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云端》随雨愁眠

8、生日

　　觥筹交错的宴会，西装革履，香腮鬓影。
　　云乐以一种端庄的姿态跟在老太太身后。
　　老太太仍是旗袍加身，脸上隐隐带了笑。时不时停下脚步和别人打招呼，话题基本是围绕着云乐，当别人送上恭维，老太太便回句：“还差得远呢”诸如此类。
　　这些人完全都忽视了云乐是刚刚回来的，而似乎是从小到大就在柳家长大一般。
　　云乐虽然是笑着，但她的神经其实是一直紧绷着，心跳如擂鼓，让她不得不用尽全力才能稳住身形，她努力回想这一个月做过的训练，让自己放松再放松，却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颤抖。
　　老太太带着云乐走走停停，没带云乐露出些许尴尬或怯意，就会重新开始走动，如此反复。
　　不远处，柳宸挽着云乐母亲的手，亲昵耳语。
　　“你看，母亲她不会太为难云朵的，你别担心。”
　　谢婉婉嗔道：“我只是怕云朵紧张。”

　　云乐确实很紧张，不仅紧张，还有点吃惊。
　　当她看到一袭蓝色小礼服的百里小南，戚邵站在身边，是怎么介绍来着？
　　刚刚的介绍说，他是谁？

　　十分钟前——
　　百里父亲长得很斯文，虽然年过半百，不过依旧英俊成熟。他向老太太微微鞠躬，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
　　开口问好的是百里的母亲，看起来很是开朗明媚的夫人，“听说叫云乐，和我家小南同岁呢。是个漂亮乖巧的好孩子。”
　　老太太也笑的很真诚，看得出来她对百里一家人是有好感的。
　　“当年的小娃娃也长这么大了，也很漂亮呢。不过这孩子是——”老太太看向站在百里父亲身边的少年，表示疑惑。
　　“这是我的儿子，只是不姓百里罢了。”
　　百里父亲如是说道。
　　云乐楞在了一边。
　　确实是非常吃惊。在学校的时候，这两个人看起来就好像不认识一样的啊……
　　然后她想起来那个广播，突然又觉得不是很奇怪。
　　老太太不愧是老太太，一点儿吃惊的表情都没有，只是微微笑着说：“看起来是个非常不错的孩子。”
　　“几个孩子都是一个学校的。以后都要互相帮助才好。”百里父亲道。
　　此时，柳锦城也到了老太太身边。
　　“锦城对吧？”百里父亲问。
　　柳锦城似有似无看了看戚邵，回答：“是的，伯父。”
　　“听说你可是学生会会长呢。可要好好照拂我们家两个孩子啊。”
　　“应该的。而且戚邵”，说到这个名字，柳锦城顿了顿，“戚邵也是会长呢。”
　　百里父亲一副很欣慰的表情，“你们都是很好的孩子。”
　　说了好一会儿，还是百里母亲状似不耐的说道：“好了，让孩子自己去玩吧。和我们在一起，肯定很郁闷的。”
　　几个【小孩子】都微微鞠躬。
　　“那我们就先离开了。”柳锦城带头，一行人往前走去。

　　“过来。”走了一会儿，柳锦城突然说。
　　云乐愣愣的，好一会儿才指着自己说：“我吗？”
　　柳锦城回头，看了她半刻，伸出右手，“把手给我。”
　　少年翩翩而立，英姿飒爽。
　　柳家的传统里，女孩子成年礼是在十六岁，而在成年礼那一天，女孩子要和自己的兄长跳一支舞，如果没有兄长，也会在家族旁支里挑选一位出色的表兄。
　　这成年礼的第一支舞，云乐练习了很久。
　　舞池就在一旁，音乐渐渐响起，气氛正好。
　　云乐使劲忍住眼中的泪，小心翼翼的伸出自己的手。
　　女孩与少年，时光正好，脚步轻巧。长身玉立，亭亭玉立，契合如初。
　　戚邵眼里的遗憾很明显。
　　百里淡淡说：“这是他们家的规矩，第一支舞一定要和兄长跳，代表在女孩人生新的起点，有家人守护，送她一路坦途。”
　　柳家的大人们，还有那些到来的宾客都看着这对兄妹，在美丽的灯光下，翩翩起舞。他们跳的不是现代舞，很和缓，很古韵。
　　那是柳家特有的舞蹈。是长辈们，为了那些总有一天会出嫁的柳家女孩，特意请那个时代有名的舞蹈家编排的。
　　柳云乐嘴角微微含笑，舞动间姿态婀娜，宛若白莲盛开。
　　云乐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烈跳动得几乎要停止了一般，连着时间一起静止，她看到自己的父母携手而笑，嬉皮笑脸的流川哥对着她竖起大拇指，还有戚邵，看着她都有微微的笑意，还有那个沉默不语，却牵着自己的哥哥，都让她觉得无比的幸福。
　　一曲舞毕，还没缓过神来的云乐就被一群少妇簇拥着，叽叽咋咋的对着她说个不停，而她只能礼貌的笑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种场景还没有练过，云乐一下子就手足无措了。
　　稚嫩的少女惹得一群富贵少妇轻笑不止。
　　“张夫人，再笑您的皱纹就要出来了。”
　　人群里，伸出一双近乎透明的手，拉住云乐往自己的身后塞，声音微凉，如泉水潺潺。
　　“哎呀，哪里？”张夫人马上抚摸自己的脸颊，没好气的说：“小南，你这张嘴还是一样让人生气。”
　　百里气定神闲：“生气的话，皱纹会更多。为了让你不长皱纹，这个女孩子，我带走了。”
　　“去吧去吧。小姑娘之间就是有聊不完的秘密。”张夫人连连摆手。
　　云乐有点懵的看着百里小南，她们俩好像不熟。
　　冷冰冰的小姑娘也没有说啥，将云乐拉出来后，皱了皱眉，“有人让我照顾你。”
　　云乐更懵了。

　　和百里小南尬聊了两句之后，云乐看了看场上，自家大哥和单流川被一群人簇拥着，她心有余悸，不太敢过去，想了想，去了小庭院。
　　小庭院里站着一个人，西装革履，背影宽厚。
　　想去安静一点的地方的云乐有点吃惊，她没想到这个地方已经有人了。
　　那个人转过身来，同样楞了楞。
　　云乐马上问好：“班长好。”
　　戚邵点头：“你好。不好意思，里面有点不适应，就出来走了走。”
　　云乐很有同感的说：“我也不适应。我也是……第一次经历。”
　　“是吗？”戚邵笑了笑，“你今天应该收到很多礼物了吧？”
　　“应该是很多”，云乐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不是很懂，但那些礼物其实都应该是因为我……奶奶才送的，也不算是送给我的。”
　　“是为了你。”
　　戚邵慢慢的说道，“是为了欢迎你回来。”
　　“是……是吗？”
　　云乐有点尴尬，感觉手指尖有点麻麻的。
　　半晌。
　　戚邵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微低着头说：“这是礼物。祝你生日快乐。”
　　是的，今天是云乐16岁的生日，她有点开心，也有点慌乱。
　　“诶……哦，谢谢，谢谢。”接过以后的云乐觉得尴尬又觉得疑惑，重新说了一句：“谢谢。”
　　“起码的礼貌，既然来参加你的生日，礼物还是应该买的不是吗？”他缓缓低语。
　　实在无话可说，确实有些感激的云乐又说：“谢谢。”
　　戚邵勾起嘴角，淡淡一笑。眼角微弯，暖意满满。
　　无聊的不断换脚站着的单流川，不耐的扯扯领带，“我说老大，还要呆多久啊？”
　　柳宸那边几乎是水泄不通，柳锦城注视着，随意的说了句：“你可以走。”
　　单流川只能呵呵一笑，没话找话，“我说老大，小乐乐怎么不见了？”
　　柳锦城逡巡了一周，确实没有看到云乐，不禁有点担心。
　　“我说老大，小乐乐不会被什么野男人拐走了吧？”
　　终于赏了单流川一眼，柳锦城冷冷一笑。
　　单流川马上背脊一寒。
　　他就说妹控是病啊！！！！
　　柳锦城终于抽出空来的时候，在甜品桌前找到了云乐。
　　小姑娘捧着一个小盒子，盯着一个芒果班戟，眼睛发亮。
　　他松了一口气之余，又觉得有点好笑。
　　走过去摸了摸云乐的头，说：“想吃就拿。”
　　云乐有点不好意思，“拿着东西不方便。”
　　柳锦城拿走小盒子，没什么重量，他倒是有点好奇起来：“谁送的？”
　　斯斯文文开始吃班戟的云乐，多塞了一口蛋糕，才小声道：“班长送的。”
　　他挑眉：“戚邵？”
　　小姑娘在哥哥的眼神中，低下了头，含糊的应了两声，莫名的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柳锦城心里冷冷一哼，面上不显，叫了阿甲过来，将这碍眼的小盒子给扔了过去。
　　云乐睁着清澈的眼睛看着他。
　　这个时候的柳锦城还是个少年，没有成年之后的狠绝，本来想扔掉的东西，依旧留了下来，让送到云乐房间里去了。
　　这件事情，让他在之后，万分的后悔。

　　两天后——
　　一个昏暗的房间内，厚厚的窗帘挡住了所有的光线，床铺微乱，看得出主人才刚刚起床，床头柜上放着一把□□，在那旁边立着一个相框，照片已经泛黄，是一个笑的灿烂的小女孩，估摸是六七岁左右。
　　整个房间除了一张床，一个床头柜还有一个小衣柜以外，再无其他。
　　洗手间的门紧锁，里面是窸窸窣窣的响动声，没过多久，主人边从里面出来，全身都散发着热气。
　　戚邵甩了甩头发，用毛巾随便擦了擦。走进客厅，这里被他改成了一个小厨房，收拾的倒也整齐。拿出杯子，倒上满满的水，一口气喝完。又从储物柜里拿出泡面，倒上开水，看了看手表，六点半。
　　静默的等待时，有人敲门。
　　他没有管，自顾自的呆着。
　　半晌就有钥匙开门的声音。
　　走进来的百里小南板着张脸，情绪不是很好的样子。
　　戚邵神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几乎是立刻就将手上的衣服扔了出去，准确的盖到女生的脸上。
　　“……”
　　他叹气：“去单身男子的家里，一个女孩子应该要矜持一点，等对方开门。”
　　“明知道对方有钥匙，却还不开门，不就是让对方自己进来吗？而且在我等待的时间里，你就应该穿上衣服。”
　　百里拿下脸上的衣服，面前的戚邵已经衣冠整齐了。
　　两人默默对视，良久无言。
　　“你答应我会回家住。”
　　百里的语气有点不好。
　　“所以你就在一大早冲过来了，我可不知道你又这么想我。”戚邵调侃。
　　“怎么说，我也是你名义上的，妹妹。”百里勾了勾唇，却没有笑模样。
　　看看时间差不多，戚邵端起泡面，和蔼的问：“家里没有东西招待你了，我的妹妹，介意和哥哥一起吃一碗泡面吗？”
　　这个表里不一的混蛋！
　　百里咬牙切齿。
　　没错，戚邵的性格有些表里不一。对着某一些人，他都是一副沉稳大气的样子，有一些不爱说话，性格偏冷清。
　　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个人，其实性格很恶劣，而且睚眦必报，全身上下都充满了黑暗气息。
　　而很不幸的，百里就是这样一个熟悉他的人。
　　小的时候，因为不懂事，小百里经常做一些让她后来非常后悔的事情，这些事情让她饱受小戚邵的折磨，给她的童年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但也幸好，在将近十年的相处中，戚邵渐渐的也融入了百里家。虽然两人平时不怎么讲话，但其实双方都知道，戚邵是把百里当成家人的。
　　虽然这一点，百里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别忘了，这是我帮你的条件。”百里恢复了她平常冷静的模样。
　　“我要是告诉你”，正把泡面碗捏扁扔进垃圾桶的戚邵对着百里笑了笑：“这个月底，我本来就打算回家的话，你怎么想？”
　　“……”百里的眼神十分冷冽。
　　戚邵“哈哈”的笑了两声，摸摸百里的脑袋，“傻姑娘。”
　　此时百里的眼神已经转换成杀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