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簌簌雪》月亮来了

3、诀别

　　三月之后，南疆北攻天佑国，弘帝苏季夏亲自征战。
　　出征前一晚，渊鸾殿格外清静，静得瘆人。
　　止清眉眼盈盈，奉上一杯酒。
　　苏季秋大手一挥拂去酒杯，眼里没有怒火而是得意。“孤今日来是要感谢孤的好爱妃，若没有爱妃从中报信，弈禤怎么会进了孤早已设好的圈套呢？”
　　止清怔怔地看着他。
　　苏季秋又道，“那日孤假装醉酒，告诉你孤推测弈禤会走南道，所以孤将兵马悉数调至南道，北道守备空虚。孤相信你定会将此则消息告诉弈禤，果然，你没让孤失望。”
　　一声巨响，牢笼落下，是我亲手打开的机关。我从暗处走来，止清冷笑了一声，望向苏季秋，“你的心里除了权力还有什么？”
　　苏季秋转身离去，走得决绝，不曾回头看止清一眼。
　　那晚，苏季夏也来过。月色朦胧，他轻轻拥住我：“隐星，此次平定西疆后，我便还你自由，到时候我来接你回家。”家，我还有吗？我从不曾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风很大，吹得眼睛疼，不自觉得流泪。一切尘埃落定后，才发现，最后，我只剩下那个温暖的拥抱。
　　“我知道他对我说过的那些话都是假的，不然我也不会告诉弈禤，如今也算是助他一臂之力了。”
　　我知道止清已经做出了选择。一面是自己的国家，一面是深爱之人，早已将她逼上绝境。那牢笼又如何能困得住她？
　　我同止清来到鸣泉山。
　　“隐星，这里是我一直以来的向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所爱之人相互依偎。如今，长眠于此，于愿足矣。”
　　我看着止清嘴角蜿蜒而下的血，努力压制心中的冲动。如果你选择离开，那么我便平静地与你告别。
　　都说杀手无情，为何我分明感觉到眼中的湿热？
　　我伏在九重阙的白玉石阶上，殿中坐着便是苏季秋。
　　西疆一战，苏季秋凯旋，却不见苏季夏。
　　苏季秋自殿中走来，停在我面前。
　　“抬起头来。”
　　“奴婢，不敢。”
　　苏季秋俯下身，掐住我的脖颈，“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这些年，三哥把你宠坏了是不是？”
　　“奴婢，不明白国君在说什么。”
　　“止清呢？”
　　我的心里莫名多了几分恨意，却只是藏于心中。“被西疆的人带走了，弈禤不会放过她的。”
　　“以你的能力，怎么会败于西疆人之手？”
　　“这不正和国君的意？”
　　“若不是遵从三哥遗愿，孤一定杀了你。”
　　苏季秋的话如雷贯耳，以至于后面的话，我都没有听清。
　　“三哥赶去西疆边境之前，留下一封信，如若他不能活着回来，便将王府交由你打理，赐封你为郡主。”
　　我将头埋得更低，“奴婢是渊鸾殿的奴婢，求国君成全。”
　　苏季秋拂袖而去。
　　我轻轻叩首，“谢国君成全。”
　　到达北道那晚，苏季夏帐前插了一支箭，一张字条。
　　“欲救隐星，速来西疆边境。”苏季夏留下一封信便匆匆赶到西疆边境，他太紧张隐星了。救下那心心念念的人儿时，他轻舒一口气，揽她入怀，自城上飞下，落地时，胸口上赫然多了一把匕首。他不敢相信，用仅存的力气在她而后一扯，果然是别人易容的，弈禤这招用得好，利用隐星的面容，令他放下戒备。那他的隐星呢，是否安好？苏季夏永远不会知道了。
　　苏季夏仿佛看到六年前那个十三岁的少女，一袭白裙，蹲在花园里，小心翼翼地给满天星浇水。那一幕，令他动容，动摇了他选择将她送去暗卫营的念头，可他不能拿国家开玩笑。把她扔进山洞那七天，他一直在洞外陪她。
　　她在里面一直喊“救救我，哥哥，救救我。”后来又绝望地喊着“苏季夏，我恨你。”他欠她太多，以后也不能再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