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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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思---！”
嘹亮而清脆的声调，带着长长的尾音在整个庄园里回荡。就连树上闭目养神的一众鸟儿，也被惊起，展开双翅向远方掠去。
与此同时，端坐在石凳上的白衣秦思，右眼皮狠狠跳动了几下，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手臂便禁不住微微一颤，指尖琴弦下流出的枉凝眉就由此乱了调子，发出古怪而不和谐的声响。
他眉头轻皱，起身，警惕地四下张望，见无人，脸上顿时露出劫后余生的欣喜之色，提气，准备借前几日刚发现的花园小径土遁而去。
却不知，刚迈出一步，便觉得有些不对劲。站在原处，仔细聆听，微风拂过，在草地上吹起一滩悉悉簌簌的涟漪，树枝上的画眉，仍在欢快的鸣唱，花圃里芍药的香味，甜美而悠长，只是这空气，却在一刹那冻结成冰。
事已至此，他只得僵硬的转过身子，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向面前的女子。
“秦思！你竟然躲在这里，让我好找！”这娇俏女子双手叉腰，怒气匆匆地开口。
秦思只得一边讪讪地苦笑着，一边还不忘瞪向被此女子拎住领口的小童。
“少庄主，不关我的事。”那名少年竟然一跳三丈高，挤出一张哭瓜脸连连摆手争辩道，“万姑娘发话，若是一个时辰内还找不到您，便要扣小的这一年的俸禄。”
秦思好似料到一般，颓然地跌坐在凳子上。
“青茴，身为少庄主的书童，竟然不能尽自己的本分，本姑娘未将你踢出锦瑟山庄已是大幸，你竟然还敢狡辩！”万吕蛾眉紧蹙，满脸怒色的呵斥道。
“是，是，万姑娘教训的及是。”青茴忙不迭地谄媚地笑着点头。
“还有你，秦思！”万吕看到青茴的反应，很是满意地颌首，继而转向秦思，正色道。
秦思伸出右手食指，难以置信地指向自己，双眼睁大成铜铃，无辜地眨着。
”就是你！“万吕加重语调，痛心疾首地说，”本月初七，是京城茶商大户柳乘风员外的生辰。他早在一个月前，就已发来了请帖。而一个月前，我也已经叮嘱过裁缝江师傅，用上好的苏绸为你量身做件长袍，一来关系到我们锦瑟山庄的面子，二来也在各位宾客面前长长脸。可你呢？“说到这里，她禁不住激动起来，”上一个月里，江师傅整整找了你一百八十一次！！一百八十一次啊！可为什么每次都找不到你！敢问秦少庄主，你都在忙些什么要紧的事情？“
秦思不禁挠了挠脑袋，双手抱肩，抬头望向天空做沉思状。
”还在装蒜！“见此，万吕暴跳如雷，”吩咐下去，从今天起，一个月内，少庄主每天只能吃三两米饭，三两青菜外加三两豆腐。“
“什么！”青茴忍不住嚷了出来，“万姑娘可是要把少庄主活活饿死！”
听闻此言，站在一旁的秦思立即如小鸡啄米般点头，一边欣慰地拍着青茴的肩膀。
“是么？”万吕冷笑，“既然你这么说，那么就改为，二两米饭，二两青菜，外加二两豆腐。”
“可是，少庄主身体赢弱，万姑娘也太狠心点了吧。”青茴嘟囔道。
“一两米饭，一两青菜，一两豆腐。”万吕面无表情地接道。
“万姑娘。。。。”青茴还想说些什么，却不曾想，身子不听使唤地软软倒了下去。
站在他身后的秦思，从青茴的脖颈见收回右手，看着快如刀锋的手掌，轻轻吹了口气，抚了抚胸口，心底暗自庆幸道，幸亏当日那个不务正业的老爹，还留了这么一招“疾风穿杨”于我，否则今日，就要活活被青茴害死。
“你以为这样我便不说你了么！”万吕面有愠色，不满地开口。
秦思无奈地摇头，索性破罐子破摔，懒洋洋地斜靠在栏杆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
“跟我去见江师傅！”万吕可不是吃素的料，快步上前，一把拖住秦思的领口，死命地拽住往杜若厅的方向走去。
却怎也拖不动，回头看，只见秦思双手环抱住雕花的栏杆，眼神里满是哀求，头摇地好似拨浪鼓一般，再仔细看，连他的双脚也紧紧勾住了石栏。
“秦-思--！！”又是一阵鸟儿惊起，扑腾着远去，空留下几撮羽毛落在秦思的发间。
杜若厅。
“少庄主真是出落地越发俊俏了。”头发花白的江老师傅，微笑着唠叨。
秦思身子一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鸡皮疙瘩落了满地，心底暗想，俊俏？有这么形容男人的么。
“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有这个福分，能被我们少庄主看上。”老师傅一边用软尺丈量着秦思的腰围，一边絮叨着。
秦思低下头，痛苦地挖挖耳朵，又来了。
“少庄主啊，你书读的多，不用我这个老头儿提醒，理应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个道理吧。老庄主去世已经七年，若是他还在人世，一定希望看到你成家立业，早得麟子，唉，若是他老人家看到，不知道有多开心啊！”说着说着，江老师傅竟然停下，抹了抹眼角的泪光，“话说少庄主已经过了弱冠的年纪，换作平常人家，小妾都娶进门三四个了，怎么少庄主连半点影子都没有呢？”
听到这里，本来低头沉思的秦思一下被口水呛住，禁不住咳嗽起来。
江老师傅却丝毫没有留意到这点，接着开口，”就说前些日子来访的江南花家，那可是做木料买卖的大户，他们家小女儿花如月，今年不过二八，据说出落地明艳动人，而花家也正有此意，将女儿嫁到这锦瑟山庄来，这本是多么相配的一对璧人，可少庄主！“讲到这边，江老师傅立即加强了语气，做痛心疾首状，微微顷身，食指几乎要戳上秦思的鼻尖，”你为什么就那样不软不硬地把人家回绝了！为什么！“
秦思被这悲怆的口气镇住，禁不住退了三步，四顾而望，所有人都同时用悲愤欲绝的眼光看着他。此刻他只恨自己不是蚯蚓，扭扭身子，立即钻地而去。
“听说花家小姐虽然长的漂亮，可是一顿饭要吃一斤猪肉，二斤饭外加三斤包子；这样吃下去，少庄主还不如娶了伙房那只水桶呢！”醒过来的青茴摸摸脖子上的伤口，撅着个嘴救场道。
秦思立即蹦到青茴身边，满脸感激之情地大力拍着青茴的肩膀。
江老师傅被口齿伶俐的青茴一把堵了回去，倒也不恼，仍旧继续唠叨，“那关外慕容家的二小姐呢？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有什不好？若是当日成了好事，只怕如今孩子都两岁有余。”
“江师傅，你要把少庄主发配到关外作压寨夫人么？”青茴翻了个白眼，不满地回道。
锦瑟山庄的下人一向懒散惯了，不拘礼数，听到青茴的回答，哄堂大笑。
而秦思在这片笑声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索性也咧开嘴掺和进来。
”多嘴。“突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下人们便讪讪收了声。
万吕正色道，”江师傅，这裁剪的事还劳您费心，初七柳员外寿宴，这锦瑟山庄的面子，还得靠您的手艺撑着。“
”好说好说。“江老师傅连连点头，笑得好似慈祥的老父，”我在山庄这么些年，倒是看着你们长大，不会让你们出去丢份的。“
万吕微微一笑，算是感谢，手上倒也没闲着，一使力气便把秦思推到了江师傅近前。
初七很快便到了。
两顶轿子，几匹良驹，大大小小三四个箱子，再带上几个合心的下人，秦思和万吕便踏上了去柳府的路。
山路难赶，走的有些缓慢，等到了城郊，天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我说，少爷，歇会儿吧。”青茴喘着粗气，拖着沉重的步子，对着轿子里面满是抱怨地喊了一嗓子，”不然还没见着柳员外，青茴我就要先去见佛祖了。“
掀开布帘，露出万吕没好气的脸，”是么？不送。“
话虽这么说，一伙人还是停在了不远处的茶铺。轿子落地，秦思和万吕先后走出。
“老板，来几壶好茶，上几碟点心。”青茴屁股刚沾到凳子边，便嚷嚷了开来。
万吕白了青茴一眼，回道，”不是这便去柳府了么？你吃那么多作甚？更何况，这荒郊野外的茶铺，你要点心，岂非为难店家？“
青茴长吸一口气，然后谄媚着张脸，接连说道，”是是，万姑娘教训的是。“
”姑娘此言差矣。“身后的小儿却冷不防插了一句，只见他一一将放在托盘中的茶壶，一碟糕点和几个茶杯取下，放在木桌上，一边骄傲地说，”我们这里的糕点可是非常有名的。“
“哦？”万吕挑了挑眉梢，不以为然地回答。
却见盘中，简简单单一份菊花酥，酥皮摺迭，外表金黄，栩栩如生，倒真似一朵秋菊落在白色的瓷碟里。
“我来尝尝。”青茴不客气，捻起一朵塞入口中，半晌后睁大眼睛，想说什么，却又因为口中被塞得满满，只能夸张的对着秦思连连点头。
秦思不经意地皱了下眉头，但很快便舒展开，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好个青茴，莫非你忘了少庄主不喜甜食么？”出门在外，万吕从未乱了礼数，“快些吃，我们还得赶路。”
青茴也不答，只是双手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吃饱喝足，青茴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才跟在两顶轿子后上了路。
离柳府已经没有多远，轿夫们暗暗松了口气。
却不知哪青茴怎的，捂着肚子哼哼唧唧了半天，期间跑进路边的草丛无数次。
“许是吃坏了肚子吧？”万吕自言自语道，神情越发焦灼，柳员外是锦瑟山庄的大客户，若是寿宴迟到，拂了他的面子不说，只怕，也坏了山庄的名声。
终于，当青茴第十九次从路旁的灌木丛里回头土脸地钻出来时，万吕果断地说，“青茴，前面有坐废弃的破庙，你且先在这边歇息，等稍微好点再赶上我们。这样拖下去，怕是要晚了。”
秦思也掀开布帘，看了眼万吕，微微颌首，同时一脸担心地看着青茴。
青茴捂住肚子，弓着身体，满头虚汗有气无力地回答，“好，少庄主不要担心。”
“那我们先走。”万吕放下布帘，清脆的声音从轿内传来，“快点。”
一众人走远的同时，哼哼唧唧的青茴也摸索到了破庙里。
靠在佛像背后，青茴全身无力，四肢发软。
抬头望去，不经意看见庙外半垂的夜幕，还有两边狰狞的罗汉像，他不觉打了个哆嗦。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青茴自然而然地往里靠，想把身体缩进佛像背后的阴影中。
却不料，突然，一只冰冷的手从背后伸出，猛地攥紧了他的右臂。
手臂上彻骨的疼痛，却敌不过心底强烈的恐惧，青茴五官扭曲到一处，几乎要哭了出来，脖颈转动，机械到仿佛能听到生锈的声音。
一张血脸，惨不忍睹。
”你。。你是。。人。。。还是。。鬼？“上下牙齿撞击着，话不成话。
”我是。。。。柳府。。。程管家。。。府中。。上下。。。被灭门。。不要去。。。。“
话未说完，一口气便接不上来。
四周一片肃杀。
而此时的秦思，万吕，业已赶到目的地。
朱漆大门，金色铜环，两侧镇宅的端兽，威严挺立。
轻轻叩击，“吱呀”一声，大门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张阴郁得有些惨白的脸。
秦思一裘青色长袍，长身玉立，微微颌首，神情淡然，高贵却又难以接近，与平日的嬉笑不羁相比，倒像换了另外一个人。
“程管家亲自迎接，真是失敬。”万吕在后，稍稍躬身，毕恭毕敬地行礼。
程管家不接，只是扫了一眼，便转身立在一边，自觉让出条道来。
待锦瑟山庄的人进来后，门便立即阖了起来。
严丝密缝。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