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当□□的日子》爱夜鱼

19、秘密小号

　　尤夏提出的策略很成功。自骗理论虽然无法证实，但也足够可信。他们顺利赢得好些公益组织的声援，受害者心理科普内容相继进入大众视线。毕竟女明星自杀的事实板上钉钉，吃个午饭稍微冷静下来的网友回神一想：“是啊，若是过得快活，好端端的干嘛自杀？”

　　不是事故，也非意外，年轻健康的生命自主选择永远离开，只因那痛苦早已不堪承受。

　　虽然仍有人坚称这种说法是强词夺理、混淆是非，但比起先前一面倒的局势，总算大有好转。任冬他们稍松一口气，开始有余力将舆论逐渐拨回声讨杨瑾的主线上。

　　只有郑希然苦着脸自责：“原来还有这种情况……我应该早点注意的，如果那会儿早些带她去看医生，没准就不会……”

　　“咱们谁都无法知道她真正的想法，所以对方才会抓着这个无法开口为自己辩解的人死命攻击。别瞎想了！过来帮忙！”井瑶的安慰总是如此硬核。

　　但任冬却被她某句话点醒——贝榆真正的想法？

　　她看着刚刚发到自己电脑上的总结数据：他们和杨瑾的角力现在顶多勉强持平，但对方手上有实锤，他们却只是空有一套理论。当前占着情绪优势，时间一长，还是容易败阵。她必须找到决定性的东西，一锤定音，让杨瑾无可辩驳。未必是在法理上有效的东西，但一定要足够明确。

　　她望向和井瑶坐到一处的少年：“希然，贝榆有圈外的朋友吗？”

　　他愣愣地抬起头：“以前有，但自从签了公司就没再来往。”

　　“她有写日记的习惯吗？”

　　“没有。”他摇摇头，意识到任冬在问什么，“这些警察都找过，没有的。没有遗书，也没有日记，朋友圈里的状态、网络上的留言也没有提及……没有任何信息能证明贝贝自杀的原因，所以之前才闹出那么多纠纷。”

　　他说着又红了眼：“她也没跟任何人说过，对我连一句告别都没有。我现在都觉得这只是一场噩梦，总有一天会醒。”

　　任冬知道他们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正因如此，当今最了解贝榆的人恐怕就是眼前这少年。她不愿轻易放弃，继续追问：“难道没有漏掉的吗？再想想呢？比如她常逛的一些论坛或者……”

　　他坚定地摇头：“没有漏，我们连微博小号都查过。”

　　“贝榆有微博小号？”

　　“当然，做艺人的哪能没有小号？”

　　这是个不错的方向。任冬振奋起来：“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她平时会去的所有社交平台以及账号？”

　　“嗯，因为她总是忘记密码，我们手机又太多，有时候会弄混，验证起来也很麻烦。”

　　“能把账号给我吗？”

　　“这倒没问题。只是这些都详细查过，我自己看过无数遍，警察也看过，记录和分析文档堆起来都有好几摞纸，也没见有什么特别的……”

　　“但我们是专业的啊。”任冬抬眉一笑，“总要试试。”

　　郑希然像被她的表情鼓舞，也燃起微弱的希望：“那好，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叮咚一声，任冬核对他发来的账号：一共五个，两个是微博小号，两个是音乐APP的，还有一个来自海外平台。

　　她心想，既然查过无果，那就代表贝榆没有明说，可能会用表情包或者特定圈子里的暗语。于是，她专门指派橡皮工厂里做音乐类媒体的团队负责排查。

　　“时间扩大至近三年。除了她本身的发言，也不要放过她看过的内容——如果有浏览记录的话。互动过的内容更要注意，找出意味不明、有歧义、矛盾、不通顺的地方。总之，只要看上去不和谐，都标出来！”

　　这是个耗时间的活儿。任冬一边盯着跟杨瑾那边的战况，一边检查团队成员回溯上来的可疑信息。

　　贝榆是个连说话都带着音符的人。她的记录里大多都与音乐有关，大火或冷门的作曲家、歌手，古典或流行的唱腔，她很扎实地铺展着自己的爱好与事业，不是那种会为了走捷径出卖自己的人。

　　天很快暗下来，井瑶叫的外卖送来好几拨，咖啡也喝得快吐了。任冬看一眼时钟，已过七点，转头叮嘱阿川他们：“如果有替补的人，交替着休息一下。”

　　“别，我刚刚睡了二十分钟，现在头昏脑胀的，还不如一直醒着呢！”洛丽塔瘪着嘴，“阿兽，咱们今天晚上能休战吗？”

　　“我、我尽量。”其实，她也没法打包票。

　　咬着第六杯咖啡的吸管时，任冬终于有了发现。某音乐APP内的个人动态界面，互动机制与微博类似，贝榆关注的一位乐队主唱“拨云见山”在一年前发布了这样一条动态：“这首歌的歌词俗爆了！”

　　贝榆在评论里回：“哈哈，这句话你敢开天窗吗？”

　　开天窗，通俗意义是“该做的事情没有做”，即放人鸽子，用在这里完全不合语境。她往下看其他人的评论。

　　“又屏蔽老婆发状态，怂！手动帮你呼唤词作者@难哄的云，快来振妻纲！”

　　“上面那位新世纪的活雷锋，你这么@，她收不到的，建议截图私信哦！”

　　屏蔽，开天窗……任冬猛然想起什么，忙扭头问郑希然：“贝榆玩游戏吗？”

　　郑希然一见她这神色就知是有发现，答得极为谨慎：“不怎么喜欢，也不太会，但闲下来也会玩一些养成类的游戏，比如种花养猫，或者放置类，反正都是操作简单又不费时间的……”

　　任冬激动起来：“方格城堡呢？听她提过吗？”

　　“这是什么？也是游戏吗？”

　　郑希然茫然的眼神已经给出回答，但任冬不想就这么放过，她隐隐觉得自己的方向没错。只隔一层，她只需要戳破那层阻隔，就能碰到那个决定性的东西了。

　　她很快在自己的手机上完成下载，走到郑希然面前：“你知道贝榆常用的游戏账号吗？”

　　“她都是用微信关联登录，我试试看。”

　　不行，不对。郑希然又试了几个，依然不对。但她没有沮丧。经验告诉她，一个人的使用习惯很难改，若有例外，其意义必定十分特殊。

　　“她的常用手机和电脑还在警局吗？”

　　“没有，已经还回来了。我放在家里。”

　　“你现在的住处？”任冬烦恼起来，那儿恐怕早就被人盯住了。

　　“不，是在我和她原来经常见面的那间公寓，租的，我没舍得退。”

　　“太好了，快带我去！”

　　***

　　眼前的公寓是个两居室，久无人住，显出凄苦冷涩的氛围，但看周围原有的装饰摆件，这里一定曾留下许多美好温馨的记忆。郑希然不知疲倦似的从卧室里抱出一个大箱子，从中掏出三部手机，纷纷插上电。

　　但很遗憾，这些手机里都没有“方格城堡”，APP Store也没有下载记录。

　　难道是网页版？他们随即打开笔记本电脑，通过浏览器进入游戏主页，令人惊喜的一幕出现——用户名自动登录了！

　　但是密码已经过期。没有关联手机号，也没法通过验证码登录。找回密码的方式只能通过邮箱，但却是郑希然完全没见过的邮箱。

　　果然，这个不一样！任冬攥紧满是湿汗的手。一线之隔，仅仅一线之隔了！

　　密码是数字、字母和特殊符号的组合。郑希然说，贝榆害怕忘记，习惯以两人的名字首字母和生日拼在一起作为常用密码，有需要也只是稍加变换，加个“123”或者“abc”。

　　但这个不是。他依次尝试两人的各种纪念日，以及她从小到大许多意义非凡的的日子，都不对。

　　郑希然急得满头大汗，他显然也感觉到不同寻常，搜肠刮肚地在记忆里翻找线索。

　　“她不可能只是记在脑子里，一定写在哪儿了！”他跑进卧室搬出几个大纸箱，里面都是贝榆的遗物，被分门别类妥帖地收藏着，有些还贴着标签。

　　郑希然把东西铺在地板上搜拣，任冬则点开电脑里数不胜数的文件夹，搜索“方格城堡”的字样，试图找到某个写着登录密码的电子文件。

　　仍然一无所获。她脑子里开始考虑直接联系“方格城堡”官方索要密码的成功几率有多大时，鼠标碰到右下角的桌面速览键，色彩绚烂的壁纸瞬间撞进她疲倦的眼。

　　先前没有注意，贝榆私人电脑的桌面壁纸是一张她演唱会的宣传海报。七扇任意门悬浮于水晶球之上，好似一座时空中转站，但画面一点也不科幻，反而充满童真，令人联想到迪士尼的动画。它的主题是“YU见”。

　　任冬鬼使神差地想起不久前才看过的贝榆的网络记录，她也会提到郑希然，但远远无法与那些令她痴迷狂热的音乐匹敌。她对音乐的爱是不是超过了自己青梅竹马的男朋友？

　　任冬看着壁纸上的演出时间：2019/08/24，19:30，忐忑地在键盘上敲下一串数字。

　　当然不可能一次就成功，海报上的信息可以有多种组合。嗒嗒嗒的声音机械而单调，她一时感觉自己像在拆炸弹，一时又仿佛在掐着秒抢劫银行，紧张得两条手臂颤抖不止，好几次摁错键。

　　终于，完成某次输入之后，画面虚化一瞬，她登入了！密码是“YUjian0824”。

　　贝榆的庄园不似她先前见过的任何一座，没有树与花，也没有喷泉和天使雕像，只有冰冷的、死气沉沉的石块。灰色塔楼耸立在城堡四周，一圈又一圈，像密不透风的围墙，又仿佛一尊尊墓碑，压抑而悲伤。

　　这些塔楼没有天窗和门，只有主人能进——她不打算让任何人看到的羊皮卷里封锁着什么呢？这座没有入口的虚拟庄园，是她在决定离开之前最后的倾诉对象吗？

　　任冬期待那个女孩的自白能让一切明朗。仿佛打开过世之人的棺柩，她一边说着冒犯，一边虔诚祈祷：请赐予我答案。

　　羊皮卷一张张展开，她屏息看向那些文字，心口沸腾的鲜血在幽森音乐里越来越冷。怎么会这样？本想寻一支决胜的穿云箭，却挖出长满荆刺的暗雷。潘多拉的魔盒里血迹斑斑，唯独没有希望。

　　“你找到了？快给我看看！”郑希然扑过来，欣喜地大叫。然而几分钟后就开始哭泣，完全失去成年人的仪态，嚎啕得像被遗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