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半盎司

2、“你数学卷子写了吗？”

　　一个多小时前，温禾亲耳听到父母对自己说：“我们已经离婚半年多了。”

　　温禾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这个事实比他想象的要来的早一些。

　　在他的想象中，高考结束的那一天，他会像之前的学长学姐那样，站在三楼的走廊上，把撕碎的练习册随手一扬。
　　而回到家中，父母会终于解脱似的对他说：“现在你高考结束了，我们该离婚了。”

　　在走廊上，看着纸片慢慢落到地面的时候，温禾应该会有一种暂时逃离的快感，但踏入家门的那一刻，父母又将用另一种方式将他推入牢笼。

　　或许他终将被困，或早或晚，不变的结局。

　　在父母隐瞒他的这半年里，他没有见过那本红色的离婚证，但他总是能隐约感觉到父母早已结束了这段痛苦的关系。
　　因为家里的争吵少了许多，大多数时候家里都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

　　本来温禾以为自己对这个消息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当直觉真的变成现实，他觉得自己瞬间无依无靠，这种类似于被抛弃的痛苦让他压抑。
　　于是，转身，摔门而去。

　　昝易不会开口询问温禾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他不是当事人，永远无法做到感同身受，所以，说出口的安慰性的话语肯定都会带有一丝怜悯的意味。
　　他觉得温禾应该和他一样，排斥这种被怜悯的感觉。

　　“阿嚏”，昝易把头偏向一边，打了个喷嚏。
　　打球时出了一身汗，现在又陪着温禾站了大半个钟头，他应该是感冒了。

　　温禾慢慢垂下抱着昝易的手，后退几步，抬起头看着他，“那个......”
　　“我懂，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我都不会说出去的，你没抱我，我也没抽烟。”
　　“不是。”
　　“？”昝易不解。
　　“我是想说，你数学卷子写了吗，晚自习我没做完......”
　　“哈？？！”昝易没忍住笑了出来，“你果然是好孩子！”
　　温禾接过昝易从书包里拿出来的卷子，“你见过哪个好孩子抄作业？”然后对着昝易扬了扬手，“谢了”。

　　温禾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家，转动钥匙，推开房门，他看到了坐在客厅的何韵，而温建悯应该在他离开后不久也走了。
　　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刚和温建悯结婚时，何韵也幻想过“一屋两人，三餐四季”的生活，那时的温建悯没什么脾气，当然，也没什么志向。
　　婚后不久她就怀孕了，生下儿子后，何韵取两人姓氏，给儿子取名为“温禾”。

　　后来，温建悯对外还是没什么脾气，依旧是点头哈腰的姿态。但他把在外头受的气发泄到了何韵身上，争吵成了生活的常态。

　　温禾回想记忆里父亲的模样，脾气很冲，经常发火，但有一点跟狗血电视剧里不太一样，温建悯不喜欢喝酒，他打人摔东西的时候是百分百清醒的，这更让温禾感到害怕，他没法期待一个清醒时温柔忏悔的父亲。

　　温禾把书包放到自己屋里的书桌上，走到客厅，在母亲旁边坐了下来。他知道母亲担心自己的情绪，所以，他只能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轻轻拍着母亲的肩膀。

　　温禾不知道今晚在这个家里发生了什么，让母亲终于承受不住，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他理解母亲，不原谅父亲。

　　何韵没有哭，还对温禾微微笑了一下，“不早了，你快收拾一下去睡觉吧。”
　　“嗯，您也早点休息。”

　　温禾起身进了洗手间，草草刷牙洗脸，坐到了书桌前，盯着书桌的一角，眼睛没有聚焦，脑子里很乱。
　　他烦躁地抓了一下头发，从书包里拿出他和昝易的数学卷子，花几分钟抄完答案后把试卷塞回了书包里，躺到床上，扯过被子盖上。

　　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