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欣以向荣》南桦

1、第1章

　　“欣欣…”程梓希推推趴在桌上的木欣欣，“醒醒！快点！班主任来了！”
　　木欣欣挣扎着从梦境中醒来，揉揉因为睡眠不足而发疼的后脑勺，“我睡了多久了？”
　　“半小时吧？”程梓希不太确定地看了看时钟，含糊带过了这个话题，“你昨天几点睡的，困成这样？”
　　木欣欣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深吸一口气，撑了下桌面直起身子来，继续有气无力地窝在椅子里，回：“…凌晨三点？”
　　“操。”程梓希一时手贱，揉了揉她软蓬蓬的头发，“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她没力气管程梓希的贱手，只白了她一眼，道：“…能干什么呀，补作业呗。”程梓希终于揉够了，收回了手，木欣欣顺了顺被她揉乱的头发，又揉了揉太阳穴，正想开口，被程梓希猛地一捅，打断了。
　　“老师进来了！”程梓希眨着眼给她比口型，她只好坐直了身子，一个手肘撑在桌上，手撑着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走进来的班主任。
　　今天是高中军训第一天，却要求早上七点就来报道，木欣欣觉得自己的心情糟糕透顶。
　　如果她熬了一夜补上的作业班主任不查，她可能会暴起当场自闭。
　　她考上的这所高中是n市的名校，老学校，住宿的名额少得可怜，家不是本市的才能申请住宿，他们军训还得跑到旁边新建的初中部。
　　程梓希跟她是初中同学，俩人在初中的时候就臭味相投，初三拿着英语书在食堂排队互抽单词的上进少年就她们俩。其实俩人也不是多热爱学习，都是不得不。
　　她是为了考高点拿个奖学金维持生计，程梓希是为了考好点回家不会挨打。
　　“同学们，大家好。”走上讲台的班主任三十来岁，长得倒是很好看，妆容精致，及肩的长发烫了点卷，整个人妩媚动人，看着像大企业的职场丽人却不像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班主任长成这样？
　　木欣欣来了点兴致，环顾全班，果不其然，小男生嘻嘻哈哈的神情一下子就变了，都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光鲜亮丽的班主任，只除了角落里的那个男生。
　　他坐在最后一排，听到周围的躁动才抬起头，看到讲台前的班主任，扯了扯嘴角——一个很标准的讥讽的表情，然后懒洋洋冲班主任翻了个白眼，低下了头。
　　木欣欣突然有点好奇，伸长了脖子往后看…
　　看到了…
　　那个男生竟然在下面明目张胆地玩手机。
　　…木欣欣眼神复杂地看着录取通知书上的“一中”，陷入了沉思。
　　大概…这就是真正的学神吧。
　　再看向班主任，她倒是一脸笑吟吟，看样子完全对这种目光免疫了，转脸又看向了教室的那个角落，微微勾了勾唇。
　　…有点意思。
　　木欣欣有种自己见证了师生恋苗条的错觉。
　　不过她很快就确定了，这确实是错觉。
　　班主任冲着那个男生一挑眉，开口：“向荣，你在下面干嘛呢？”
　　向荣旁边的一圈男生都转头看向他行注目礼，看样子是都认识。
　　应该都是一中初中部考进来的了，她猜测。
　　而这个向荣——大概在初中就赫赫有名。
　　向荣不紧不慢地关了手机，拿起来顺手放在桌上，面上带笑，“玩手机呢。”语气自然得让人咂舌。
　　于是剩下的之前不认识他的同学们也都循着声源转头看向他，有的震惊有的不屑，但更多的是崇敬。
　　程梓希朝她这歪了歪，微微偏头，用气声说：“操，他好拽啊。”顿了顿，补充，“还好帅。”
　　木欣欣赞同地点点头。
　　一看就知道是未来的风云人物。
　　没等漂亮妩媚的班主任发话，向荣就先笑了，眼里有冰冷尖锐的寒芒，不加掩饰，语气却懒懒散散，和他清澈的嗓音有些不搭调，“向光小姑姑——怎么是你呢？”
　　“怎么不能是我呢？”向光笑眯眯的，学着他的语气反问。
　　于是之前那些眼神不屑的同学们的目光变得恍然大悟，还带点鄙夷。
　　程梓希又戳戳她，感慨：“操，这么拽的帅哥竟然是凭关系进来的，果然成绩又好长得又帅的人是不存在的吗！”
　　木欣欣“啧”了一声，小声反驳：“你怎么知道他是凭关系的？不一定呢。”
　　讲台上的向光有敲了两下讲台，金属和指节撞击的声音“哒哒”，在寂静的教室里异常清晰，大家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什么惊天大八卦，可向光只是笑着冲向荣勾勾手指，道：“那么就请你先上台来做自我介绍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胶在向荣身上，大家看着他把手机拿起揣进口袋，起身，随后走向讲台。
　　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和之前在座位上懒懒散散的模样大相径庭，木欣欣觉得这种矛盾感很有趣——像是明明骨子里是个好学生，却非要做出一副坏学生的样子。
　　向荣站在讲台上，身姿挺拔，比穿着高跟鞋的向光高出了一个头，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又有些痞气，一双丹凤眼上挑——其实是内双，可眼皮看上去很薄，于是眼尾成了外双，锋利地从眼皮挣脱，前面留了刘海，依稀可以看见眉毛，也是上扬的，整个人凛冽又不羁。
　　真的生了一副好皮相。
　　木欣欣托着腮，静静望着他。
　　向光站到了一旁，把讲台让给了向荣，他挑了下眉，随即又笑了笑，“大家好，我叫向荣，‘欣欣向荣’的向荣，来自一中实验。”
　　木欣欣突然顿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
　　欣欣向荣的向荣，欣欣向荣的欣欣。
　　真他妈巧了。
　　“操。”一旁的程梓希也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发出了今天早上第三次感叹，“你竟然跟他情侣名吗？酸了。”
　　“你酸个屁。”木欣欣揉了揉脸，“不觉得有点尴尬吗？”
　　“不啊。”程梓希的表情很诚恳，“我要是跟这种帅哥情侣名我会开心得要死。”说完，又感慨：“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木欣欣没搭理她，她发现站在教室一旁的向光举着名单表，渐渐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灿烂得让人直觉事情不太对了起来。
　　向荣说完之后鞠了个躬下场，班级静默片刻，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突然开始了自我介绍，过了好一会才响起迟来的掌声。
　　而向光就挂着灿烂的笑容，顺应着掌声开口：“请问木欣欣是哪位？”
　　...果然事态朝着不妙的地方发展起来。
　　她咽了口口水从座位上蹦起来，朝向光挥挥手，讪笑：“老师，我在这里。”
　　向光看向她，眼睛明显亮了一下，笑容越发灿烂，她朝木欣欣招招手，轻描淡写地道：“来，你上来做自我介绍。”
　　大家的目光于是聚在了她身上，里面充满了探究和好奇——好奇她为什么也被拎上去做自我介绍。
　　木欣欣只好在心里默默叹气，几步走到讲台上。站定，她下意识道：“大家好，我叫木欣欣......”
　　“是‘欣欣向荣’的欣欣吗？”向光带着笑突然出声打断她。
　　“哦~”起此彼伏的起哄声传来，带着点恍然大悟，让她觉得无奈又好笑，她看向那个角落，向荣旁边的男生激动地在戳他肩说着些什么，向荣听了却抬起了头，看向她，正巧与她对视。
　　世间上总有各种各样的巧合，有些巧合大概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比如他们恰巧连成一句“木欣欣以向荣”的名字，比如那一刻他们视线的交汇，她突然觉得心跳在加快，一种特别的命定感主导了她的心脏。
　　“是的，‘欣欣向荣’的欣欣。”她重复一遍，笑了一下，继续，“来自十三中。”
　　向光笑眯眯的，继续煽风点火：“‘木欣欣以向荣’，你们俩名字这么巧，不如——”她偏头，朝向荣眨眨眼，“就做同桌吧。”
　　“哇！”向荣旁边的男生激动地拉了拉他，声音大得站在讲台上的她都能听到，“荣哥你艳福不浅啊！还没开学呢就有个漂亮同桌了，操，你小姑姑对你也太好了吧！”
　　后面一圈也随之附和，甚至还有人大着胆子冲向光叫：“老师你也看看我们呗！我们也想被分配同桌！”
　　木欣欣站在讲台上，眨巴着眼睛盯着向荣。向荣没理会旁边的哄闹，继续和她对视，突然无声开口：“你愿意吗？”他给她比口型，怕她看不懂，所以故意做得很慢，身边人都在看着向光起哄闹事，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举动。
　　他很温柔，木欣欣下了结论。
　　这种温柔是深入灵魂的，自小的家庭教养环境孕育出来的，为人处世的恰到好处，会考虑他人想法的细心。
　　这点温柔也和他故意表现出来的样子不一样。
　　他的身上果然处处是矛盾，让人忍不住想揭开他的外壳。
　　她鬼迷心窍般冲他甜甜地一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他没什么反应，只是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感觉并不在意。
　　“好了好了。”向光拍拍手止住骚动，指向向荣旁边的位子，道，“来祁岖是吧？跟木欣欣换个位子。”
　　“好嘞小姑姑！”名叫祁岖的男生丝毫没犹豫，麻溜地收拾了东西，她于是也走回座位拿起她的包。
　　“见色忘友。”程梓希看着她的眼神幽怨而悲切，像是看着某个叛变的叛徒，木欣欣对着她笑，没反驳，程梓希却突然感慨万千的来了一句：“军训第一天你就要脱单了，让我怎么办啊。”
　　木欣欣没忍住白她一眼，转身奔向了教室角落，祁岖跟她擦肩而过，坐在了程梓希旁边。
　　...其实程梓希也不亏。
　　她瞟了一眼祁岖，发现他长得也很好看，很清秀弱气的那种好看，跟刚刚在座位上大喊大叫的人有些没法联系在一起。
　　谁先脱单还说不定呢。
　　这么想着，又觉得自己太可笑，军训第一天竟然满脑子谈恋爱。
　　她摇摇脑袋，试图把没有营养的废料全从脑中甩掉。
　　然后就想起自己补了一晚上的作业...向光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要收的意思。
　　她坐在了位子上，小心翼翼地收东西，生怕影响到一旁在玩手机的向荣，纠结地把作业都挑出来放在了桌上，又觉得自己补得跟屎一样的作业交上去简直是在找骂，把作业又塞进抽屉里。
　　...好纠结，她不收觉得补了一宿亏了，收了又怕她仔细查挨骂。
　　“作业不交。”向荣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眼神都没从屏幕上挪动半分。
　　“...哦...谢谢。”木欣欣小声跟他道了谢，又把手臂支在桌上，手上托着腮，在心里长吁短叹。
　　那她补了一宿作业困成狗是为了什么。
　　刚刚因为自我介绍而清醒的脑袋再一次发疼，坚持控诉着她虐待他们强行加班的罪行。
　　脑阔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