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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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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钟,差不多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
冷风贴着地表一阵阵刮过,路边的玉米地簌簌作响,不远处的路旁种着两排杨树,在高高的树梢顶上藏身的不知道是什么鸟儿,叫声尖锐且透着凄厉。
天蒙蒙亮,光线像蒙着一层灰蓝色的纱,看树、看山都带着阴郁的影子。
鸟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蓝毛兄弟俩看着越笑越邪门的南珍珠,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地齐齐后退了一步。
南珍珠抬脚,朝他们靠近一步。
哥俩同时咽唾沫后退。
她再靠近。
哥俩又后退……
南珍珠低头,缓慢地笑出了声。
笑声越来越大,虽然声音透着少女的娇憨和清脆,但是那哥俩却被吓得钉住了脚。
有些危险,眼睛看不出来,却让人不自觉地背后一片冷汗。
远处的高架桥上响起了汽车的鸣笛声,兄弟两个被惊醒,带着一身冷汗转身就往来路跑。
风停了,玉米地里的簌簌声响消失了,那不知名的鸟儿也停止了啼叫。
草尖上沉甸甸下坠的露珠忽然开始快速颤动,地里水坑的表面也急速泛起了一道道涟漪。
白雾迅速升腾漫延,不管是远处的山,还是近处的树,都在凝重地好像能拧出乳汁的白色雾气里失了踪影。
浓雾弥漫的速度居然比两个人跑路的速度还快,完全看不清脚下的兄弟两个人害怕地停下脚,两股战战地背靠背缩在了一起。
“哥,我们是,是,撞…撞邪了么?”
轻快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地,一点点向他们靠近,好像铃铛一般悦耳的笑声随之响起。
“小哥哥跑什么?”
“不是说听话才能少受罪么?”
南珍珠此时的声音,对那两个小流氓来说不啻于魔鬼。
他们胡乱地从地上抓起土块,色厉内荏地朝声音的来处喊:“别,biao过来!不然,不yan……”
声音发抖得不成样子,咬字不清楚,发音也走了调。
南珍珠为此有些遗憾,轻轻叹息:“原来水平保持得不稳啊。”
走了调的普通话听起来就不那么吸引她了。
南珍珠失了兴趣,一扬手,浓雾中响起两道仓惶的惊叫,蓝毛兄弟俩双双在原地失去了踪影。
因为班底差,对着两个小流氓都不自觉地起了招揽的心思,南珍珠事后不由对自己的饥不择食感到郁闷。
心情也自此变得意兴阑珊。
结婚的是南珍珠的高中同学,她到达津市时,婚礼还有两天才正式举行。
这两天属于新娘的婚前狂欢日。
南珍珠跟着同学毫无顾忌地疯玩了两天,终于把心情从那种“别的河神有钱有人,就我没有”的郁闷感中调整了过来。
婚礼当天,南珍珠坐在酒席里,眼神逡巡一周,成功找到了角落里坐下的周随。
她举起酒杯遥遥示意,周随也随之举起了酒杯,两人隔空碰杯,南珍珠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意。
南珍珠不能离开自己的下辖河域太久,她和周随的商议地点,因此就近选在了举行婚礼的酒店客房里。
“您对地点有十足把握么?”
房门一关,周随就迫不及待地问。
南珍珠翘着脚坐到了沙发里。
她今天穿了一件高领的蕾丝中裙,黑红二色,款式复古,挺着背坐在酒席时,透着股说不出的端庄与持重。
但她这会儿歪在沙发里,姿势随意慵懒,脸上的表情也透着股漫不经心,她穿着这件衣服,就显得十分神秘与魅惑。
“没有十足十的把握,我怎么敢联系你们?”南珍珠抬头,斜睨了周随一眼。
周随神色很郑重。
他随身携带着一个公文包,这会儿坐到茶几前,将公文包里的资料又拿了出来。
“我需要再次跟您核对一次具体地点。”
南珍珠看了他一眼,嗤笑:“你们还真是谨慎过了头。”
周随好脾气地笑笑,“谨慎些总没有坏处。”
桌上铺开的是一张卫星地图,周随拿着笔在上面勾画,过了一会儿拿过来请南珍珠核对。
“您帮忙看下,我标注的对么?”
南珍珠接过图纸,仔细看过一遍又递给他,“没错。”
周随轻舒了口气,他将图纸小心地折好放进公文包,再坐正身体时,看向南珍珠的神色就透着股欲言又止。
他好半天不说话,南珍珠看着自己的指甲,轻笑,“不会是地图给你了,就想还价吧?”
周随苦笑,“南小姐也知道,部里的资金确实不宽裕……”
南珍珠好笑,还真是还价来了。
“我出的价格比起这笔文物的价值来说,算贵么?”
周随摇头。
“自然不算。”他觑着南珍珠的脸色说话,“只是,南小姐也知道……”
“我不知道。”南珍珠打断了他。
她放下手,坐正了身体,笑着看向了对面的周随。
“我要的金子,一克都不能少。”
“我已经给了你们足够的确认时间,打捞开始的时候,我希望就是你们金子给到我手里的时候。”
“否则,”南珍珠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然后扬起了一个满含无辜的笑容。
“江上浪高暗礁多,意外总是让人触不及防。”
“你说是吧,周特助?”南珍珠冲他恶意地眨了眨眼。
周随脸色有些不好看。
南珍珠重新靠进了沙发里,又开始看自己的指甲。
她语调轻慢慵懒:“别想着讨价还价,也别想着拿这件事做把柄威胁我。”
“南家在河神这个系统里盘根错节,除非你有上达天听的能力,否则你还真奈何不得我。”
周随只是来确认细节的,他怎么敢得罪南珍珠,因此尴尬地补救:“不会不会,我们绝不是那种背后捅刀子的人,请南小姐相信我们。”
南珍珠不置可否,探着上身看着周随,扯着嘴角开口:
“相信不相信的不重要,钱付到位,我们就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至于钱付不到位会怎样,自然不言而喻。
周随再不敢多嘴了。
澜江河底的那批文物价值自然不可估量,但南珍珠的要价还是被部里不少人认为是狮子大开口。
周随转岗没多久,急于表现,就动了借着这次机会跟南珍珠讨价还价的心思。
南珍珠看着就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女孩儿,听说在人类社会里生活过十七年,属于河神里对人类友好的那一派,周随就以为她应该很好被说动。
但没想到,这位看着外表柔弱无害,却是个一言不合拿人命威胁的狠角色。
周随此时心底对那句关于南珍珠“对人类友好”的形容起了怀疑。
如果南珍珠这样把人命威胁放在嘴边上的都算“对人类友好”,那普通的河神,甚至极端的河神对人类会是什么态度?
当天下午,南珍珠就又乘火车返回了启明市。
人类政府对澜江沉船文物的打捞工作马上就要开展,为免叫人看出了她和这件事的关系,她近半年都不再适宜往北方去了。
对,南珍珠刚刚做的是一件有点见不得光的事。
最近这五十年,因为天庭实行的改薪制 ,金银也成了仙界的硬通货,手里要没点金银,南珍珠干什么都不方便。
天庭给的工资还算大方,像南珍珠这种刚上任的小神仙,每年都有十二金十二银,按现在的金价银价,折算成人民币大概为一百一十万左右。
要搁人类社会里,南珍珠领这个年薪,算得上是个小富婆,但跟那些拥有丰厚家底的同僚对比,她就是穷得垫底。
一般河神上任时会自动继承上任河神留下的财富和班底,但因为白杨河是才开凿十来年的人工河,白杨河河神属于新设岗位,南珍珠就是第一任河神,她根本没有任何前任可以继承。
别说财富和班底了,到现在,白杨河里连座像样的河神府邸都没有。
“要人人没有,要钱钱没有。”就是过去一年里,南珍珠不断重复的牢骚。
班底还可以拿白杨河里的虾兵蟹将暂时凑数,再不行,还可以直接去抢。就比如莫钧霆。
但是钱,南珍珠是真找不到来路。
各地的河神财富来源基本分两种,一种是天庭发的工资,另一种就是人类不小心或者河神不小心掉到辖区河域的。
前者属于正规收入,后者就属于外快。
从数额上讲,前者只是毛毛雨,后者才是大多数河神的积累家底的主要途径。
白杨河日常风平浪静,十多年了别说沉船,沉片垃圾都不容易。南珍珠想钱想得头秃,就把歪主意打到了其他河神的辖区上。
一个河神往另一个河神的地盘里伸手,是大忌。
南珍珠因此暗地里找到了人类政府部门合作,她提供沉船的具体位址与河床状况,人类政府则根据文物估价支付她相应的金银。
打捞文物的是人类,她可没往这澜江里头趟,要怪可怪不到她头上。
南珍珠端的是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