说脏话的乖乖女。方隶还能不能再不要点脸，要离就说出来，都到这时候了还逼着她先承认自己不如那个女的爱他。
　　方隶终究没憋住，眉飞色舞地说出了答案：“……她马上就给他们家打电话要钱！我知道她们家境不错，但是我没想到她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就说要给我一百万啊！”
　　听起来，方隶在那个姑娘那里价值一百万。可在袁宝儿这里，还在跟他算计该怎么分房子。从客观角度来讲，如果一个男人可以物质化，用钱来计算价值，那么也就是十几万吧。袁宝儿在心里苦笑，她不得不承认，也许，自己是真的没有别人爱他，那么，不如放他走。
　　袁宝儿看着方隶有所期待的表情，突然想起了以前快乐的点滴，所有回忆的画面交叠在一起，形成了光怪陆离的抽象画，她一时竟说不出那是什么，是快乐、苦恼、不舍、不甘。这不断变幻的画面让她感到心痛，但在这同时她的理智又似乎抽离了出去，飘在空中冷静地看着他们两个人，冷淡地说，看吧，最终他还是不会回来，也就是个渣男而已。
　　方隶等了半天不见袁宝儿表态，实在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想？”
　　抽离的理智瞬间又回归了身体，袁宝儿回过神来长出了一口气，反问：“你想怎样？”
　　“我……我……”之前，方隶对待这个问题总是回答“我想回来”，“我也不知道”，但这次他似乎要抓紧这个机会，第一次表明了自己的真正心迹：“我真的……真的撑不住了。袁宝儿，我只能对不起你了……”
　　这句话说到“对不起”的时候，方隶终于绷不住情绪哭了出来。袁宝儿看着他，心里突然舍弃了所有怨愤，只剩下一片酸涩。事到如今，算是他们两个自作自受，还能怎么样呢？她抬手擦着他的泪，自己眼中也忍不住泛滥。这情景跟他们婚礼上一摸一样。只不过，那是两人都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婚姻快乐到流泪，现在，却因为这婚姻不得不走到尽头而悲哀。
　　“没关系。”袁宝儿自己都想不到，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说出了口。“可是方隶，我想你知道，我放手，不是因为我不爱你。而是因为我不忍心看你这么痛苦。”
　　方隶呜咽出声，袁宝儿尽量把持着自己不要失态，柔和地安慰着他。既然说开了，态度都表明了，事情也就算是落了定局。等到方隶平静下来，两人无言坐了几分钟，袁宝儿说：“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方隶点头：“要不我送你？”
　　“不用了，你也早点睡吧。我小心开，一会儿就到家了。”
　　“嗯……那……”方隶扭扭捏捏。
　　袁宝儿知道他怕她又反悔，平静地说：“具体的事情明天再商量。你什么时候有空回家，我们说清楚了，就签协议。”
　　一瞬间，方隶的眼睛放出了光。他又磨叽了片刻，下了车。袁宝儿开车往回走，开始止不住掉眼泪，一路上把音响开到了最大，用手机架在一边录下了一首《成全》。
　　又是一个被绝望包围的漫漫长夜，袁宝儿拖了又拖的结局最终还是到来了，最坏的结果。袁宝儿刚刚在方隶面前维持了自己最后的尊严，这时终于开始嚎啕大哭。她开着车，眼泪糊了满脸，竭力看清前方的夜路，用最大的声音哽咽着唱歌。在这场爱情战争中，她从万千宠爱的公主跌落到一败涂地的乞丐。她是个狼狈地连滚带爬的败将，却注定无力回天。
　　“不为了勉强可笑的尊严
　　所有的悲伤丢在分手那天
　　未必永远才算爱的完全
　　一个人的成全
　　好过三个人的纠结
　　我对你付出的青春这么多年
　　换来了一句谢谢你的成全
　　成全了你的潇洒与冒险
　　成全了我的碧海蓝天
　　她许你的海誓山盟蜜语甜言
　　我只有一句不后悔的成全
　　成全了你的今天与明天
　　成全了我的下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