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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16 ...

  •   16

      我们约好亥时三刻出发,眼下时辰已到客栈里却空无一人,静得渗人。我慌了,而且这股心慌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发酵,进而长成一头巨兽啃噬着我的逻辑和理智。

      而最绝望的莫过于......我不知道这股不安到底源自何处。

      奇怪,谁在大堂里点了香?别的不说,味道是真不错。虽然没有狗比师父身上的闻着舒服,但也算得上举世罕有的奇珍。这香在一定程度上稳住了我的心神,然后我就开始思考他们何故缺席。想着想着我眼前突然一黑,四肢也失去了知觉。迷迷糊糊中我好像看到有条青白色人影从屏风处窜出,记忆到此便戛然而止。

      ......

      那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了,我躺在我房间的木床上,眼前是白到刺眼的天花板。天......亮了?换句话说,我躺了一晚上?糟了,我别是搞砸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吧。

      嘶,脑子里一团乱麻,毫无头绪。头很疼,比小时候不懂事偷摸喝酒醉了一晚上还疼,就跟有无数人窃窃私语一样。切,不提还好,提到醉酒这事我就来气。柳麻麻那家伙吧,说好了跟我一起尝鲜,结果我醉成一滩烂泥,他倒好,睡了一觉屁事没有!

      得,拉瘠薄倒。话又说回来,这种类似于失忆的感觉,我还真不陌生,硬要数的话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前几天我刚到扬州城郊的时候,反应那叫一个剧烈:胸闷就不说了,眼泪花还一直流,止都止不住。一个大老爷们哭得梨花带雨嗓子生疼。原因么.......现在我大概知道了,无非就是时光回溯那档子事。别问我时光回溯这词哪来的,问就是见着安之后,脑子里奇奇怪怪的知识增加了。

      头不疼了,我的精神却开始一阵阵的恍惚。待我再一次回过神时,我一手握着笔一手捏着把折扇。折扇是我在地摊上掏的,我特喜欢它的款式。后来它被一个臭算命的光明正大的抢走了,我本以为我再也见不着它了,结果那厮良心发现还回来了?不应当!那货会干损己利人的事?我怕是在做梦。

      说起来那个算命的叫啥来着,我好像问过他的名字,又好像没有.......

      然后就是我右手捏着的这杆笔,当然重点不是笔,而是笔下压着的小册子。这册子是我的日记本,有我小半个指节那么高,用过的部分粗略估计占整体的三分之一。我翻到了昨天的日记,再看却恍若隔世:

      红豆首领——蚩休。

      幕后主使——黑手(也许跟唐无珩存在着某种联系,未确认)

      谁是红豆的眼线?

      红豆高层或存在分歧......墨奈何对黑手的态度明显有问题,戏谑、不满、怒意一应俱全,甚至还有点点醋味?他在酸啥。

      亥时三刻集合,营救李傲血。

      嘶——我到底在干什么!

      杨琴琴,你看看你自己,你都干了些什么?!要是那个狗比师父在就好了......

      狗比......

      师父?臭算命的?常......

      常易!

      头又开始痛了,如果说方才的头痛只是肉/体上的煎熬,那么这次就是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犹如万蛊噬心生不如死。我虽不及天才,却也不笨,结合进山以来的种种迹象兼之这暗无天地的挫骨混沌,我还能猜不出那狗比干了啥?!

      狗比师父没了,李傲血同样凶多吉少.......按理说我应该大闹一场,掀他个底朝天,但我却出离地平静。我想我应该下个楼,打个卡,跟他们商量商量今后的对策。

      我打开房门,结果柳麻麻堵在了门口。我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但我隐隐猜到了他为何而来。我不想谈论那件事,所以我假装没看到他闷着头往前莽。柳刈一动不动:“你确定要这么下去?衣服歪了,怪难看的。”

      我觉得他一语双关,所以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柳刈叹了口气:“琴啊,你师父他.......”

      他话没能说完,因为我一拳糊门上打断了他:“他没了!他为了破这个劳什子局,把自己都搭进去了!我还差点忘了他.......我......这个狗比!草!多跟我说几句会死吗?!”

      柳麻麻笑了,他居然在笑!他反问:“他瞒过你?那家伙会干这种事?”

      确实不会,是我没敢问。我脑子里这么想,话一出口却成了狗,真尼玛狗,连点机会都不给我留!

      柳刈这会格外强势,他挑眉:“机会?如果你是指没有好好道别,那大可不必。”

      ......这就是有时候我特别不想跟柳刈独处的原因,他看人看事太准了。我被他哽得说不出话,只得用沉默代替回答。他拍了拍我的后背:“那家伙选的路,他都这么没心没肺得抛弃了他的宝贝徒弟,你还搁这自怨啥?要我说啊,你那会没像现在一拳糊过去,才是最大的错误。”

      我脱口而出:“打不过!我要是打得过,我早锤了!欸......老实交代,你怎么会来。”

      柳刈歪头摊手,嘴里蹦出俩字,你猜。

      猜,我猜你个大头鬼啊。我觉得今天的柳麻麻跟昨儿判若两人,倒不是说他蹩脚的耍宝,而是他自内而外散发出的气场,像是卸掉了某种桎梏,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宛若傲霜伫立的利刃。

      柳刈见我哼哼唧唧,耸肩道:“明明是我先找的他,结果成了他给我谈心。过去了,都过去了,人嘛,得向前走的。他说你是内行,受到的反噬最强,所以让我守着你别让你出事。刚好这儿没外人,你给我透个底,接下来我们该干啥。”

      我望着他,欲言又止。我问他,你就这么笃定我有计划?而且.......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那狗比干啥去了?

      柳麻麻挠着头,笑得像个憨憨:“要说完全不在意那肯定不现实,但人都不见了,再去纠结也无济于事。反正你会告诉我的。”

      我:“.......”

      我:“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我能告诉你我所掌握的情报。他在山里布了个阵,作用是限制相关人员的进出。只要你不是宝物持有者,那你随便出,顶多就是再也进不来。同理,外面的人也别想进来,除非你能暴力破阵。至于接下来干啥.......我的确有思路,对付蚩休的办法那货也教过我,但详细的步骤嘛,还得和大伙好好商量商量。对了,李傲血他......”

      我跟那个狗比不同,我既不能看破全局运筹帷幄,也无法将真相在三言两语间全盘托出。尽管我只是一个半吊子术士,但我也知道国运出了些这样那样的问题。我觉着那货不仅逆了宝物现世的因果,甚至还推了一手国运。再往深处想,他会不会连我时光回溯的事都知道了.......

      柳刈叹了口气:“在来找你之前我跟他们聊了一会,所有人的经历都如出一辙,都是突然间失去了意识,然后睡了一宿。”

      我问他,锦鸾那丫头在吗。

      柳刈摇头:“她干的?”

      我把昨晚瞟见青白色人影的事给他说了,他听完之后唏嘘不已。我说,除了她还能有谁,像这种杀敌一百自损一千不管家门失火的馊主意,除了那蠢货谁干得出来?还有.......老实交代,昨天那张纸条上写的东西,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柳刈擦了擦鼻尖:“.......是的,对不起。但这事比较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等这事完了我再慢慢给你讲。”

      噗——

      柳麻麻被我的笑搞懵了,瞅着他满头问号,我竟然有点开心。我说逗你玩呢,我已经知道了。柳刈欸了一声,笑着问我啥时候的事。

      我:“刚刚?反正就突然之间茅塞顿开,有的没的都想通了不少。说好的哈,似玖的事得空给我唠唠,敢鸽我就平沙落雁伺候。走咯,下去吧,再不下去人要没了。”

      我环顾了一圈,发现失踪人口还不少:似玖、方壹、锦鸾,还有那位神出鬼没的金毛掌柜。一灯迷禅嗦着面对我说:“哎哟喂,杨老弟你行不行啊,太阳晒屁股了你才醒,夜生活这么丰富?需要肾宝不?半价。”

      我噢了一声,懒得理他。开玩笑,这种程度的激将法就想搞我,梦呐。大和尚见我没理他,登时兴致缺缺,继续埋头吸面。叶时光顶着黑眼圈双目无神地望着客栈门口的小路,我不负责任地猜测他在等似玖。

      唐执跟幽烛那桌像极了修罗场,他们一人一条板凳相对而坐,四目相对却又相顾无言。夹在中间的唐无珩整个人都傻掉了,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捧着茶杯发呆。

      柳刈清了清嗓子,扬声道:

      李傲血的事.......我想我们有必要做最坏的打算。不过不管怎么说,活见人死见尸,所以待会有人跟我一起去吗?

      紧随其后的是死一般的沉寂,在场众人谁都不傻,怎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我本想说点什么调节一下气氛,但我失败了。我嘴唇开开闭闭了老半天,愣是没能挤出一个字。我没想到打破沉默的是叶语,他把酒杯往地上一掷咬牙切齿道:“那家伙,活该。行吧,这下我彻底没筹码去碰瓷我的小师妹和小将军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咯。柳刈,带我一个,我也去。”

      突然出现的迷之女声:“去去去,去个大头鬼啊去,知道那是哪么就敢去,去送?嫌命长?可以,不愧是你们。看来不是一类人不上一条船这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她说着说着拍起了掌。如果忽略掉这姑娘全身上下散发出的二缺气息,她就整一个放大版的锦鸾。她的同族?嘶......她们青鸾的画风都这么清新脱俗独树一帜么!而且我还注意到一个细节......这姐们脚不粘地,是飘着前进的。

      我还没来得及组织好语言,叶时光就绷不住了。他颤颤巍巍指着女人:“恶......恶灵退散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人翻了个白眼,显然没意识到问题所在:“退哈?大白天的哪来的恶灵,要真有,你已经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还能鸡飞狗跳乱嚷嚷?听姐一句劝,那些忽悠人的书少看点,保智商懂不。再说了就算我不是人类,你也不能怼我脸嚎一嗓子恶灵吧?”

      叶时光被她盯得满身鸡皮疙瘩。柳刈看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步:“妖怪小姐,脚挨地成不?叶时光快被你吓傻了。”

      叶时光铁青着脸狂甩头:“哪哪哪有!错错觉好吧!本、本少才不怕咧。”

      好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女人怔了一下,然后她落地了,再然后她走过来了。她站在柳刈边上清了清嗓子:

      那啥,对不住哈,我才诞生没多久,还不太适应人类社会的规则。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小风......阿不,凤兮归的分/身,本尊已经带着锦鸾回家了,我是来替她们善后的。小似玖,到你了,出来好好道个别吧。

      她话音落时,方壹抱着似玖在一阵空气涟漪中悄然而至。方壹气场全开,举手投足都调动着天地灵气,大开大合,美得不可方物。这特么的,大仙快收了神通吧,我以后还想讨老婆呢!

      方壹放下似玖,小家伙眼袋很重,一看就是睡眠不足还哭了一宿。她抽了抽鼻涕,而后对着我们猛一鞠躬:“对不起!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我要回万花了,二叽,你要跟我们一起走么?”

      叶时光听了这话,跟打了鸡血似的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他蹦蹦跳跳窜到似玖跟前,手里还捏着串来路不明的糖葫芦:“是是是,咱们的小公主说啥都是对的~要走的要走的,这晦气地方早该走了。杨琴琴啊......”

      啊?

      叶时光啧舌:“啊啥,本少看你顺眼,就跟你透个底。关于我的身份嘛......别瞎猜,没啥大不了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夜宵,不过你们口中的那啥黑手救过我一条叽命,所以我跟她多少有些渊源,但也仅限于此。我也不知道她为啥会救我,指不准是为了达成某项指标?得咧,溜了溜了,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怕是不太现实,反正我觉得我跟他在不久的将来还会再见面。我瞄了眼分/身,结果这家伙居然在用手绢抹眼睛?兴许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她面不改色地收起手绢:“唠嗑唠完了?我可以说正事了不。李傲血的事,我很抱歉,他这一劫跟锦鸾一样是命中注定。那地方你们也不用去了,该收拾的我都收拾干净了,好好休息休息,暴风雨还在后头。”

      叶语欲言又止:“他.......”

      我怀疑分/身会读心,她咧嘴笑出了满口白牙:“你们这些人类真奇怪,明明心里有答案了还非得问。他,李傲血,生是大唐人死是大唐魂,满意了吧。琴啊.......”

      喂?喂喂喂!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怎么每句话都要捎上我。

      分/身眨着眼,指了指我放日记本的兜,就招呼似玖一行离开了。我也不知道我是以怎样复杂的心情掏出日记本的,我只知道册子的扉页上提着几个隽秀的行楷:

      只前行莫问去路难测。

      切,这家伙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不过.......

      承您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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