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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结阴亲 ...

  •   郑爱娣早上才听说了她的新婚事,傍晚男家已经送了“彩礼”来了。

      聘饼一抬,三牲四果,斗米二,绢帛数匹,香烛镯金,来了五六个家丁挑着担子,又叫一管事娘子打头,担头上是白绦,银亮亮的双喜字用锡箔纸剪成。

      村里人都没见过这么大架势的,比镇上的大户还气派,就说这些家丁穿的都好过村里普通农人许多。
      探头探脑去张望的时候,郑大姐拿着荆条抽她背上,“看什么看,你给我出去……慢着,老二,过来看着你姨去柴房,别让她出来。”

      二儿子郑拴住是个八岁童子,有些木讷,傻傻地听了话过来。

      郑爱娣只觉奇怪,“凭什么关我?”

      眼看要吵嚷起来,先过来通风报信的王婆子进门了就分开姐妹俩,笑着劝郑爱娣说:“你姐是为你好,男家上门送礼,未嫁姑娘这时候都要躲羞的,否则不吉利。”

      你们哄小孩呢!

      郑爱娣心里一个字都不信,却也没法,按捺下躲进柴房,就着破窗看前边情形。

      那一担担彩礼进门,徐通判家的管事娘子对着郑大姐道恭喜,又拿出一只匣子来交换庚帖。
      郑大姐接过匣子,一张显见是生辰八字,下面压着几张银票,数数有三百两,顿时眉开眼笑,让王婆子取了女方八字给管事娘子。

      管事娘子身上穿着素净,虽口道恭喜,神色却冷清,遇到这样的事,哪家主人家都不会心情好,他们下人也跟着难做。
      场面话还要说,“咱大娘子说两边要叫风水先生算好了日子再起棺合葬,往后两家就算亲家了。”又一瞥纸上生辰,“您怎么只写了生辰,这还要写忌辰的。”

      郑大姐和王婆子其他事都妥帖了,倒是把这茬忘了,一时显出惊呆。

      管事娘子更生疑了,“您家三娘忌辰可有何不妥?”

      她家三娘都还没死,哪来的忌辰!

      民间有替早夭的儿女结冥婚的风俗,开始是男女方家人各自悲痛,父母为儿女计议,不想爱子在地下凄凉,仿着阳间结亲,实则丧葬都是做给活人看的;到得后来这风俗愈演愈烈,死人倒是供不应求。家里有新死了儿子的,哪有恰好就找得到忌辰相近、年岁相当的女子?
      到后来年轻女孩的尸体愈发难求,其中以死时年岁、入葬时间区别要价不一,品貌佳、年岁轻、又新死不久的要价最高。这就催生有冥婚风俗的州县有人盗掘新丧女尸,为了暴利,乡人什么都做得出来。再到后来,大户人家也会叫人去看住自家新丧女孩的坟墓,可见当时冥婚风行时,盗尸人之猖狂。

      管事娘子倒还没疑郑大姐会做逼死活人充死人的狠心事,这事实在匪夷所思,正常人想象所不及,只是疑郑大姐盗尸,见她对忌辰语焉不详,又怀疑她用死了三五年的旧死人充新死人骗钱,尤其见她毫无出了白事的丧家的哀戚,就知道事情绝不像中人说的,她家新死了个妹子要结阴亲。

      被管事娘子眼一斜,郑大姐心更虚了,尤其听到“三娘”。她生怕这些人到村里一打听,就全拆穿了,遮遮掩掩着说,“不是三娘,是二娘。”

      管事娘子更不解了,“到底是二娘还是三娘?”

      “是二娘,二娘。”郑大姐心想,万一去打听,二娘确实是死了的。

      “我可记得她跟咱们主家说的是三娘?”管事娘子眼一眯,指着王婆子。

      王婆子硬着头皮,脸都笑僵了,“是二娘,是二娘。她家收养了个闺女,就两个闺女是亲生的,不把收养的排进来,就是二娘。”

      管事娘子还是狐疑,知道当面怕是问不出实话,只是留了个心眼。又问:“那娘子你这里要给个忌辰。”

      郑大姐只有现编,报的是一年前死的。

      “真是才死了一年?”管事娘子故意再问了句。

      “是。”郑大姐做贼心虚,脸上对着管事娘子讪笑。

      此后又说了这八字带回去叫风水先生看过了,再带来去女方下葬地算过日子起棺等等细节。等人走了,郑大姐背上都是虚汗,纯是吓的,又忐忑去问王婆子,“我这样说行不?没被听出来吧?”

      “这不都过去了。”虽这么说,王婆子也是心里害怕。

      郑大姐稳了下心神,这才开了匣子,眉开眼笑点出一张一百两银票给王婆子,“多谢您老了,后面的事还要您多担待些。”

      王婆子也是担惊受怕,缺德事她真没少做,大多是受了人钱财坏人姑娘名声逼嫁,又或是给人拉皮条之类,这用活人当死人卖的勾当叫她也心惊肉跳的。
      等拿到银票了,王婆子也是一副餍足之色,刚起的良心不安拿去喂狗了,笑得眯了眼,打包票,“这事已经成一半了,他们家只要个人,做事有跑腿。下边奴才做事也不会给自己多找事干,哪能就坏了咱们的财路。”

      “也是。”

      这俩都是心黑毒辣之人,郑大姐又留王婆子喝了茶汤再走,商量下来倒不如尽早把郑爱娣给结果了。

      “夜长梦多。”王婆子出主意,“人要已经死了,再追究又能如何?他们男家是做官的人家,最怕出事。要人已经死了,事情再捅出来,他家也要怕被告个‘逼死民女’配阴婚的罪名。他家还有人做着官儿,那样的高门大户族里子弟都有功名,怕是比咱们更想要把事情瞒住。”

      郑大姐一想是有道理。这两黑心肝的连当官的都算计起来了,也算是个另类的“以弱谋强”了。可惜心眼坏到了底,郑大姐一合计,“就明天,我赶她到河边,取些钱给村里小五子六子,叫她去做水鬼。”

      这是早就计划好的,拿钱叫村里无赖把人弄死,反正每年落水总要死几个也不算蹊跷事。事后人都死了,男方家是做官的人家,还会帮着隐瞒。

      王婆子又额外叮嘱了句,“你跟小五子几个不用说得太清楚,没得叫人知道这事。提醒着他们,宁愿多给点钱,小娘子是要送去配阴亲的,千万别叫几个下流胚坏了清白。”男方迁坟起棺的时候查验尸身就不好了。

      两个恶婆娘说好了计议,等王婆子走后,郑大姐乐颠颠又摸了遍银票,忍不住亲了一口,两百两银子啊!死人比活人还卖得出钱。她二妹也不过五十两就给人了,要不是郑二姐嫁过了人,尸体又埋土里五年了,郑大姐都想再卖一回。

      两百两,够她供大儿子去镇上开销了,读书人开销大,她已经生了四个儿子了,也只有老大去读书,盼望着他光耀门楣。

      她老祖宗没她能耐,她郑招娣给郑家生儿子了。又想到那两个死丫头,除了吃白饭就是两个小浪货,能给卖点钱,算是对娘家的回报了,她儿子也是她们侄子,给自家卖身又怎么了?

      她回屋把银票压箱底,才做到一半,她男人汤山回来了,一看她在藏东西就眼前一亮,郑大姐心说不好,要拿身子去挡,更显可疑。
      拉扯中汤山把银票抢到手,惊喜欲狂,“你哪儿来的这笔横财?”

      郑大姐恨得要死,“你还我,这是给你儿子读书娶媳妇的钱。”

      汤山嗤之以鼻,“儿子又不和我姓。”

      郑大姐更是顺手拿到什么就去砸——木枕一只,汤山躲得快,怒道:“你这婆娘怎的那么泼!”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个不争气的,还有你老娘那个老不死的,咱家会这样。”郑大姐一插腰,又要开始翻旧账。

      汤山本想拿着银票就走,只这回郑大姐做出要和他拼命的样子来,她亲妹子都能卖了,这个男人废了就废了,反正她儿子都有了。

      汤山在这上头倒会看眼色,眼见郑大姐目露凶光,一副亡命架势,倒是自己怂下来了。他从来都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把银票还给她,假笑着哄她,“别生气啊,生什么气呢,咱们夫妻俩还谁跟谁,家里的东西存下来往后都是咱儿子的,还要靠老大几个养老送终。”

      郑大姐一把塞进怀里,决定以后就贴身带着这银票,谁都不让碰,这家里就没个好人。

      汤山讨好地坐过来帮她捶肩,“我就想和咱大娘子知道,咱家哪里多出来这注财。”又说,“好叫我知道是哪来个有钱的傻亲戚,再叫他手上漏点出来。”

      郑大姐眼角上扬,唇边带笑,竟带出点年轻时的好相貌,“哪里来的亲戚,就我那个讨债鬼的妹子。”

      汤山看得有点呆,心想她年轻时美则美,却是绝没有这样的风情,不过一木头美人。反应过来,“爱娣?”

      郑大姐不知怎的又吃味,朝他腰上一拧,眉头一皱,“你叫得倒亲热。”

      “哪儿的话。”汤山求饶,刚忙把话带过,“你卖了她?卖那么多?”卖到青楼也没那么多吧。

      “切。”郑大姐一嗔,和丈夫两人咬耳朵如此这般地把事说了,压低了声,“所以你这些天可别往外瞎说。”

      汤山心里惊了下,不过他家里更穷,穷到要卖大儿子了,卖人的事更不在话下。只是也心惊了下,便是他家卖儿女为奴的,也没心狠到杀死亲骨肉卖尸骸。
      不过他的心本来就是黑的,此刻也不会良心发现,想到这缺德大发的事,反正是她妹子又不是我妹子,便也应了下来。

      只是不免心痒,郑爱娣那模样真是越长越撩人,就这么死了,白便宜死人了。眼珠骨碌一转,汤山心想自己便等下半夜婆娘睡熟了摸过去,也好叫那小娘子活着知道男女的滋味,不算白活一次。反正等她死了到了地下,她那配阴婚的死鬼老公也不能再爬上来和他算账。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的第一属性:古言
    作者菌的隐藏属性:恐怖悬疑频道常客
    作者菌的特殊爱好:???设计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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