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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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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老远的,南宫遗珠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清冷身影。
微风吹过,几绺碎发在他的鬓前轻微摇晃,偶尔触碰到几下他的脸颊。乌黑的发与苍白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似多情嫩柳在轻抚如玉的儿郎。病态的苍白、玉一般的质感、不堪一击的脆弱与那禁欲的清冷混杂在一起,让人不堪去看。因为一看,或许这辈子就会被勾的欲罢不能。看了一眼,就还想再看一眼,然后再看一眼……直至,跌入万丈不复的深渊……
长这样好的一副皮囊有什么用? 南宫遗珠伸出凝脂般的手抚上沈长安的脸。勾人吗?他想。那你可真是做到了。
他一点一点抚摸着床上之人的脸,从眉眼到唇边。
这幅眉眼,他贪恋多少年了呢?
自从五岁那年,这人从父尊手中,用他玉一般微凉的手接过他那小小的、棉花糖一般柔软的手时,有一个念头,猛然在他脑海中响起,自己对这个人,怕是是一辈子都离不开了。
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怕生的、被父尊娇惯了一辈子的小公子,他呆呆地看着眼前如诗如画的身影,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种下了一朵花,然后悄然发了芽。
也许最初的爱恋,只是他对仿佛生来便是天人之子的他正常的崇拜与欢喜,可是最终,终是变了味儿的。
无论是水墨丹青般晕开的眉眼,还是远山黛月般的身姿,亦或仅仅只是走路时宽大衣摆带起的微风……
那时的他,只是一个孩子。
可是他也知道,这个人可是他的师父啊。
与其用这种不被世俗允许的爱恋去叨扰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玉人,不如远远的用徒弟的身份,在他身后长成一棵顶天立地的树,保护他一辈子。
他还记得,自己从小就是没了娘的。总有几个看不惯他的弟子把他偷偷地围到没有人的小道上对他冷嘲热讽,有时还会悄悄地动起了手。
他是姬邯山颠的少主,要有容人的雅量,他是长安仙尊座下首席弟子,要有风度,他的父尊是姬邯山峰主,本就日理万机,自己怎可拿这点小事去麻烦他……
可是、可是……他们怎么能说自己没有娘!!!!
一次又一次的挑衅后,南宫遗珠终于爆发了,他把那些挑事的弟子狠狠地揍了一顿,笑话,他看着那些落荒而逃、哭爹喊娘的背影,还真以为自己打不过你们吗?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徒弟……
可是教训了他们之后呢?
父尊是不能去见的,这半身伤解释不了,师父也见不了了,自己满身尘土的模样……
没有娘,只有一个宠着自己的爹,所以受了点委屈、受了点伤都不敢让他知道,他知道了,那是真的心疼,或许那几个弟子这辈子都别想再修仙……
而自己的师父呢,那般朗星黛月一般的人物,何需用这点小事脏了他的眼……
可是除了他们,自己似乎连一个想要被抱抱的人都没有了……
南宫遗珠看着偌大的姬邯山,突然满心荒凉。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靠着墙缓缓滑下,把头深深地埋在了自己的手臂里。
突然间很想师父,很想很想……
“喂喂喂,就是他。”
这个时候,他的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声很熟悉的声音。
呵,能不熟悉吗,不就是被他打跑的带头欺负他的那个小子吗。
转眼之间,这被揍成猪头一样的小子竟然又杀了回来,可真是勇气可嘉啊。
南宫遗珠默默地想,他抬头去看,满脸嘲讽。
谁料竟然在这小子身后看到了几个头束带、腰佩剑的白衣身影。这白衣人一个个模样倒还算过得去,可偏偏塌着腰,弯着背,抖着腿,硬生生地生出来了一大片尖嘴猴腮的猥琐气质。
这样的人,他的门派是不曾有过的。
南宫遗珠眯起了眼。
一般人都会根据修士所穿的不同衣服来判断好他们的门派。南宫遗珠正欲细看,突然,在一个男人的身后听到了小孩子的哭泣声和怒吼声。
“混蛋,快放我们出去!!”
“呜呜呜呜,哥哥,我怕,我怕……”
“小迹乖,不怕不怕,哥哥在这里,哥哥保护你啊……
……混蛋,我警告你们,最好赶紧放我们出去,呵,若是让我父亲发现我们被劫,别说是明天的太阳,就连着今晚的月亮,你都别想看到!!!”
一个男人满脸不屑地向后踢了踢一个大麻袋。
“小兔崽子就知道放什么大话,还真当自己是上清宫宫主的儿子呀,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一身粗布麻衣,蓬头垢面的,我看根本就是哪里来的吃不上饭的叫花子吧?啊哈哈哈哈哈……”
那人说着又狠狠的踢了那个大麻袋几脚,大麻袋里传出了几声闷哼的声音,间杂着另一个孩子小声的啜泣,男人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又发出一阵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哥儿几个今天收获真不错啊,不禁捉住了两个小崽子,又有这个小家伙指路,白捡了一个人,这下子,上报给白羊宫,兄弟这个月的酒肉都有了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南宫遗珠这下子把这几人的身份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前有上清宫坐镇,修仙门派又有几个敢自称为“宫”?但偏偏有那些个小门小派自命清高,看家大业大的上清宫不顺眼,什么名头都硬往自己身上加,什么花和殿啊,白久山啊,尺素宫啊,童子宫啊……还比如说,这个白羊宫……
以前,老一辈人说过一句很反应现实的话,丑人多作怪,用到这些人身上,倒是真的合适。比法术,比能力,他们比不过这些高门大派,竟然就私底下联系一些个见利忘义之人,劫走一些有较高修为的孩子,企图坏了这些高门大派的根基。
这些高门大派又不是傻子,在孩子一开始接二连三的失踪时,他们就起了疑,顺着藤摸到了一些心术不正的门派的瓜,如今大面积的网已经撒了下去,还没来得及收,收网之时,也是那些门派彻底从修仙界消失之时。
可是那些被雇佣的见利忘义之人是不知道这些事的。他们眼看着那些大门派把自家的孩子保护得越来越紧,为了完成雇主的任务,更是为了自己能够花天酒地,他们便会抓一些小乞丐凑数。
南宫遗珠看着自己面前的贼眉鼠眼之人,想必自己碰到的就是这群人了。
或许那个带头的孩子被他胖揍了一顿后,好巧不巧看到这些人在抓那两个小乞丐,便主动跑上前去说,如果你们能帮我教训一个人,那么你们就可以把他带走。又或者那些人是要抓住这个被他揍了的孩子的,但是这个孩子死命的哭着乞求他们,说不要不要,我修为不高的,我带你们去抓一个更值得抓的人。
于是,这些人就被他带领着来到了自己面前。
打吗?对方是4个已经成年的修士;逃吗?自己也只是个刚长成身形的孩子。
那个被他揍了的孩子一脸坏笑的看着他,满脸得逞后的喜悦。
他仿佛从那个孩子的眼睛里看了自己被这些这些人带走,然后彻底失去如今的一切的下场。
南宫遗珠突然笑了。他本就生地极俊,这一笑,更是仿佛天神揉碎了天上的星辰,然后再将漫天星辰镶入了他的唇角与眼底。
那就打吧。南宫遗珠想,他看着周围仿佛看呆了的几个人的脸,他南宫遗珠这辈子最不可能接受的便是被别人轻而易举的掌控,然后定下了人生。
他生来便是骄傲的游走于世间的神灵!
所以一个人傲到极致、傲到了骨子里——也不过是……如此吧……
那一天,小小的南宫遗珠对着四个比自己高大了那么多、那么多的男人拔出了自己的剑。
然后一个身影突然从天上落了下来。
好似一阵清柔的风,好私良人在耳边低语的话,好是那山间最动听的泉,好似一朵只为自己盛开的花。
后来发生的一些事,南宫遗珠很多都记不清了。
但他记得,那个金丝白袍的男人温柔的握上了他的手,然后把他的剑推回了剑鞘。
他说:“遗珠,师尊在呢……”
那个时候,他的头上是朗朗皓月,他的脚下,是百花成诗。
是啊,师尊在呢,师尊一直都在呢……可是,你陪了我十四年,为什么突然陪不下去了呢!
南宫遗珠趴在床前,思绪从从前回到床上那人身上,他的眼角被红色晕染开了大片,眼底那颗本来方正端庄如墨一般沈长安的脸的小痣也如曼珠沙华一般绽放出了诡异璀璨的色彩,他朱唇微勾,笑意从脸上逐渐晕开到眼底,似乎也也掩饰不了眼中的那一抹阴寒。
师尊,你说你一直都在呢,可是你为什么要杀我!!!又为什么……不要我……
南宫遗珠的手轻轻地在沈长安的脸上抚摸,似乎在南宫遗珠的印象里,沈长安就一直是这样苍白的失了血色的脸。但现在,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沈长安下意识地用手护着肚子,仿佛里面有个他珍之重之的存在。
看到此处,南宫遗珠的手无意识地颤抖起来。
谁也不知道,男儿之身的他为何会怀上孩子,南宫遗珠恨,恨极了他,可是看到昨天他痛极了的模样,南宫遗珠清晰地感到,自己的心都疼得揪成了一团。
这时候,床上之人那如蝶翅一般的睫毛突然动了动,显然是一副将要苏醒的模样,南宫遗珠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恐慌感。
他不敢想象,清风朗月一般的师尊得知自己有孕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这种感觉,在他第一次强迫师尊的时候有,在师尊第一次在他身下哭的时候有,在他第一次把整个房间摆满了鲜花的时候有……但没有一次,像如今这般害怕地强烈……
绝对不能让师尊知道自己有孕……绝对……
可是,让他知道自己有孕了之后不是会更好吗,看着这样一个仿佛误堕凡间的仙人被自己一步步拉入凡尘,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被自己一步步地逼疯……
南宫遗珠捂着脸,自己当真是疯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