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赴山河》墨亦白zhen

9、九。

　　瞬早已带着人走远了，他对皇室的恩仇并不感兴趣，尽管这与他进宫有着莫大的关系……
　　“先生……小的，小的我……”那人战战兢兢地开口说道，“请您饶我一命，我，我……”
　　瞬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我何时说要杀你了？”瞬叹了口气，看向那人的眼神中也透露出了一丝怜悯，下等人的生活究竟有多艰难，他怎会不知？无条件服从所有命令，稍有不顺就会遭到残酷的惩罚，他们做错了事情就意味着可能会没命，潜意识里就只剩下恐惧，嘴里只能重复着求饶的话语……他们还能做什么呢？辩解只会招来更可怖的追责。
　　那人抬头，愣了，继而热泪盈眶。他是王宫里的下等人，哪里受到过什么优待！可眼前这个少年，一个陌生人而且还是自己对不起的人，看向他的眼神里，竟没有丝毫的责备和愤怒，而是充满了纯粹的善意和怜悯。在王宫里小心翼翼地奉承着主人，每天干活都是筋疲力尽，体力和精神都被消耗殆尽，至于人性是什么啊……早就不太记得了罢……
　　可是这会儿,眼前的少年,毫不夸张的说，那就是一道光啊！说成是天使也不为过。他哽咽着向瞬磕头，“多谢先生不杀之恩！多谢……”
　　瞬扶住他，“不必言谢，我也只是下九流，不是什么正经主子，在宫中也并不容易，跟你的地位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只是你为贵族卖命，我为他们唱戏罢了。我只是觉得，你本与我无仇，害我也并不是你本意。我不会杀一个受迫的人，只是你能告诉我，是何人害我？”
　　那人抹抹眼泪，“我、我是瑟克塞斯殿下的一个侍卫……殿下，殿下他……”他虽然很感激瞬，但是他要是透露的太多，瞬会不会告将到二殿下那去？到那时候……
　　“二殿下……听闻二殿下对待下人并不有友善，”瞬喃喃道，“若你完成不了任务，他会罚你罢。”那人久久不说话，瞬也不再追问，二人站在夜色中，静默良久。
　　“殿下让我监视先生……然后，然后，殿下其实是在针对储君殿下……”那人狠下心，压低声音说道。他自知回去已无法交代——菲斯弗尔不定会将瑟克塞斯问责，他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再说……瞬是无辜的，他也希望这个善良的少年能在这是非漩涡中保全自身。
　　“先生需处处小心，冰河殿下正处是非中心，于先生而言，您一旦与他有了牵扯，就已经处于一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境地了！王族之人为王位和权力厮杀，都绝非良辈，先生在宫中千万小心。小的自知已是穷途，就不枉费先生一片善心了……”说罢，那人转身跑走了。
　　瞬心中有些凄凉，眼前画面似乎还停留在那一刻，那人转身时，露出的那抹苦涩而决绝的笑意。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瞬那双平日里充满柔和善意的眼中也出现了一丝阴鸷和锐利。
　　“北域二殿下……呵，我记住了。”

　　右殿。
　　殿内空空荡荡，桌上还摆着未处理完的文件，椅上人留下的余温却早已消散，空余角落的炭盆中还散发着丝丝暖意，一盏宫灯照着紧闭的大门。
　　绘梨衣在门外踱着步，脚步有些沉重。冰河这次是真动了怒，一听到瑟克塞斯盯上了瞬，甩下公务就冲了出去，直到到现在都还没回来。绘梨衣虽然不喜瞬，但她并不是不明理——这是二殿下要针对冰河，瞬只是一个借口，“只是殿下怎么还没回来……”绘梨衣搓搓手，殿外的空气格外干冷，“星矢！星矢，你看到殿下了吗？”
　　“绘？殿下去哪里了，他不在殿里吗？”星矢才当完值，正揉着他那头乱发回房休息，却被绘梨衣叫住，“不在，瞬先生遇到些麻烦，殿下就赶过去了……现在还不见回来。”绘梨衣急道。
　　“什么？瞬先生有麻烦？怎么回事！”星矢陡然瞪大双眼。
　　“你们怎么一个个都那么关心他啊……”绘梨衣无奈道，不知怎的，眼泪簌簌的落下来。
　　“诶绘你别哭啊……”星矢不擅长对付女孩子，只好哄着，“我现在就去找冰，你别哭。”说着起身去寻冰河。
　　冰河放走了菲斯弗尔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右殿，而是远远地跟着瞬，看着那人跑走了之后，本想暗中灭了那人的口，却冷不防听到瞬清亮的声音，“储君殿下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冰河从石山后转出，露出一个欣赏的笑容，“没想到先生如此魄力，竟然让塞斯的人倒了戈。”
　　瞬叹了口气，皱眉道：“若那人能被礼待，便不会是这幅光景。”
　　“哦？那可不一定。”冰河想起星矢，笑出声来，“我殿里那个就不是。他一见到好看的就走不动路了，哪里顾得上管我？”星矢走在路上，打了个喷嚏。
　　“……”瞬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储君殿下看待这种事情，也都是如此不屑一顾吗？”
　　“哈，”冰河讽刺地笑笑，“宫中的是，哪一件不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真情什么的，在宫中根本无法立足。”
　　瞬不说话，只是固执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
　　“罢了，你……”冰河终于妥协，“以后，本殿尽量不让你看到这种事情发生……”说着，竟有些脸红。
　　“多谢殿下了。”瞬向冰河释然一笑。
　　冰河眼前突然浮现出星矢傻笑的脸，“瞬啊，他能笑出春季的花开啊！”他曾经这样说。
　　“真是……花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