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儿时 ...
-
昆明的天气连着连着下雨,好不容易盼来一两天晴的日子,转眼就大雨倾盆,,总没完没了的。以前我挺喜欢阴天雨天的,没那么辣的太阳,晒得头顶直疼。而且下雨过后的水洼处还可以玩水,童年玩具少,一个水坑也可玩整个下午,童趣真的很简单。
以前的一年四季我都喜欢,春天看河边的柳絮,憋了整个冬天的双脚又可以伸到那些小沟沟里,或是到田头的那个小水闸处冲脚,丝丝凉意让整个人都精神了。小时候见识少,总去扑田间的菜蛾子,那种翅膀的样子像磨圆棱角的三角形形状,上面全是白色的“粉”有的翅膀上还有一些灰色的条纹,撑开翅膀条纹就变成了圆形了。小时候就觉得那就是蝴蝶,世界里就只有这种“蝴蝶”,有时遇到真的蝴蝶,反而认为是异类,黑色的统称“鬼蝴蝶”,是很可怕的蝴蝶,白天遇到了它,它会晚上在你睡着的时候来找你,吸你的阳气!除非你白天遇到的时候就赶紧向它道歉是无意冒犯的,它才会罢休,被吸了阳气后一段时间人是会生病的!小时候有几次生病就是在见到“鬼蝴蝶”之后,但是我道歉了啊,可能是当时我的诚意不够吧。
到了夏天那可就撒开地玩了。我们那有许多外地人来种西瓜,小学又放学得早,下午三四点就放学。回到家,把家里大人骑的单车偷偷骑出来一起约好去偷西瓜吃,载一两个小伙伴,骑不动了就轮着来骑,我比较弱,其一小段就骑不动了,大部分时间都是沿路坐着看风景的。微微的风拂过脸颊,捋着我的发丝,而我满眼的翠绿和晶亮晶亮的鱼塘。那些开着花的各类瓜果树,悠悠地渗进空气里,时不时地探探你的鼻息,不同路段,香气不同,不同风力,香气不同,甚至不同方向,香气也会不同。这是我感受大自然瞬息万变最真切的经历。
树叶由浅绿变成深绿,再变得微黄。在农村里,树叶黄了就有的忙了。稻谷、小麦、大豆、玉米轮番上阵。收稻谷和大豆最费工夫,稻谷好歹还能用机器打下来,在田里一两天也就收完了,然后就是晒谷子,路边看到谷子是要绕着走的,那是人家一年的口粮,可不能踩坏了!大豆就比较烦人了,连着豆杆一起收回来,光运回到家就要单独腾出一个劳动力来。然后就各家门前、挨着自家的路段在这个时期都归自家所有——用来晒豆杆,又多又重的豆杆要晒一两个星期,一天内还要时不时地去翻翻,让它晒得均匀些,不然下面那层容易被捂坏了发霉,打出来的豆糠有霉味,猪是不吃的。如果车、人过得少的路段还要拿连杆去把豆子打下来,可费腰和肩了!晒好了之后就可以扬了,就是为了把豆子和豆杆分开。一两个星期的太阳把潮湿的豆杆和豆壳晒得酥脆,里面的豆子却越发坚硬,敲打又把豆杆和豆壳敲得碎碎的轻轻的。找个风口处,用铲子把豆杆豆壳豆子全部铲起来,再匀速倒下,轻的豆杆豆壳就随风飞到的远处,中的豆子就落在脚边。少些一个傍晚就扬完了,多些的一个下午也就完了。上午和晚上是不扬的,因为风力小。所以到了收豆的那段时间,早上干干净净地上学,晚上灰头土脑地回来,运气不好,遇上一波走到旁边刚抬起铲子准备扬来不及“刹车”的那就更惨了!回去要洗头洗澡不说,还要被家长小小“批评”一顿:也不知道躲躲,就这么直直往前,这么憨,以后怎么嫁的出去哟~
云南的冬天不似北方的那样百草凋零,树枝也是光秃秃的。南方的冬天只是有些冷,湿冷。树叶也还算是半死不活地粘在树枝上,风来了就晃动两下。但是碰哪儿都是冰的,而且你不碰了,也会冷上一阵子才能慢慢缓过来。冬天最舒服的就是围着火炉烤洋芋吃。一个小小的火炉,红彤彤的,烘着脸,烘着脚,时间长些,整个屋子都是暖的,连背也是暖暖的。在云南,刚从屋外进到屋子里了话,不会一下就感觉到暖和的,手在火上烤也是木木的感觉不到温度,非得耐心等上一段时间,身上的寒气就像是春天的积雪消融那样,慢慢褪去。你自己就可以感觉到身体“化冰”的整个过程,在“冰”快消融完的那一刻,身体可能会不自主地打个颤,像是要把剩余的水汽尽快甩去的自然反应。其实不仅仅只是洋芋,秋天收回来的一切东西都可以烤,蚕豆、玉米粒、豌豆、前年剩下的老腊肉或者腊肉皮,今年刚收的新米做成的饵块,火炉上架上火钳就是个简易的烧烤架,从瓦罐里挑些自家做的酱或者咸菜就是绝佳的调味搭配。说到咸菜,虽说都是酸菜,都是卤腐,都是酱,但每家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哩,甚至是师傅就在旁边看着教着做出来的味道也不一样。听老人说这是各家的咸菜瓦罐不一样——新瓦罐和旧瓦罐的味道不同,瓦罐以前装过什么东西也会影响味道。我就想,这就和每个人一样,看似都是出生,上学,结婚,生子,生病,死亡,大体都是这么个过程,个中滋味也只有本人才能尝到,旁人就是旁人,不作数的。除了烤洋芋,冬天还有一大美事,就是花豆汤熬腊肉,早上生好火的时候就在火上放个锅放上平日里收起来晒干的花豆,放些水,浸过花豆,再舀一大勺猪油放在里面,煮了一早上豆子就不皱着皮了,但是心还在是硬的,此时放进一些腊肉或者腊肉皮,一般都会放腊肉皮,因为皮子平时不好弄了吃,都攒了一年的,肉的话家里来客人了就切肉招待,比较方便。到了晚饭时间家里人不多的话都不用做其他菜了,蒸点米饭就好。舀一碗米饭,再舀一大勺豆汤浇到米饭上,米饭就懒洋洋地松散在汤里泡温泉了,豆香肉香和米香一起跑进鼻腔里勾着我的胃,我恨不得一口就把整碗饭都吞到肚子里。平时只吃得下一碗饭,有了花豆汤和自家的咸菜,竟能吃两碗饭,还要光吃一碗花豆!吃完再到火炉边聊聊家常,天黑了就困了。云南夜晚的星星和月亮,只要不是下雨天都很亮,颗颗分明,像宝石洒在夜幕中,静静地看着这个小村庄。
现在,我没有了小村庄,也看不见翠绿的田野和亮晶晶的河湖,很快,连星星都会不见了,我很难过,真的,我在变,环境也在变,周围的所有都在变。以前的时间是用来消遣享受的。现在,我害怕时间,无论快慢,都对时间充满了恐惧,它像是粉碎一切的机器,不停歇地工作,不紧不慢,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