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还来花下眠》仙风道骨小弘治

5、喂小师弟吃面

　　他怎么就没有早点察觉出来阿夙的异样？
　　他明明知道阿夙还没有修炼过辟谷之术，他为什么偏偏就把这件事情给抛却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没想到竟然把他这弱不禁风的小师弟给饿“晕了”……
　　姚琉深深呼了口气，压下内心躁动的情感，便看见那雷厉风行，已经将自己面馆家的老板带了的小厮，正唯唯诺诺的跟在带着谄媚笑容的老板身后。
　　“这位仙君……稀客呀，可有什么想要的？”老板看了一眼姚琉手中抱着的那孩子，心中便有了些许计较。
　　姚琉面不改色道：“要一碗清汤炸酱面，没有其他要求，但一定要快。”
　　他初次见到阿夙，根本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东西，只能按照自己的喜好来点。
　　毕竟他怀中的小师弟虽然并没有真正的晕过去，但这虚弱的模样，恐怕连开口说话的困难，他也不好再问他什么东西。
　　若是点上来的这碗面他不喜欢，或多或少也能垫垫肚子，若是没有吃饱再重新点一碗便是了。
　　反正青月殿腰缠万贯，有的是钱，那些富家贵族子弟委托青月殿帮他们执行一个任务都会定下千万金币，虽然青月殿之人好歹还比较矜持，一般都会表面上意思一下推辞一二，但还是好不过那些皇宫贵族的感谢之情，最终还是“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就算是青月殿弟子执行一个任务的经费，都足够那些平民老百姓活大半个辈子吃喝不愁了……
　　可见的当今社会两极分化极为严重，由于仙门难进，修仙派已经被寻常老百姓推崇到了一个极其浮夸、无人可及的神话地步。
　　人类往往想着如何追求上层人民，卯足了劲都想向上爬，不择手段的人层出不穷。
　　而这类人群一般都是那种皇宫贵族，极其想进修仙门派却因为根骨极差毫无可能的，踩着别人的肩上都想去讨好金字塔塔尖的人。
　　然而他们这生活在金字塔中上层的人却忘记了金字塔的底部，甚至是那些生活在金字塔地下室的流浪汉们，过着的又是于他们怎样一番云泥之别的生活。
　　自以为做尽了善事，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却私底下做着“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的事，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
　　当真可为虚伪至极。
　　清高善良的姚琉自然是将这种人文现象看得一清二楚，心里却不予置评，不可置否，他从不以雁国的陵安郡王的身份自居，一直以来便极为讨厌这些自诩清高的王宫贵族。
　　比起这些人来，面前这老板虽然是个马屁精，为人谄媚无疆，但好歹也从未做过什么猪狗不如的事情，他们是凡人之身，以正常的态度来追求上进，是人之常情。
　　很快，受到“特殊照顾”的姚琉片拿到了那一大碗清汤炸酱面，香气迷人，热雾滚滚，此等美食，就连让已经辟谷多月月的姚琉也微微动了心。
　　青月殿的辟谷制度没有其他某些门派的那么严厉苛刻变态，辟谷虽为辟谷，门派之内虽然也没有设置饭堂，但是却不限制弟子下山去觅食的自由，偶尔吃上一些零嘴还是可以的。
　　但是那也仅限于下山，没有人管辖的期间，如果你胆敢将这些零嘴等违禁物品带上山来，那么就等着被门派的法律责罚吧。
　　“阿夙……你可还好？”姚琉满脸担忧的看着他，右手拿着筷子小心翼翼地卷起清汤炸酱面，使其离碗半尺，以便于附着在面条之上的热度尽快散去。
　　阿夙神色有些厌厌，全身上下的重量都尽数压在姚琉的臂弯里，面馆里香气四溢，但他却似乎全然没有闻到任何香气似的，提不起任何兴趣，直到听到姚琉问话，才有些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
　　姚琉心道，他怕是根本没有独立进食的能力了，就连脖子也支不起。
　　“阿夙，还是我喂你吧，你可别……介意。”姚琉轻声叹息，右手将已经散热散的差不多的面条小心翼翼的放到他的嘴边，左手绕过阿夙的背脊，刚好勉强能把碗端在手里，眼疾手快的接住了那块要滴下来的汤汁。
　　阿夙全身上下的重量都靠在他的左手上，真是难为他还要拿着一个碗来接汤了。
　　食物凑到嘴边，阿夙仿佛是沙漠里无处可去的旅人，在濒临死亡之际，终于看见眼前的绿洲，奋不顾身的铺张而去。
　　姚琉见他小口小口的吃着，时不时齿贝撞上了筷子尖，引得手上一次次的震动，就好像在给自己圈养的小宠物喂食一般，可爱又心酸。
　　世界上还有多少像阿夙这样的人，正卑微的躲在犄角旮旯里，在风霜雪雨之下走投无路？
　　世界上还有多少人像阿夙这样，就连普普通通的一顿饭都吃不起，只能身处于王公贵族之间那些毫不起眼的角落，被这些有钱号称“心善”“助人为乐”的人，包围之下，甚至于目睹着他们的死亡？
　　不是人人都有阿夙这样的好运，能够恰巧被姚琉的师尊沈泽恩这样的真善人碰上，收为弟子。
　　更多的人，只能在这偌大的生存空间之内，奋斗拼搏着要饭，迎接而来的却依旧是失败。
　　然后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地方，也没有任何人在意的角落，缓缓地停止了呼吸。
　　然而他们这些卑微的残尸，被那些所谓的王公贵族瞧见了，压根不会为他们哪怕裹一裹草席，都会觉得晦气的要命，命令下人将这尸身铲出去，不知道扔哪儿了；再请个堪舆师来做个法事，此事便不了了之。
　　毕竟世界这么大，乞丐实在是太多了，又有谁能够一一管的过来呢？
　　对于那些富家子弟王公贵族而言，他们的管法就是毫不在意的直面是人的死亡；他们所谓的管不过来，就是压根不去管。
　　这种理所当然的思维模式，又是何其可笑？
　　姚琉心里波涛汹涌，却面色不露的默默看着阿夙把一整碗清汤炸酱面缓缓地吞咽，直到汤都见了底。
　　“还要吗？你要是还觉得饿的话，我再给你点一两来？”姚琉注视着他的神情，似乎想从他不明显的眼神之中，硬生生地挖出一丝意犹未尽来。
　　然而，他却没有任何发现。
　　阿夙原先有些苍白的面色上赫然掀起一丝血色，由于补充了能量，此刻也有了说话的力气：“不必了，多谢师兄……如若今日不是师兄你，阿夙恐怕无论如何也熬不过今晚了吧。”
　　姚琉眼中带着些许不明显的怜悯之意，只能温和轻柔的顺的顺他墨色的发丝，轻声承诺道：“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阿夙，你既然已经拜入了师尊门下，那以后便是青月殿弟子，修仙门派初学的法术便是辟谷之术，此法术一旦习成，你使再也不会有饥饿之感。”
　　“辟谷？”阿夙似乎有些疑惑，“竟然这么神奇？那以后我是不是都不用吃饭了？”
　　姚琉笑道：“自然，不过你若是嘴馋，想要尝一尝这人间的美味倒也并无不可，师兄带你下山来吃便是。”
　　阿夙似懂非懂的点头。
　　姚琉不再多言，从身上那包薄薄的钱袋里掏出一些碎银子，叫来了先前打过一次照面的小厮：“这些银子可够这碗面的价格？”
　　已经几个月没有进过面馆食肆的姚琉，实在拿不准如今清汤炸酱面的价格有没有变动，亦或是自己的记忆有没有出过差错，为求确保，他也只能问上一问。
　　哪知那小厮非但不答，还将已经塞到他手里的碎银子推了回去，整个脸上挤出跟他老板如出一辙的谄媚笑容：“哎呀，不必了不必了，小的怎能收仙君的钱？这世间妖魔鬼怪横行霸道这么多年，若是没有仙君你们，那我们这些平常老百姓哪能这么安宁的活下去呀？您就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又怎么敢公恩公的钱？”
　　姚琉微微皱眉，不喜欢与人肢体接触的他，没有将手中的碎银子重新放回那小厮的手中，而是轻轻地搁置在桌子上，一板一眼的回答道：“你既然是做生意的，应该知道一分一毫来之不易，我们青月殿为普天之下除妖是分内之事，与此事并无干系，还请你莫要推辞了。”
　　言罢，他还不等那小厮还有什么其他“重要”的话要说，便携了阿夙，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飘然离开。
　　阿夙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唇角情不自禁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深邃的眼眸也因此明亮起来，在这一刻明亮之下，似乎还透露着些许不明不白、错综复杂的隐秘情绪。
　　看起来似乎并不是一个十四五岁孩子能够散发出的。
　　奈何他正低着头，姚琉并没有看见他面部的情绪。
　　若是此时此刻，姚琉能够一眼将阿夙看穿，势必会更早怀疑阿夙的身份。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