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1章 清潭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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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吗？
对，这年头还真有人这么不要脸。
灯火辉煌的夜市，街道熙熙攘攘，吆喝声此起彼伏，最繁华的街上某个店里传来的吼声震天引得行人纷纷驻足，隔了几层墙皮都听得见，外边的人都忍不住挺住脚，伸长脖子探头去看看热闹。
“陆檀之你最好解释清楚，店里的青潭酒怎么少了一坛！”大家伙儿一听，这吼声配上那“三长一短”的拍案声，这可不正是街上生意最大的雀楼里，林掌柜的声音嘛？
此时一把年纪的林掌柜手里拿着算盘敲得作响，昏黄的灯光下愤怒的表情扭曲了他的脸，他肉痛得恨不得拿那算盘把人给拍死。 “这是第二坛酒了！喝喝喝！还挑什么喝不好？专挑最贵的！！贵的且不说，这可是青潭酒！这哪是钱就能买的到的！”
原来如此！店里听热闹的客人默默竖起耳朵，又相互对视一眼，露出了痛惜的表情，这年头怎的还有人这般不要脸？
有一黑色布衣的男子半眯着眼懒散地靠在柱子上，若不是店里灯点的多，亮堂，他怕是要与黑夜融为一体。瞧着他，说是店里的伙计，这气质吧又不似；说是客人，这也不见得有客人穿的如此寒碜？雀楼这地方可不一般啊。
众人猜测纷纷，几道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向黑字男子，而当事人风轻云淡地打了个哈欠，仿佛骂的人不是他似的，他张口就扯道：“这不是闻着香嘛，谁知道是这么贵的酒不是？您消消气，这酒记我账上成不成？”陆檀之可是凭着本事睁着眼睛说瞎话，对着坛子上龙飞凤舞的“青潭”二字还面不改色，说罢他另一只手试探地想把林掌柜手里挥舞的算盘拿下来。
“啪！”这算盘毫不留情地拍在了陆檀之结实的手臂上，隔着一层布料砸出了一声闷响。
“做你的春秋大梦！！我看你是没睡醒！！你就是馋它！”掌柜越想越憋气，就说这小子前几天还跟店小二打听好酒呢，原来在这儿等着呢。这下掌柜形象也不要了，撸起袖子就要拿算盘拍死陆檀之，“这酒可是东界少有的，千金难求，就让你这个兔崽子给喝了！”
“哎！有话好说掌柜！”陆檀之深知这回问题大发了，撒腿就跑，边跑还边不忘耍嘴皮子:“这喝都喝了！”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雀楼里的客人耳聪目明，时刻关注着热闹，时不时交头接耳，这黑衣男子看着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没想成竟是个不要脸的，可惜了。
听说那清潭酒产自东南两界交界处，酿造的原料是一种叫做梓礼的小花，不仅十年一开，而且细碎花瓣采摘不易，很难量产，因此这东界也是千金难求，若是能尝上一口，被掌柜追着打也知足了……
大家眼里都是戏，意味深长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一时间整个雀楼气氛微妙。
而陆檀之仿佛不要脸修炼到了极致，众目睽睽之下还能如入无人之境，无视群众直接窜了出去，淹没在了人潮里。
林掌柜自然是没追上去，最后是气得把算盘扒拉得啪啪响，大笔一挥在账单上写下了个天文数字，让小二送到了雀楼四楼的房间。
这边陆檀之跑出来后是喘了口气，心说这年头喝点小酒怀个旧、伤春悲秋一下都不容易，做人真是太难了。
是了，清栈不在了，怪不得他能随便喝酒，若是当年没有弄丢他……陆檀之略有些醉，千丝万缕的想法一闪而过，却又整不明白，若是当年？会怎么样？
温凉晚风吹走了愁绪。
陆檀之慢悠悠地走在街上，整个人颓废之极，与熙熙攘攘的人流像是两个世界，就像洪流之中的一粒泥沙，被拥挤的人潮推挤着向前走，他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视着街边摆着的摊子、路边挂起的红灯笼。
又过节了，怪不得这么热闹。也不知道是第几个年头，第几个十年了，梓礼花今年又能酿酒了吧……后山应该开了漫山遍野，一片白茫，如果清栈在的话，看见这些花儿一定藏不住脸上的笑意，许多年不曾回去了，物是人非，可他睁眼闭眼还是那个人在家中等他的样子，越是这样，他越不想回去，回去看到没有人气、冷冷清清的屋子也只是徒增悲伤罢了。
“这儿一个人逛街啊？”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一只手搭上了陆檀之的肩膀，来者穿着的玄色长袍，体格较之陆檀之略显单薄，衣冠整洁人模人样，相貌堂堂仿若哪家贵公子，再仔细瞧瞧布料也是比陆檀之那身好得多。
“别提，刚刚被掌柜追杀，差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陆檀之拍掉了他肩上的手，整理了一下衣领，复又问道：“你来干什么，可是那盲羽算出了什么？”
“这大街上风有点大您说什么再说一遍？”丹青装模作样地侧头作倾听状。
陆檀之：“……”
哎，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臭不要脸的和没皮没脸的就是臭味相投。
这点陆檀之和他的狐朋狗友可以证明，是吧丹青？
“给你脸了是吧？”陆檀之一巴掌呼了人一头。
丹青动作快弯腰躲过一劫，“你这手劲，头都要给你打掉了，能不能控制点，粗鲁之至！这要是个姑娘不得给你一巴掌呼成智障，”丹青看着文文弱弱，像个读书人，因着画得一手好画，便取了个名叫丹青，也未曾透露过自己姓氏。不过好在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云岐大陆黑户般的存在多的数不清。
丹青心有余悸差点要骂人，边揉头边嘴上不依不饶道：“哪家姑娘看得上你，你这样的怎么能娶到夫人？不是我说你夫人是不是有点瞎得厉害——”
丹青这嘴皮子还没耍两下子，看见陆檀之作势就要拔刀，立马就怂了，赶紧掏出书信投降，“诶诶诶！别动手！！有话好说陆哥！陆哥！”
“前段时间刚推算出来就马上传讯来了，异象出现的地方可能在西界偏北，不过目前离遗府出世还久，而且西界大的要命他说暂时算不出来具体的！我觉得他说跟没说似的。”
“不是南界？”陆檀之也没真想动手，就是吓唬一下人，“哐”一声把剑插回了剑鞘，打开书信扫了几眼，寥寥几句。“之前不是算出的南界吗？”
正是上次的推演结果，陆檀之一行人从中界到了东界，云岐大陆上的东界和南界挨得很近，他们正准备从东下南界。
丹青略显无语，“这谁知道呢，隔行如隔山，推演咱也不会，盲羽人的推演和预言确实比较出名，这能说动人也是全凭运气，要说他行，算又不准，要说他不行那你自己算去？”
丹青口中所说的盲羽一族，不属神，不属仙或妖、鬼其他，是人族分支，本质上还是人，但因天赋可预知力闻名。
盲羽人并非生来都是盲眼，族人盲眼概率极低，但凡天生盲眼，必为一代盲羽天骄。如此看来，推演确实是可信度较高的。
陆檀之若有所思地伸手撩了一下街边摆摊卖桂花糕的招牌旗子，回道:“既然如此，过几日便启程向西界去吧。”
“过几天？你这倒是一点儿也不急。”
“急，急得很，那又怎样，去了就能吃到热饭？”陆檀之“啧”了一声，“慢慢来吧，走一步算一步。”
“也是，万一咱们刚走几步又说是南界了，不得折腾死。”
“对了，有空帮我买点桂花糕。”
“你不是不爱这些甜品嘛……”
“买就完了，怎么问题这么多，我看你是……”陆檀之声音逐渐淹没在吆喝声与人来人往的欢声笑语中。
东界离西界也有些距离，这目前也暂无遗府现世的异象，除却能推演的大能或者有些请到盲羽族的，暂时也不会有太多人察觉，再者异象从凝到现，到酝酿和遗府出世也需要很多时间，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几二十年或者更甚也有，从此处赶到西界时间，就当是游山玩水也应当绰绰有余——如不出意外的话。陆檀之心道，可别那么多意外了。
路上两人闲谈了一番，顺便讨论了一下往西界去的路线，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最热闹的地方。
“我要找的人，有没有消息？”
“还是没有。”丹青都说腻了，也不知道陆檀之为何执着于找这个人。
远处的戏台传来一声令人颤栗的戏腔：“将军，何——处去。”
陆檀之抬头看向戏台，红衣待嫁的戏子泫然欲泣地看向即将征战沙场的将军。
戏台外边的人围了一层又一层，时不时爆喝出一声“好！”，豆大的小孩坐在大人肩头，也跟着咿咿呀呀不成调地唱着曲子。
这里的街道极宽，但聚集了许多百姓，连带着也变得拥挤了，唱台周边的装饰都应景得很，灯笼彩绸与红柱金字交相辉映。戏班在唱台上卖力地唱，台下人齐声喝彩，还有不少来自各地的异族人，节日气氛非常浓厚。
“陆哥，你看那姑娘真好看。”丹青扯了下下陆檀之的胳膊，示意他看人。
陆檀之眼皮儿都不抬，“不及我家夫人。”略有些心不在焉的意思。
丹青知道他那德性，也没理他，自说自的:“这怪不得大家都喜欢到街上，好看的姑娘平常不出门，过节都上街……”他看见远处卖花的姑娘，惊鸿一瞥，竟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扯陆檀之。
陆檀之嫌弃地抽回袖子:“你能不能自己看姑娘，你扯一个有家室的看是怎么回事？你以为都像你似的喜欢看漂亮姑娘，这要不是夫人不能生，我儿子都能跑了。”
丹青被美色迷住了，心想这要是可以，他就掏出笔墨纸砚画上了，他眼神粘着人姑娘，手肘戳了戳旁边儿，“但凡周围有个熟人聊天，我也用不着拉着你说，鸠言那家伙又没出来，不过话说回来，你仔细看看，那位有没有陆夫人三分美？”
说起夫人那陆檀之思绪就非常清晰，想也不想就道:“那不能，谁也比不上……”
“嗯？”
难得见陆檀之日常夸夫人到一半停下来，这也是新奇，平日里张嘴就来，夸到天上去都不带喘的，丹青刚想笑他，便看到他眸光深沉，也不知道在茫茫人海中看着谁，只听他缓缓说道:“是挺好看的。”
没听错吧？丹青似是天塌了一般难以置信，一时半会也不知从哪开口，回头又顺着陆檀之的目光看了看戏台边儿上的几个彩衣美人，没分清他说的是哪一位。
这话听起来也就是随口的夸赞，咋一听没什么毛病，有家室的男人夸姑娘多半绕不过自家夫人。但是丹青自认是认识陆檀之多年，虽然没见过挂在他嘴边的“夫人”，但却是见识了这个男人对自家夫人是如何的迷恋，总而言之就是:我眼里夫人最好看，其他人都是庸脂俗粉，特不要脸。
据说还曾气到过一方城主，这位城主当真是容貌冠绝东界，多少男子为之倾倒，在陆檀之口中也成了庸脂俗粉，传到人城主耳朵里，可想而知人城主气不气。
这还没反应过来，戏台上锣鼓喧天，这出戏很快便收场了，众人一哄而散，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戏台此刻灭了灯，逐渐变得空旷，人群都在往外挤，像极了蚁群遇了大水纷纷往外涌，一眨眼的功夫人便混乱了。
丹青环视四周，先前十分惊艳的姑娘也不见了，而陆檀之早在锣鼓声结束的时候快速地穿过拥挤的人群，逆着人流而上，叫都叫不住，也不知往哪边去了。
大约是找姑娘去了——不对，丹青忽然有点奇怪地想，陆檀之这厮不像是移情别恋这么快的人啊？
陆檀之可不知道丹青脑子里一堆有的没的，要是让他知道，这人多半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他小心翼翼得避开人流，拨开前边挡住的人群，怕冒犯到他人，嘴上反复地说着“抱歉，让一让，可否借过……”
再快一点，就好了，他心说。
“前面的几位……可否留步？”陆檀之穿过来往的行人，气喘吁吁地跟上了四五个穿着打扮如同夜行者的人，那一刹那心脏抑制不住地跳动飞快。
一行人回头看向莫名拦住他们的陌生人，目光上下打量着来人，手中按着剑带着掩饰不住的警惕，唯有一人长身而立，抱着剑，透过人群不经意地看着陆檀之，黑袍猎猎。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阁下何事？”为首之人问道。
过了热闹的地方，大街小巷便没有那么拥挤了，家家户户门口挂着昏黄的灯笼，灯光映着朱红的门，外边一片空旷一片凄凉，里边关着其乐融融，说不上是温暖还是可怖。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1章 清潭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