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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同病相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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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爱人也去世了。”静谧的教室里突然响起另一道忧伤的嗓音。
苏拉愣了片刻,怔怔地望着巩梅,不可置信地问:“什么时候?最近吗?”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巩梅哀伤的眼眸刺痛了苏拉的心,想到这段时间她总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连好友发生发生如此悲痛的事,她都浑然不知,不禁自责起来。
她真是该死!
她为什么如此不细心?对丈夫是这样,对好友亦如此!
苏拉呀苏拉,你怎么成这样了?小时候,你曾经是一位善良,热心,细心的女孩。为什么结婚后就变得如此自我了呢?
苏拉呀苏拉,你简直太自私了,你不配拥有爱人和朋友。
苏拉在心里反复地谴责自己。
“一年了,也是去年今天的这个日子离开的。”
啥?
一年了?
也是今天这个日子?
她怎么浑然不觉?
苏拉万分惊愕,这一年来都是巩梅悉心安慰她。失去丈夫的事,在认识巩梅的第二天,她就全盘脱出了。
那段时间,她太需要一个倾诉对象了。巩梅是个很好的听众,更是个出色的抚慰天使。
巩梅不厌其烦的听着她们的故事,柔声细语地安慰她,开导她。
可是巩梅从来不告诉苏拉有关她自己的感情故事。
在苏拉看来,巩梅是热情,活泼,有爱心的女人,像那些忧伤的事是万万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她的爱情必定是美满的,家庭更是幸福的。
然而,此时此刻,苏拉听到了什么?
巩梅的丈夫居然也去世了,而且也是整整一年了!
“巩梅,对不起,我……我……我不知道……,我……我以为你,真对不起……”
苏拉结巴了半天,想说点安慰的话,可说了半天,发现话里苍白的可怜,除了道歉,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往日巩梅安慰她的那些动人的话,苏拉一句也想不起来。
此时,望着满面忧伤的巩梅,苏拉恨死自己了,也更气自己这张笨嘴,关键时刻掉链子。
“没事,我坚强地很,不想那些掉泪的事了。走吧,下课了,待会大门锁上,咱们就出不去了。”
巩梅敛下情绪,拍拍苏拉的肩,中断了话题。
见苏拉还在发愣,巩梅笑说:“走啊,发呆呀!”
“走。”苏拉讷讷地走着,疑惑的目光落在巩梅的身上。
巩梅顺手挎起单肩包,拉了拉裙摆,昂首挺胸,步伐轻盈地走出教室。
迎面而来的是清洁工阿姨,巩梅挥手,笑着招呼道:“阿姨好!”
“小梅好,下课啦!”
“是啊!我们先走了哦,阿姨拜拜!”巩梅依旧笑得灿烂。
苏拉亦步亦趋地跟在巩梅身后,自从教室里出来,她的双眼就未离开巩梅分毫,更确切地说,在知道巩梅的丈夫也去世一年后,她心里就溢满疑惑。
不是猜测巩梅说谎,而是在谈及丈夫逝世时,巩梅明明是忧伤的,为什么话题一中止,笑容就挂在嘴角?
“她怎么能笑得出来,还笑得那么好?是假装的吗?为什么我就假装不出来?”苏拉自问,她不仅笑不出来,相反是肝肠寸断。
从培训学校出来后,已是夕阳西下了。
两人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旁,巩梅脑海里在思索着接下来去哪,苏拉却始终徘徊在巩梅的身上,双眼仿佛要将巩梅盯个洞,好去探寻她的一切。
巩梅避开那道灼热的目光,径直提议道:“去逛逛?”
说着,便睨了眼红霞万道的天空,满意地来了一句,“天气不错,很适合逛街。”
巩梅看起来心情不错,然而苏拉更是疑惑不解。
“为什么你每天还笑得出来?”苏拉不答,反问道。
她实在是忍不住,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巩梅双目闪了闪,片刻后答道:“那是因为他给我留下了念想。”
苏拉身子一顿,不确定地问:“孩子?”
巩梅点头,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作为巩梅的好友,按理苏拉应该为她感到欣慰,丈夫不在世,至少留下了孩子,让孤独的妻子有个可想可念可盼的对象。
然而苏拉的心里像是塞满破棉絮般,堵得她喘不过气来。
孩子——对她来说,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两个字,是她想了十年,梦了十年,盼了十年,也是她一生都无法释怀,可望不可及的上天礼物。
苏拉最遗憾的是没有怀上林锋的孩子。十年来,她看尽了名医,用尽了一切办法,可最终肚子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林锋是林家的独子,人丁单薄的林家因为她断了香火。
如今林锋撒手人寰,给林家传宗接代的梦想就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每次面对林老夫妇,看到他们日渐苍老,看到他们满眼艳羡地望着别人的孙儿,苏拉就觉得自己是个无法饶恕的罪人。
“你没事吧?”
问话打断常笑笑忧伤的思绪。
苏拉摇了摇头,故作稀松平常地说:“也对,看到孩子就看到了他。这么说来,你比我要好,至少回到家,家里有个声音;而我什么都没有,家里冷得像冰窖,静得像死场。”
巩梅沉沉地望着窗外,苏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过了许久,只听她说:
“确实!孩子跟他一模一样,看到孩子就仿佛看到他站在我面前。每天听到他银铃般的笑声,看到他那粉嫩可爱的小脸,不管我心里有多思念他,不管我心里有多悲痛,刹那间统统消失。人们常说:有了孩子便就有了一切!少女时代,我对这话不以为然,总以为是夸大其词。可当我真正把小家伙生下来时,我才体会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
话像是对苏拉说,又像是对她自己说。
苏拉只觉得整个人瞬间无力、颓丧。明明耳朵是那么清楚,却在此刻嗡嗡作响。
孩子,孩子,孩子……
她想亲昵地呼唤孩子——这个对别的女人来说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愿望,她都实现不了。
她彻底地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失去了呼唤孩子的权利。这辈子她都不可能有孩子了,不可能做母亲了,不可能听到有人唤她‘妈妈’了。
她想大声质问老天爷。
问老天爷为什么如此狠心,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
为什么可恶的疑难杂症会找上她?
为什么一切伤痛都发生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