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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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腊月底，傅恒岩这边工作结束比较晚，虽然不至于像国家领导忙到过年还要下去慰问，但他大大小小是个管事儿的，肯定要等事情都结束办妥其他人都走光了再走。
好在何铮这边一直工作到腊月二十九，就算他回去了也没空陪他，索性就沉下心来工作。
终于在腊月二十九的下午，傅恒岩到达虹桥机场准备回去过年了。
机场都是回家过年的，人挺多但稍微比火车站要好点，还没有到拥挤的地步，但今年机场安检尤其严格，傅恒岩皱皱眉头，坐下来开始无聊地在候机大厅刷着网页。
一下飞机天都黑了，傅恒岩直奔医院准备把何铮捎回家。
傅恒岩还没到医院，何铮发来微信：“下飞机了吧，你别来医院了，这两天传染病怪严重的。”
傅恒岩知道一些，最近新型传染病闹得沸沸扬扬，搞得人心惶惶的，他立马回拨过去：“怎么样？你还好吗？”
何铮在忙，声音都显得有点仓促：“嗯，你这几天别出门了，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过去呢？我今天晚上就不去你那了，咱俩得隔离一段时间。”
明天就是年三十了，傅恒岩问：“那你明天还能回来过年吗？是不是得紧急加班？”
何铮：“对，全员现在24小时待命，你家那边我可能也去不了，另找时间吧。”
“行吧，你在医院也要小心。”傅恒岩忍不住有点担心。
2003年春天全国著名的非典，当时很多地方因为这个事情闹得考试都没法正常进行，中考高考最后只考了几门，考试难度也大大降低，后来又一次傅恒岩听自己不知道哪里一表三千里的医生表哥提过这个事，他当时满脸羡慕的神情：“哎，我们也只考几门就好了。”
当时表哥狠狠戳了他脑门一下：“瞎说什么呢？现在再来一次倒霉的可就是我们这些医务工作者了。”
他在一边嘻嘻笑，心里没有太多的感同身受，觉得这事跟自己离得好远。直到现在，他情真意切的感受到那种担忧和害怕以及不安。
本来他还觉得没什么，直到何铮告诉他自己被医院紧急召回，原定的几天年假也取消，不仅如此，还要走在最危险风险最高的地方，他只能看着却丝毫帮不上忙，一个人品味深到骨髓里的焦虑。
何铮整个人裹在厚厚的防护服里，只能全身上下只能看到护目镜下的双眼，看着那些病患进进出出，脸上的慌张和恐惧他都看在眼里，但很多时候却无能为力。
也许是这么多年学医的原因，他觉得自己已经看惯生死了，在死亡面前渐渐麻木，但此刻看到最真实的人间百态，他还是被触动了，多年间隐藏在内心深处没有被扒出来的那一份感性和脆弱又重新爬上来。
霎时间，整个城市因为这一场传染病停止了正常运转，每个人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每天都在攀升的确诊数字让人闻风丧胆。
人们纷纷被安置在家足不出户，傅恒岩他们这种企业也收到通知无法正常工作。
傅恒岩仔细想了一下，还是折回家了，折回原先住的家，太久没回来，再加上各处封路，差点还走错道。
老傅看到他回来又惊喜又惊讶：“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吃饭了吗？冷不冷？”
傅恒岩在门口换鞋，轻轻嗯了一声，自动忽略那些没意义的问题，然后把行李箱拖进来：“飞机上吃过了。”
傅启明搓着手，突然有点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紧张兮兮道：“这两天就，，，在家好好休息吧，新闻上说也不能出门，在家安心待两天。”
傅恒岩看他这样顿时有点心里不是滋味：“嗯，我回来是想跟你说，何铮医院那边忙，明天来不了。”
“我知道了，现在大家都挺难的，尤其在医院工作。”傅启明没惊讶，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那，，，让他照顾好自己。”
傅恒岩嘴角轻轻抽动一下，点了点头，仿佛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实度。
他抬头看到傅启明一直在看自己，于是安静坐下：“您怎么突然....？”
傅恒岩话没说完，但是傅启明很明显知道他想问什么，也毫不掩饰：“说实话，我还是不支持的，但是你是我儿子我能怎么办呢，这么长时间我也想开了，如果我同意家庭依旧和睦，不同意，可能连唯一的儿子都失去了，这赔本买卖不划算。”说着他缓缓吐了口气：“不过，何铮是个好孩子，我最根本的出发点还是希望你能过得好而已，事到如今我还坚持什么呢。”
傅启明话不多，仿佛这些话说出来就要耗尽他全部的力气。
一生要强从不肯低头的傅总能说出这样的话可不就是要花很大的力气吗？
傅恒岩看着他，心里顿时酸楚更甚，五味杂陈。
小时候他妈还在那会儿，他爸几乎常年累月不着家，都是他妈在照顾他，虽然母子俩偶尔也吵吵闹闹拌两句嘴，但是他妈在他心里是那种别人代替不了的温暖，很小的时候他对家庭成员的认知就是只有母子两人就够了，就算他妈一直在给他灌输爸爸在外忙的思想也没用。
后来他妈不在了，他跟他爸像敌对的仇人似的，见面就没有好脸色，直到那次他爸意外住院，父子俩人关系才开始有所好转，开始能正常交流了，但后来由于在何铮事情上的分歧，父子俩又掰了，但仔细想过来其实最好的时候也都不冷不热的，就没有过很亲密的时候。
老傅这两年年纪渐渐大了，脾气也下去不少，到老开始学会退一万步行事。傅恒岩盯着他两鬓开始冒出的白头发出神，半晌才出声：“我知道了。”
转身拖着行李要上楼，在楼梯角又突然回头：“我饿了，家里还有吃的吗？”
傅启明一时反应迟钝，嘴角牵动一下想笑没成功，整个表情看起来有些怪异：“有，有，都有，阿姨走时留了好大一冰箱呢。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热。”
傅恒岩笑了：“算了，我自己来吧。”
是啊，哪有儿子真跟老子生气的道理。
傅恒岩上楼把行李放进房间，一开门有点恍惚，这个房间看起来就经常有人打扫，即使他没有说过要回来。
隔壁就是何铮曾经住过的卧室，只不过现在已经空了，东西都被他搬到姥姥那边去了，当时他正处于人生低谷期，不敢面对逃避式地仓皇离开这个家，好想离开就可以丢下过去不爱信的一切，即使偶尔回来也没有再踏足过这个房间。
现在看来还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旁边就是起居室，书房被占用的时候，那时候两人就在起居室写作业，一待就是一整天。
傅恒岩犹豫了一下，推开原来何铮卧室的房门。
里面空空如也，但家具的位置什么的都没有改变，相比较他自己的卧室来说，这件卧室就没有那么干净整洁了，书桌上还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傅恒岩伸手一抹立马出现泾渭分明的几道印，大概好久都没人进来了。
他拿出手机站在门口拍了一张卧室的全景图，然后发送给何铮。
半小时之后，何铮回了：“你回家了？”
“是啊，老傅让我带话给你，要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过也正好是我想对你说的，就合二为一了吧，还有”傅恒岩一字一句地敲下：“我爱你。”
何铮坐在值班室里甜甜地笑了，本来被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折磨地有点心力交瘁，但此刻那台小发动机在心里像是嗡嗡要重新启动，他都听见那小马达开足马力的声音了。
他抬手回了一张自拍给傅恒岩。
傅恒岩盯了半晌放下手机满足地下楼自己煮了碗饺子，直到现在才有点心放回肚子里的感觉。
第二天新年如期而至，新闻热榜被这场传染病给攻占，大家都在讨论关注，反而节日的气氛就这么被冲淡了不少。
不过，今年由于傅恒岩在家过年，老傅还是精心准备一番，从来没有见他进过厨房，今年倒是跟着叶清，前前后后做了不少事。当然，具体像洗个青菜直接上手用力搓，把青菜给搓蔫儿了等等这种细节就不用特地说了。
没过多久傅启明就被其他两个人给嫌弃地轰出厨房了，傅启明哼一声：“我还不乐意伺候了呢。拉倒。”
看到傅启明安稳地坐在客厅看电视，叶清对蹲在一边择菜的傅恒岩小声说：“所以，你们俩就算是这么定了是吗？”
“嗯。”傅恒岩没抬头。
叶清：“哎，当初是我把他带来的，你要我怎么跟人家爷爷奶奶交代嘛？瞧你们干得这叫什么事儿？”
“叶阿姨，您不用操心，这事我们自己会解决的，还有啊，”傅恒岩抬头微笑：“我爸那边，其实我得谢谢你。”
叶清装没听懂问：“谢我？谢我什么？”
傅恒岩：“您知道的，我想我爸能接受，您私底下应该也劝过不少吧。”
叶清笑笑：“时代不一样，喜欢同性这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家里人都不支持，那岂不是更难了吗，你爸口口声声说这条路不好走，但其实很多时候你们的压力都是家里人给的，不过你爸他自己能听进去也是很大的进步，质的飞跃。”
傅恒岩发现每次跟叶清聊天都能有所收获，她通透，有见识，很多事情敢想敢做，不受禁锢，不被约束。
这正是傅恒岩身上没有的东西，每次听她说完都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傅恒岩在家过年的时候，何铮在医院里跟同事简单煮了点饺子就算是过年了，他想起冰箱里还有上回从傅恒岩那没收来的泡面。
打开冰箱门摇头失笑，转身去一并煮了。
接近凌晨的时候，何铮揉揉肩膀回宿舍准备短暂休息。
傅恒岩打来电话：“累了吧，你吃饭了吗？”
何铮：“吃了，我把你上回带的泡面给煮了，都快放忘了。”
傅恒岩：“只吃泡面哪成？都这么辛苦了，过年吃点好的啊。”
何铮笑了：“没事儿，不过我得跟你说个事，过两天我这边要是忙的话，可能没办法跟你视频，提前跟你说一声，免得你到时候着急。”
傅恒岩：“知道，你自己也千万要当心身体。”
说着话，零点的钟声已经敲响，傅恒岩讲电话凑近一些，以只有何铮能听到的音量说：“过年好，何铮。”
何铮：“新年好。”
这是他们重逢后的第一个年，但是却因为这个不得已的原因没办法团圆，何铮想着等到这次风波结束，他一定要把这些连同过去七年的时光都给补回来。
傅恒岩迷迷糊糊歪在沙发上没一会就睡着了，中途还做了好几个梦，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的。何铮休息了一会天亮之后又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
下周他就要出发跟医院团队一起渠道疫情最严重的地区，但他没有告诉傅恒岩。特殊时期傅恒岩鞭长莫及，也不能给他徒增烦恼害他白白担心。
后面好几天，傅恒岩一直联系何铮，何铮都说在忙，要视频何铮也不肯，一开始傅恒岩也没发觉什么异常，可何铮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这可是以前没有过的，一直到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三天之后傅恒岩才发觉不对劲。
他晚上电话过去：“你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你人现在在哪？”傅恒岩在电话里一直逼问。
何铮半天没出声，良久之后：“我上周跟医疗队来这边支援，不过你别担心，情况没有想象得这么糟糕，我一切都挺好的。”
听他故作轻松的语气，傅恒岩心都漏跳半拍了。
他也知道何铮不说是怕他担心，但现在这样自己不是会更担心吗？但这种事情他根本拦不住，也没有立场拦，人家本来做的事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对的，唯独没有办法两全。
傅恒岩沉默了很久，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时侯能回来？”
何铮尽量以正常的声音回答他：“还不知道呢，等情况好点就可以回家了，到时候就可以抱你了，你放心吧，我肯定完完整整回来。”
傅恒岩：“.......”
真想让他闭嘴，这话说得就像仗打完就回老家结婚似的。
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傅恒岩每天定点打电话，每天叮嘱他注意休息，注意身体。
但心里不安却半分也没减少，到最后都有点坐立难安的意思，但平时跟何铮通话的时候还是一如往常，尽力维持表面上的淡定。
傅恒岩也没在家待几天，员工没办法正常复工，但管理层基本上都要正常工作的，但是傅恒岩没办法去上海，而是留在总部线上办公。
等到春天来的时候，何铮整整离家一个月了，好在一切有惊无险。
二月二，龙抬头。
一大早傅恒岩收拾好东西去了机场，出门他抬头看了看天，是个好天，艳阳高照阳光明媚的。
今天是何铮回来的日子，虽然俩人还没法立刻见面，因为何铮回来还得接受隔离。
但他还是去了机场，想着这样能离他更近一些，能第一时间看到他也是好的。
认识何铮十四年，在他不长的人生经历中，几乎可以算是半辈子了，好的不好的都有过，以前他从来没有意识到对方在自己心里的分量这么重，不过好在，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两人分离了。
光阴似箭，我们如初。
傅恒岩踩着路边摇晃的树影，在车边打转，轻快地想：日子就这样下去吧，就这样一直这么过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 5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