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之梦———《萤火之森》》陌上尘香

1、第 1 章

　　仲夏夜之梦
　　———《萤火之森》
　　第一次看到《萤火之森》是在多年以前。
　　随着时间的流失，淡忘了作者，淡忘了细节，甚至淡忘了主角的名字，只是固执地在心中留下了一个故事和那份难以言表的悸动。
　　《夏目友人帐》（又名《妖怪连络簿》）虽然连载至今，可一直在国内并不出名。但最近，随着作品被TV动画化，连带着原作也风生水起。在翻完第2话后，我突然心灵福至。一查，果然和《萤火之森》是同一作者——绿川幸。
　　细细算来，那些在我心里留下印象的漫画家，除了绿川幸外，都是凭借着某部长篇，至少是中篇作品。其实《夏目友人帐》也算是部不错的长篇，它的动画版做得也很不错。可我始终还是固执地认为《萤火之森》才是绿川幸最好的作品。
　　甚至，我觉得在看过众多各种风格，各种题材的短篇漫画中，《萤火之森》是最好、也是印象最深的作品。

　　坦白说，绿川幸并不是一位我称得上喜欢的画手。实际上，我一般偏好较为精美的画风。而绿川幸笔下的人物在我看来，不但谈不上唯美，朴素的线条甚至不能称之为简练，总有一种打草稿的铅笔印还未擦干净的感觉。
　　可是，等看完《萤火之森》后回头细想，似乎又觉得哪种风格的笔触都不能替代绿川幸完成这个故事。
　　就好象，在一个闲暇的午后，我们从积了灰的旧纸盒中取出一叠孩童时的画作翻阅。那些有些生涩的线条、那些不够协调的比例、甚至那些残留在泛黄纸张上没有完全擦净的印记，在多年后的自己看来，并不会觉得潦草粗糙。相反，从中看到的是我们一段已经流失的岁月，一份不能复制的纯真，一点经过沉淀的回忆。可以说，恰好是绿川幸遇到了这个故事。才把一个不算奇异的鬼怪传说变成了一份欲说还休的惆怅。

　　读绿川幸笔下的《萤火之森》，就好像嘴里衔了一根青草，有难得的清新芬芳，却又充满了难言的苦涩。
　　我曾经一度把它的名字误记为“绿之森”，也许是受了作者名字误导。但更深的原因或许是我从一开始就觉得这是个绿色的森林童话。
　　要是它被拍成电影，我觉得那一定要以绿色为基调。不是泛黄的草绿，不要墨色的深绿，而应该是夏日正午的阳光照射下，宽大树叶背面透出的那点绿意。凉爽清新，却又有些迷幻。
　　那里有流萤飞舞、有幽蝉噪鸣……
　　而又或许这些都不需要，因为一点动静，一点声响，我们都怕惊醒了那个绿色的仲夏夜之梦。
　　那就让一切淡去，只留绿色荧光环绕者那对少男少女……

　　故事开始于那个炎热夏日的森林。
　　夏天来爷爷家度假的小女孩竹川萤迷路在森林里，哭泣时遇见了带着狐狸面具的奇怪少年阿金。于是，一场淡绿色的梦境拉开了序幕……
　　虽然阿金不让萤碰触自己，甚至不惜用动用木棒暴力阻止。可是还是用木棒带着女孩走出了森林。
　　“我带你到森林外面去。”此时，逆光的阿金的背影，可以看到面具下脸的轮廓。只一眼就可以知道，绝对不会像他所戴面具那样诡异。

　　然后，隔天、再隔天以及之后的每一天，女孩都重新回到那个森林里，和少年在山中游玩，度过了每一个夏日。
　　“阿金为什么要戴面具？”还是小女孩的萤觉得奇怪，为什么要遮住和常人一样的脸呢。
　　“不戴这种面具的话，我看起来就不像妖怪了吧？”
　　每次读到这句话，总是揪心地疼痛。虽然受到森林里妖精的爱护，但阿金应该仍是孤独的吧。
　　被丢弃在山林里的小孩，因为山神的怜悯而借助妖术得以继续存活。但却不得不面临这样的尴尬。“我不是妖怪。不过，也已经不是人了。”
　　只要碰到人的皮肤，法术就失效，自己将会消失。而又与能碰触自己的妖怪不同，阿金是类似幽灵的存在。虽然生命得到了延续，却必须面对没有同类的无尽孤独。所以，才会宁愿将自己的面容隐藏在一张怪异的狐狸面具之下。
　　“我就是这种不确定的存在。”阿金的这句话，不知是说给萤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时间飞逝，在以后的每个夏天，萤都会到那个森林里去。
　　萤的学生制服换了一套又一套，从女孩变为了少女，也不再会像小时候一样扑向阿金。而不变的是永远都是少年的阿金。
　　当看到阿金摘下面具，在夏日令人炫目的阳光中被蝴蝶围绕。少女小萤也许第一次深深认识到阿金和自己是不同的存在。
　　“时间总有一天，会将我们分开吧。”
　　但是，“即使如此，直到那个时候为止，我们都要在一起哟！”

　　虽然，我们还是会偶尔感到哀伤。
　　阿金终于邀请萤参加妖精们的夏日祭典，并说：“我会保护萤的。”
　　萤笑着说：“听到你这么说，我会想要扑过去哟！”
　　结果阿金转过头说：“你扑过来没关系。……我是说真的。”

　　可是，我们还是会感动于那平淡的温馨。
　　在祭典上，阿金怕萤走散迷路而用布条将自己和萤的手腕系在一起。
　　“呵呵，好像约会一样喔。”少女萤说。
　　“这是约会啊。”少年阿金回答。
　　对比两人初识时，阿金用木棒牵着萤带她走出森林：
　　“呵呵，好像约会一样喔。”女孩萤说。
　　“很乏味的约会吧。”少年阿金回答。
　　相信任何人都会会心一笑。

　　可惜，幸福总是短暂得还未完全开始就已经临近结束。
　　阿金顺手拉住了一个快要跌倒的孩子，却没想到那是混进妖怪祭典的人类小孩。
　　面对自己开始变淡的手，阿金先是一瞬间的错谔。
　　第一次看到这里时，我甚至都觉得不幸来得太过突然而显得过于残酷。让人还没能从温馨的幸福感中走出，更不知该以何种心情面对这样的变故。
　　可接下来的一个表情就是微笑。
　　阿金张开双臂，温柔地微笑：“过来，萤，我终于可以碰到你了。”
　　那一瞬间，我有种似乎在黑白画稿上看到金色的错觉。阿金的那个微笑比夏日的阳光还要令人炫目。在多年后，我已淡忘了《萤火之森》的所有细节，可仍清楚地记得这个最后的场景。阿金那个比阳光更温暖的微笑仍然清晰如昨。
　　于是，奔跑、拥抱——两人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拥抱。
　　相拥的一瞬间，阿金化作光芒，只空留萤怀中的一袭衣袍……
　　一场仲夏夜之梦嘎然而止，只留梦醒后的我们不知身处何处。

　　我们在绿川幸的画笔带领之下，仿佛重温了儿时旧梦。有些甜蜜、有些惆怅、有些怀念、有些感慨。
　　只是，梦终究会醒，那样的夏天不会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