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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前世番外 ...
在别人的口中,27岁待嫁女青年许枫,毕业于某名牌大学,编辑主业,副业作者做的比主业知名,在同龄人里事业不可谓不成功。
她是人生赢家。
虽然样样都不顶尖,但能集齐才最为难得,八分长相八分背景八分才气八分运气,合起来就是凤毛麟角。
她许枫便是这凤毛麟角中的一员。
然而,谁都不知道这个凤毛麟角,内心非同寻常。
许枫是个怪胎。
她从看各种各样的书,父母早亡、爷爷身居要职,她认识的人除开警卫员就是炊事员。
童年在书房度过,许枫的世界没有其余东西。
等身边的人开始关注的时候,许枫长大了,她从军区旁边的小学读起,一路考取了全市最好的初中,全省最好的高中,全国最好的大学,乃至全世界最好的研究生。
她以可怕的速度完成属于世俗人生的所谓“价值”,她堪称辉煌的经历也成为整个大院同龄人难以摆脱的噩梦。
最好的研究生读到一半,许枫却突然读不下去了。
她抛弃学业,径直回国当起编辑,令当时所有围观者都大跌眼镜。不过很快,许枫小说被翻拍,幸灾乐祸者的脸被打得啪啪响。
此后,身边众人对她的消息闭目塞听,不做评论。
毕竟,她跟他们不是一类人。
许枫是个怪胎。
无论言行还是举止,许枫都那样正常,她吃饭逛街买衣服,宅在家里打游戏,与其他同龄人有什么不同呢?
可是接触的时间长了,身边人便发现,她的举止言行与常人无异,但心里装的东西却与普通人永远无法接轨。
多年下来,许枫没有一个深交好友。认识的人都觉得,她其实处在一个别人无法碰触的思维空间之中,要想了解她,只有交谈或者文字的沟通才能做到。
没人会为了跟一个人做朋友,保持思维频度与她长期高度一致,那太累。
所以许枫一直没朋友。
许枫也并不需要朋友,除开学业与琐事,她有很多东西要去了解要去思考,每天都被新的事物占满,她对现状相当满意。
直到许枫上大学,这种境况被安宁打破。
人是社会的产物,只要是人类就没有办法逃过这一点。
当时十八岁的姑娘许枫自然也如此。
她从来没觉得性取向是什么问题,轻易被天之骄子安宁撩动心弦。
真正在一起后,双方都发现彼此异于常人之处:安宁性格极为复杂,情商极高,让别人无法揣摩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不过对许枫,她还是有很大的收敛,也对许枫的诸多智硬行为很是包容,可以说许枫从怪胎转向正常人的过程中,不无安宁的作用。
通过和同龄人的交往,及女友的帮助,许枫与俗世接轨,不再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开始在业余时间尝试写作,将心中那些无法言表的情绪宣泄出来,同俗世沟通。
那是她踏上写作之路的最开始。
安宁的想法和情绪许枫仍无从掌握。
但安宁的想法她并不十分感兴趣,也很少为之悲喜,她的注意力和精力更多放在写作上。
写作是孤独,也是她毕生的事业与灵魂的归宿。
在那条路上,她一个人孤独地书写着,不会有人陪伴她;不求陪伴,但求理解,这是她写作的初衷,不是写作的终结。
在很多很多个静默的深夜里,万籁俱寂、万人入梦,她清醒如旧,用一支笔,或飞舞的手指敲击着键盘,写下一个个故事。
故事里,每个角色的生死爱恨都在她的掌控中,每个角色的命运轨迹都表达着不同的情绪和深意,无数杂乱的思绪都在笔下的世界抒写,这种感觉令人激动,比熬夜的浓咖和烈酒更让她上瘾,欲罢不能。
在哪里都孤独,在哪里都束缚,只有文字的世界,能给她自由。
尽管她被当做羡慕妒忌恨的对象,许枫自己知道,写作的她有多么疯魔,她不吃不喝几个通宵地查资料,所有激荡的感情都让她心力交瘁。最严重的时候,为了写《末世》《深渊之城》中的人性黑暗面,她整夜整夜失眠,眼泪几乎泡掉整个枕头,才有了笔下那些残酷无情乃至绝望的东西。
作者如同奶牛,吃的是草,挤出的是牛奶;
作者也是蜜蜂,收集花粉,不眠不休酿成蜜。
能让读者流下哪怕一滴眼泪的故事,是作者用一公升的眼泪写成的。
然后她死了。
许枫的生命终结在那个吵架的午后。
“这家的主厨是澳洲人,怎么样,龙虾做的很不错吧?”
“嗯。”安宁看着海河边的夜景,不说话。
“这里距河边不远,咱们直接走过去,然后坐游艇到摩天轮。”
李研介绍道:“海河上有很多不同风格的桥梁,素有万桥博物馆之称,建筑欧风,打上灯光夜景很好看的。”
安宁没说话。
李研知道,她怕是又想起了什么。
于公于私,他没有立场在这个时候说话。
两个人坐上游艇,光影交错之中,谁也看不清对方脸上是什么表情。
许枫的微博停留在六月。
她平时很少露面,读者和粉丝也早已习惯她像莫得感情码字机,一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直到临近八月,读者群私下筹备给她过生日,才发现联系不上许枫了。
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转了一圈,找到她出版社的编辑。
编辑也联系不上本人。
大家很懵逼,然后某一天,所有她曾经的读者,突然在许枫曾合作过的小说网站上看到了她的讣告。
公告在多处挂出,编辑接手了她的微博。
震惊又悲痛的读者们根本不相信这个消息,自发地纪念她,感慨她英年早逝、天妒英才。无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大家都以为只是个意外。
除了她的爷爷,前总参某部政委,许老。
许老只有一个儿子,就是许枫的爸爸,老头对儿子寄予厚望。那个年代的部队人,一向信奉虎父无犬子,棍棒底下出孝子,把儿子从小揍到大,弄得他反而性格更加叛逆,想尽办法和父亲撕破脸都要出国。
那个年代敏感,许老身居要职,被气得半死,索性眼不见为净,当自己没有这个儿子。
许枫的父亲出国后,根本没跟老子商量,就娶了华裔的混血姑娘为妻,夫妻两周游列国,后来找到在N国使馆的工作。其实这工作是许老面冷心软,悄悄找人帮忙的,却万万没想到出了大事。
M国轰炸了驻N国使馆,遇难人员名单里,许枫的父母赫然在列。
许枫当时两岁,不知道爷爷把她接回国时,头发全白。
从此许老再也不敢管孩子,再加上孙辈隔代亲,许枫从小乖巧安静不闹腾,老爷子就放任她去,一切事物由警卫员代劳。
等上了高中,许枫开始走读,上大学更是住校,以她的性子,这么多年来,竟然没有同学知道她有个位高权重的爷爷和堪称显赫的出身。
包括安宁。
大院子弟可以简单分几类:第一类是家庭条件不错、自己也挺开心快乐长大的,占大部分,这群人除了家庭背景说出来吓人,其实跟常人没什么不同;
第二类是父母或者家里存在某些经济问题的,他们往往学生时代就高消费、走精英教育路线,不好好学习也能被送出国镀金,总之青春期过得相当纸醉金迷。这类人挥霍完青春后,家里会安排他们进体制内或者部队,继续消耗祖荫;
最后一类,从小成绩出类拔萃,有自己在文学、艺术或者科研上的追求,没有把身世当回事,甚至羞于提及家庭背景。这群人低调得吓人,或许你认识她好几年,才发现对方家里三代都是国之栋梁。
许枫就属于最后一类。
直到许枫去世,安宁也不知道许枫才是她梦寐以求的“高枝”。
安宁是严格意义上的凤凰女。
说她凤凰女不是指家境,而是指心态。生于西北某小城的安宁,父母都在体制内,一直要求、鞭策她出人头地。
要想跨越阶级,仅仅靠个人的努力,显然不够。
安宁自己对此深信不疑
她很有野心,想从政,所以才动了和李研政经结合的心思。
许枫的古怪、自闭或者表现,在安宁心中,一直留下她是文艺工作者的印象,尤其之前她说自己父母双亡,安宁就没有再问。
潜意识里,会把人按照出身划分成三六九等的安宁觉得,许枫帮不上她什么忙。
两个人深柜的恋情只能拖她后腿。
于是许枫死了。
安宁拒不承认许枫是被她和李研害死的。
她和李研迅速领证结婚,她用怜悯和俯视的姿态回忆这段过往,直到她和李研的新项目被上头毙掉,没有任何理由。
他们拉了好几家大股东,投资的中心无论如何都拿不到地,求遍所有人都不行。
安宁想不通,李研想不通,两人眼睁睁看着项目流产,李研因此损失惨重,在家里失去话语权。
打击接踵而至。
本来在处里十分风光的安宁因为这个项目被诟病,平调新处,又受到领导百般刁难。一直顺风顺水自视甚高的她从未受到如此打击,回家发了脾气。
李研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两人在家里从吵架变成打架,男人毕竟占体力优势,安宁被推倒撞在桌子上,昏了过去。
醒来在医院,医生告诉安宁,她流产了。
李研不在旁边。
他不是去买醉,也不是去夜店发疯,他在纪J委的办公室里,被调查之前那个项目的涉T涉F情况。
白衬衫黑夹克们很快找到医院,躺在病床上的安宁,惨白着脸,看到他们鱼贯而入,拿出竞标书,在床边询问她来龙去脉。
之后?
安宁的故事到这里基本就结束了。
许老屏退自己带的兵,朝着窗外,颤抖着手想点起一根软中华,却几次没摁出火。他叹息一声,放下打火机。
侧光打在老人脸上,不到七十岁的人,看起来年逾九十。
可惜许枫看不到了。
她也看不到,被双规的安宁在纪J委那一床一桌的空白小房间里,得知前女友的家世,得知她究竟得罪了谁,露出怎样的表情。
那是安宁终其一生,求而不得的“高枝”。
高枝被亲手折断,无论能否回到阳光下,她的余生注定将在无尽的悔恨中度过。
不过,那也与许枫再无关系。
我认为这是报复最好的版本
有个东西你追求了半生,回过头来,才发现亲手毁掉它的是你自己。
仕途、名利加上爱情,安宁把自己最想要的亲手毁了,悲剧的艺术感恰在于此。
从此,她将夜不能寐,追悔莫及,但谁会在乎呢?没有人
因为最在乎她的那个人,已经被她亲手害死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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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前世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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