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无归》明绝公子

9、第八章 幽墟幻境6

　　“阿蓝！”无归公子一把将阿蓝抱在了怀里。
　　此时，屋里一片狼藉，地上满是散落的红枣和花生，墙上布满了狰狞的裂痕，碎成木屑的座椅混着酒水一齐七零八落。阿蓝此时像是魔怔了一般，她抓着脑袋，好像很是痛苦地缩在无归公子的怀里。
　　无归公子心疼不已，想将阿蓝扶到床边坐着，奈何屋里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无归公子只好抱着阿蓝径直飞了过去。
　　“阿蓝，你怎么了？”无归公子焦急地问。
　　阿蓝充耳不闻，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急切，一声一声的，击碎着阿蓝的理智。
　　终于，阿蓝受不了昏了过去……
　　“阿蓝……阿蓝……你醒了。”
　　阿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讹魇兽那张放大了数倍的脸，吓得她一哆嗦。
　　“讹魇兽？”阿蓝此时才发现自己躺在了地上，头依然在隐隐作痛，却没之前那般严重了，“我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惊险，你差点就出不来了，要不是我方才硬生生的把你从幻境里拖出来，你这会儿恐怕早就被吸纳掉了。”
　　“幻境？”
　　“是啊，之前你不知道怎么了，我叫你你都不理我，后来我仔细一看，才发现你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幻境给吸了进去，还好本神兽法力高深才把你给拉了回来。”
　　阿蓝一听，立马反应过来了。
　　是那个眼神，在上元灯节幻境里，无归公子举着莲灯，走向境中那个“阿蓝”时的那个眼神。那个眼神深情缠眷，眸中似有万千星河，阿蓝不知不觉便被那个眼神吸引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恍恍惚惚地听见无归公子一番深情的告白。
　　他说：“我心悦你！阿蓝，以此灯为誓。”
　　他还说：“我想举行一场盛大的凡人婚礼，你来做我的新娘，好吗？”
　　就好像是魔怔了一样，阿蓝不顾一切的深陷了进去。
　　眼前的幻境还在，只是似乎被定格住了。
　　阿蓝复杂地看着镜中的人。
　　只见，床边坐着两个身穿喜服的新人，新娘一脸痛苦的缩在了新郎的怀里，新郎满脸焦急，眼中溢满了担忧。
　　那一瞬间，阿蓝好像明白了什么。
　　其实把自己困在这幻境里的，一直都是她自己而已。
　　因果门没有锁住她，幽墟幻境也没有困住她。
　　是她自己，画地为牢，一直在自欺欺人而已。
　　“讹魇兽，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了。”
　　“哦？”讹魇兽好奇地问，“你知道了？你想要什么呀？”
　　“我……我喜欢烹茶，我想要开一间茶楼，就开在市井，过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我还想要公子陪着我，我们一起，没有恶鬼，没有委托，也不用收集魂魄。”
　　说着说着，阿蓝想起了以前和无归公子待在市井里的生活。想起那个人总是冷冷清清的，偏偏还要挂着一抹温润的笑，想起白日里热闹的街，喧哗的人，想起夜晚里阴森森的风，满怀执念的恶鬼，甚至还想起了她第一次见到公子的那一天，想起那日那个如春风恣意般的白衣人……
　　“我从前一直以为，我是因为公子救了我，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才愿意跟在公子身边的，为他奔波，为他卖命，也不过是在报恩而已。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我其实早就爱上公子了……”
　　“我不过是昆仑山下的一块成了精的野石头，又如何奢望他的爱呢？”
　　“我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够了……”
　　讹魇兽似乎愣住了，他不过是一只妖兽，根本不懂什么情啊爱啊的。
　　讹魇兽问：“你……真的看清了吗？”
　　“嗯！看清了。”阿蓝释然的笑了笑。
　　“那好吧，如果是这样的话……”讹魇兽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一把碧蓝色的匕首。它将匕首递给阿蓝，“拿着这个，去杀了他。只有这样，你才可以出去！”
　　“杀……杀了谁？”阿蓝不解地问。
　　“杀了境中的那个无归公子啊！”讹魇兽解释道，“每一个幻境里都会有一个隐藏的生机点，只有找到了那个生机点，才能打破幻境。如果你方才所说一切属实，那么这个生机点一定就隐藏在那个无归公子的身上，只要你能杀了那个无归公子，自然就能找到出去的办法了！”
　　“一定要杀吗？”即便是个幻境，面对公子的那张脸，阿蓝也下不去手。
　　“一定要杀！”讹魇兽突然严肃起来。
　　阿蓝暗自咬了咬牙，毅然决然的入了幻境。
　　待阿蓝重新踏入幻境后，幻境中被定格的时间终于又重新流动了起来。
　　阿蓝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一片宽大温暖的胸膛。她还是那个凤冠霞帔的新娘，也只有在这幻境中，她才可以名正言顺的做一次他的新娘。
　　怕是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阿蓝，你没事了吗？”无归公子见阿蓝眼中的痛色渐渐淡去，最后恢复了一片清明，这才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人拉开一点。
　　映入眼帘的，是阿蓝的两行清泪。
　　“阿蓝，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无归公子轻柔的声音伴着他身上特有的茶香落在了阿蓝的耳畔。
　　“我……我没事……”阿蓝匆匆摸了一把泪，怔怔的看着手中冰凉的透明色液体。
　　这就是眼泪吗？冰冰凉凉的。
　　伴随着浅浅的“卡兹”声，好像什么东西碎了一小块一样。
　　“没事就好，你刚才那样，可吓坏我了！”无归公子猛的将阿蓝拥入怀中。
　　阿蓝哽咽了一下，深深地埋进无归公子的怀里。
　　就一会儿，一小会儿……就让她再贪恋一下被公子抱在怀里的感觉，如果出去了，也许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哪怕这一切，也不过都是假的。
　　不知道为什么，阿蓝隐隐觉得，这可能是她此生唯一一次能被无归公子这样的抱着了。
　　“公子，我……爱你……”阿蓝用了“爱”这个字眼。
　　无归公子身形一震，不是因为阿蓝的这句告白的话。
　　他满脸的不可思议，缓缓地低下头去看怀里的人。
　　四目相对。
　　阿蓝冷漠的看着他，那眸子就像是浸过冰似的，化作利刃深深地刺进他的心里。
　　“为什么……”无归公子问。
　　阿蓝没说话，也不看他痛苦的神色。她猛地将深深插在无归公子心脏处的那柄碧蓝色的匕首拔出来，带出一大片鲜艳的液体，温热的液体溅到了阿蓝的脸上，黏稠极了。
　　匕首一拔出去，眼前的无归公子就开始消失了，然后，这间喜房也开始消失了，阿蓝脸上的液体也开始消失了，然后是市井蜿蜒的街道……整个幻境扭曲成一团，形成了一块深不见底的漩涡，阿蓝的四周又恢复成了鸿蒙的样子。
　　讹魇兽就站在那鸿蒙的中心等着她。
　　“阿蓝，你看，门开了！”讹魇兽指着那个漩涡说。
　　阿蓝身上的那件火红的嫁衣也消失了，又恢复成一件普通的碧蓝长衫。阿蓝握着手中的匕首，怔怔出神。
　　讹魇兽瞧见阿蓝眼眶旁已经快干涸的泪痕，惊讶的说了一句：“已经开始蜕变了吗？”
　　这句话阿蓝碰巧听见了。
　　她不解：“蜕变？”
　　“没什么。”讹魇兽将话题绕开，“你看，门开了，你也该走了！”
　　阿蓝这才注意到了眼前的那团漆黑的漩涡：“这不是幽墟幻境吗？”
　　这门和他们进入幻境的那扇门一模一样，连位置都没变过。
　　“因为幽墟幻境被破了，所以现在这扇门就是因果门的出口！”讹魇兽说，“好了，快走吧，待会儿我要是反悔，就把这扇门藏起来，等时间一过，你可就走不了了。”
　　阿蓝看出了讹魇兽的不舍。
　　“讹魇兽，谢谢你！”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